原始彩陶纹饰的符号学解读

摘要：中国原始彩陶掀起了中华艺术的灿烂篇章，而彩陶纹饰可以说是最早的陶瓷艺术装饰，它在绘画和文化方面都取得了光辉的成就，也对符号学的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价值。本文从符号学角度对原始彩陶纹饰的特征和发展历程进行初步的解读和分析，认为原始社会晚期是彩陶艺术空前繁盛的时代，这时的彩陶纹饰是人们生存能力加强的一种表现，彩陶纹饰成为那个时代的代表符号，彩陶纹饰的发展演变过程经历了从符号到象征，从记录到表达，从表象到表意发展的过程，是具有“诗性智慧”的艺术。

关键词:彩陶；纹样；装饰；符号学；文化象征；艺术特点

中图分类号：J50-05文献标识码：A

Semiotic Interpretation of Patterns on Primitive Painted Pottery

QI Hao

彩陶亦称陶瓷绘画，它是陶瓷艺术之中的艺术，彩陶是史前艺术的主要构成成分，又是艺术的重要源头。历史悠久的中国原始彩陶是人类文化和智慧的结晶，她造型优美，纹饰丰富，集实用与艺术为一体，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彩陶制作的年代在大约距今3000至5000年间。在时间上，原始彩陶大体可以分为半坡、庙底沟、马家窑、半山、马厂五个重要时期，每个时期的彩陶装饰纹样、装饰风格、艺术特征都有所不同。

普列汉诺夫在《论艺术――没有地址的信》中曾提到：德语的“绘画”一词源于“符号”一词，说明符号是早于绘画的。人类社会在生产力水平极为低下时，是不可能产生真正的艺术的。换句话说，这时的艺术只是一种朦胧的存在，往往与符号联系在一起。正如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写道：“囿于粗陋的实际需要的感觉只具有有限的意义。对于一个忍饥挨饿的人来说并不存在人的食物形式，而只有作为食物的抽象存在；食物同样也可能具有最粗糙的形式，而且不能说，这种饮食与动物的饮食有什么不同。忧心忡忡的穷人甚至对最美丽的景色都没有什么感觉……”可想而知，在当时的条件下，“囿于粗陋的实际需要的感觉只具有有限的意义”。那时的原始彩陶纹样，主要是服务于生产和生活，只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符号记录和摹写。

1．记物：动、植物的符号记录。彩陶中的自然纹样是原始先民“观物取象”创造的纹样，带有象形的明显特征；但它们都具有装饰的目的和特点，经过一定的简化而成图案，自然纹样以动、植物的符号记录为最多。如动物中鱼纹、蛙纹、鸟纹、鹿纹、狗纹、虫纹在彩陶中比较多见（图1），植物纹饰一般是取植物的富有特征的局部加以构形而成，植物纹较动物纹更易于描绘，也利于组成各种图案，所以在原始彩陶纹饰较为普遍。常见的植物纹样有花瓣纹、花叶纹、谷纹、花卉纹、树纹、禾苗纹、草木纹、藤须纹等（图2）。

图32．记人：人面像、人身像。彩陶中人物纹不多，但其技巧和含义重大。马家窑文化中有“X光人形”的纹饰，辛店彩陶中有类似崖画人物的人体蚊纹饰，还有出土于西安半坡“的人面鱼纹”等。（图3）

3．记形：一些标记、数字和符号，如甘肃老官台文化彩陶数量较少，有宽带纹和网状绳纹，还有|、||、+、?等划痕符号，另外几何纹样占彩陶纹样的占有绝大部分。主要有方形、圆形、弧形、菱形、多边形等。（图4）图4

4．记景：描写自然及生活环境。景物纹主要有玻璃纹、涡纹、山形连续图案、太阳、月亮、日晕、星座等。（图5）

5．记事：事件记录。这个在原始彩陶中很少见，著名的有出土于青海大通县孙家寨的彩盘五人舞蹈图。（图6）

毋庸置疑，原始人在漫长的社会实践中，生产、生活能力不断提高，人自身也不断进化，逐渐有了一定的审美观念和意识，这时的彩陶纹样就不再是作为一种或一些孤立的符号而存在，已经具有了一定程度的艺术象征。

弗朗兹•博厄斯在《原始艺术》一书中写到“原始人的艺术存在两种因素：一种是单纯的形式因素，只靠形式给人以艺术的享受，另一种是形式本身具有某种含义，在这种情况下，含义就赋予艺术品以更高的美学价值。世界上众多的民族艺术品从表面上看仅仅是单纯的形式装饰，而实际上却同某些含义相关联。美国哲学家苏珊卡纳斯•朗格认为：“这种符号是一种暗喻，一种包含着公开的或隐藏的真实意义的形象”，那么如果这种假设成立，彩陶纹样中这些“划痕”就具有符号的意义，而随后发展的众多具有象征意义的纹饰，也使得彩陶纹饰的表象性符号性质愈加明确。

象征系指“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借助某种具体可感的事物或事物特征去暗示、寓意或表达抽象的思想、观念及情感，造成一种富有韵味的艺术效果的一种艺术手法”。显然，象征是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相似性或相关性、相通性借助于联想而实现的。暗示、寓意和表达一定的思想、观念及情感，是艺术象征的一个基本特征。

何人可先生在《工业设计史》中指出：“陶器的设计赋予了其物质功能和精神功能，后者集中体现在彩陶的装饰上。纹饰不单是装饰艺术，而且也是氏族共同体在文化上的一种表现，是一定的人群的标志。在多数场合下是作为民族图腾或其他崇拜的符号而存在的，相当于象形文字的雏形，具有表征的作用。”可以说，原始彩陶纹样中，象征手法的运用是比较普遍的。

1．反映原始人的崇拜心理。首先，生殖崇拜在原始彩陶纹样表现的比较普遍，鱼纹、蛙纹、花卉纹象征女阴，鸟纹、蜥蜴纹象征男根，学者徐建融指出“几乎所有具有相对典型性和普遍性的彩陶主体纹样，均为生殖崇拜的图式符号”。其次，还有对自然物及自然力的崇拜，即自然崇拜，如郑州大河村出土的彩陶最多的是有关太阳、新月、星座的图案（图5），因为大河村民是一个崇拜日月星辰的民族。另外，还有祖先神灵图腾崇拜。何星亮认为：“新石器时代彩陶上的动物纹样（包括图案化的象征性纹样）是氏族和家族的图腾标记。”

2．表示人们心理的愿望、祝福和要求。

图7荆之林认为，人面鱼纹（图7）是敬畏生命之神，企求子孙繁衍和生产丰收的巫术之物。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指出，仰韶半坡彩陶屡见的多种鱼纹和鱼含人面所体现的巫术礼仪很可能是在对氏族子孙瓜瓞绵绵的祝福有关。

3．反映原始人的和巫术。彩陶中的人面鱼纹，不少学者认为它与宗教祭祀和巫术有关。安特生等人认为，包括人形在内的不少彩绘图案与祖先崇拜和宗教仪典有关。

图8张光立认为：“半坡人面鱼纹是戴着鱼形帽子的巫师形象，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也是半坡人对鱼施加巫术影响的面具”。

4．反映一定的习俗文化。吴山在《中国新石器时代陶器装饰艺术》指出：“半坡彩陶盘上的人面彩纹……这反映了当时人们喜爱鲸面文身的习尚。”刘敦厚在《再论半坡人面彩陶花纹》文中指出，人的面部和额部涂绘的纹样，这同马家窑一些陶塑中的纹样一样，是新石器时代鲸面文身习俗的直接见证。

5反映其他象征含义或有关的标识。比如鲢鱼和石斧（图8）作为氏族首领的标志和权力的象征。陶思炎在《鱼考》一文中指出，鹳鱼相连是两氏族外婚制的标记，鸟鱼是物质生产的象征。

以上分别就原始彩陶纹样中摹写的标记和客观内容(符号)，以及反映的原始人心理、思维和主观意愿(象征)，作了较详细的归类。为了更直观的将这一归类表示出来，笔者用一图表（图9）加以说明：

图9

当然，这种归类是有限的，是对彩陶纹样摹写的内容和表达的思想意义所做的一种粗线条的归类。毋庸置疑，我们对不同时期各地的原始彩陶纹样，很难做一种科学的严格界定。因为，它们的涉及面及时间跨度都很大，而且许多彩陶纹样摹写的内容和表达的意义有重合现象，可能既有符号又有象征，或者同时有几种象征意义。这说明了原始彩陶纹饰的多样性和极端复杂性。况且，今天我们对彩陶纹饰的研究，只能从现代角度去理解、分析和推断，带有愿望和臆测的成分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我们完全可以从原始彩陶纹样中寻找中国传统文化产生和发展的轨迹。

显然，在彩陶产生的时代，是没有语言和文字的(或者说只有朦胧的语言和文字)。原始人为了记录和摹写客观现实，表达自己的心愿，交流各自的想法，在彩陶上绘画、记形、记物等，也就成了一个现实的需要。也就是说，彩陶的产生先于语言和文字，彩陶是人类有文字记载前最重要的艺术创造，集中体现了原始先民天真未凿的自然天性、本能和人类的某些特性，包括艺术天性。

我们可以简要分析一下彩陶的产生过程。原始人在生产、生活的实践中，在与自然的较量和争夺中，在人与人的交流中，通过长期观察，便将其所见、所感、所经历的一切记录下来，模拟出来，这时的彩陶纹样大都以符号的形式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始人征服自然的能力不断增强，逐渐有了互相交流、传递信息、表达心愿及思想的需要，这时的人有一定的思维能力，并能通过一定程度的联想和想象，对客观事物进行合理的筛选，表达和反映人的愿望、意志和崇拜，而创作出来的彩陶纹饰实际上已是一种象征的艺术。这一过程可以总结为图10所示。

图10

由此可以看出，原始彩陶纹样是原始社会居民生活的一个缩影，是当时生产、生活、人际关系、人与自然关系(感受与抗争)的反映，是生活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及新石器时代的原始人质朴的审美观念的表现。

诚然，彩陶纹样的产生首先是为生存的需要(是一种符号)，但也不排除彩陶纹样传递信息的作用(有象征意义)。这正如程金城在《远古神韵：中国彩陶艺术论纲》中所说：“彩陶由器型和纹饰两个基本方面所构成，这决定了彩陶与一般陶器属性上的区别，即它作为生活器具与工艺品的统一；也决定了它在功能上的不同，即它的实用性与艺术性的统一……既然要将陶器发展成彩陶，要在器表上进行纹饰，其中一定包括了某种新的需要，而这种需要主要在精神方面的。从这个角度说，彩陶又有它精神象征的需要。”“在没有文字但却不可能没有语言和思维的时代，彩陶就是一种借助于造型和纹饰来表达思维的语言，它诉说着无法言说的情感，反映着先民的心灵世界”。“艺术是人类表现思想和情感，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特殊意识形态。艺术反映生活的特殊性表现在它是借助想象、运用形象的方式去进行的。”在笔者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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