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猜想

时间:2022-10-13 12:46:53

差不多80年前,国学大师林语堂先生在《吾国吾民》一书中,向他的欧美读者提出了一道有趣的问题:

假如中国北方和南方各出了一个不肖之子,假如都被父母一顿棍棒逐出家门;再假如浪子回头,都在20年后衣锦还乡。那么,北方回来一个什么人,南方回来一个什么人?

他自己给出的正确答案是:北方回来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而南方回来一位腰缠万贯的商人!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而且从统计学上看的确存在着这一现象。中国古代帝王将相大多出在北方,而名商巨贾大多出在南方。也就是说,中国北方人更有政治军事秉赋,南方人更有商业经营才能。由此,我们可以推出一条“逆定律”:北人经商略输文采,南人从政稍逊。这就是林老先生80年前的结论,我们姑且把它称为“林语堂定律”,或者叫――“林语堂猜想”。

首先,不仅南方人,全体中国人都有经商天赋。

一位西方学者指出:除了犹太人,中国人可能是全球最有经商天赋的民族。这一说法应该是以事实为依据的:千百年来犹太人漂泊世界各地,政治上也许是“侏儒”,但经济上绝对“大哥大”;同样,颠沛流离的海外华人,贤与不肖,经商方面大都可圈可点,甚至有点“战无不胜”的味道。

犹太人中国人究竟谁更厉害?我认为目前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在这里,指出两点就足够了:

――尽管美国人并不喜欢中国人,他们也承认原来贫穷落后的大陆中国已成为仅次于美、日的全球第三大经济势力,而且不远的将来肯定会取代美国,成为全球第一经济强国(有世界声誉的美国高盛公司甚至将这一历史性时刻精确定位于2041年)!

――在华商的势力范围,“大中华”以及东南亚各国,眼下犹太商人是绝对看不出有什么骄人业绩。从菲律宾到印度尼西亚,从越南到马来西亚,华商经济所占的比重都远远超过一半;而在犹商“传统领地”的西欧、北美,华裔商人如日之升,咄咄逼人,“社会主义到处都在胜利前进”。

所以,中国人都有经商天赋。和一些有识之士的看法正好相反,我认为儒家文化更能适应现代经济潮流。在过去半个世纪里,全球经济发展最快的不是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的西欧北美,而是儒家文化背景下的日本、“四小龙”以及中国大陆;而且,在可以预见的今后半个世纪,这一趋势不太可能发生逆转。

由此,“林语堂猜想”似乎应当这样表述:中国人都善于经商,南方人可能更厉害一些。

其次,不仅北方人,全体中国人都有政治军事天赋。

林语堂先生动手写《吾国吾民》时,以袁世凯、段祺瑞、吴佩孚为代表的北洋军阀正在神州大地上肆虐,从日本士官学校学成归来的蒋先生在上海做陈其美将军的幕僚。当时,南方的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谁也说不清楚。于是,林老先生说,千百年来,中国总是“啖馍馍的”当皇帝,历史上“啖米饭的”南人只有一个人有机会当皇帝,可惜他不肯当,弄得“啖米饭的”一个皇帝也没有。他说的这个人是湖南湘乡人曾国藩将军,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湘军首领。

那么“三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吾国吾民》问世之后,轰轰烈烈,浙江人、湖南人、四川人邓小平,江苏人,安徽人,一部中国现代史,竟然是“啖米饭的”掌舵的历史。很显然,聪明绝顶的林老先生这回看走了眼。如果他还健在,如果《吾国吾民》再版,关于如何看待“啖馍馍”和“啖米饭”,他肯定会搞“修正主义”。

由此,“林语堂猜想”似乎应当这样表述:中国人都有从政天赋,古代北方人可能更厉害一些。

这样表述仍有一些漏洞。

比如,从现象上看,同为南方人,东南沿海的人经商得心应手,而中南、西南的人从政更显才华;同为北方人,华北、东北、西北人长于政治军事,而濒临大海的胶东人、辽东人更长于经商办厂。

那么,除了南人北人现象,是不是还有东人西人现象,内陆人沿海人现象?

这些现象太有意思、太重要,也太值得研究了:

在海外成功的华裔巨商中,沿海的宁波人、上海人、温州人、泉州人和潮汕人占有绝对优势,至少80%的巨商出在北起长江口、南至北部湾的沿海新月形地带。他们是不是“中国的犹太部落”?

与此相映成趣,赞叹过的“俱往矣”风流人物――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莫不出于北方,莫不出于西北、华北和东北,“王侯将相宁有(北方)种乎?”

而在当代,中南、西南地区可以称为“领袖摇篮”,共和国开国元勋、主席、总书记、委员长、元帅、大将,乃至上将,中国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如果不是全部,至少大部出在距离三峡大坝不到500公里的狭小区域。难道他们是南方的“北人”?

那么改革开放20多年,胶东、辽东经济活力也令人刮目相看。以青岛海尔、大连实德为代表,胶东人、辽东人的经营天赋决不在东南沿海人之下。莫非他们是北方的“南人”?

显而易见,中国存在着南方“北人”、北方“南人”现象。

应该怎样理解这一现象呢?

我认为,如果按使用交通工具的方式来划分人群,这一现象就能得到很好解释。古语云:“北人骑马,南人乘船。”那么,按这一古老标准,骑马的中南、西南人可以称为“北人”,而乘船的胶东、辽东人可以称为“南人”。

认真讲,中南、西南人类似“北人”很容易理解。他们虽然地处南方,但同属北方语系,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乃至于经济文化形态与北方人基本出于一源。

而胶东、辽东人类似“南人”颇堪玩味。我也是翻了不少旧书,请教过不少学者,才稍微理出一点头绪来:

事实上,胶东、辽东人与东南沿海的“吴文化”一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现代人并不十分清楚,古代由于黄河泛滥,除了胶东、辽东是两块“硬地”,包括今日河北、天津、山东和江苏,中国北方东部沿海长期横亘着一条长约1200公里,宽约100公里的淤泥滩涂,海船很难靠岸。于是大多数时候,滩涂以西的中原地区在骑马的“北人”控制之下,而滩涂以东的胶东半岛、辽东半岛成了乘船的“南人”飞地。情况就是这样,远在春秋时代,生活在长江三角洲的吴人即在胶东、辽东营建居民点,从事殖民开发。为了保护自己的臣民,吴王夫差曾四次渡海伐齐,一直打到临淄城下;三国时代的东吴大帝孙权数次派兵渡海作战,迫使辽东太守公孙渊称藩于吴。

由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林语堂猜想”中的北人和南人:“北人”是以秦人为代表,特别具有政治军事天赋的中国人,他们在各地都有分布,但以北方内地和湖南、四川密度最高;“南人”是指以吴人为代表,特别善于经商的中国人,他们在各地都有分布,但以东南沿海和胶东、辽东密度最高。

至此,我们就有条件分析“南人”和“北人”的特点了。

我觉得主要有四大差异:

――“北人”枪杆子厉害,“南人”笔杆子厉害。千百年来,战场上总是“北人”打败“南人”,号称“虎踞龙盘”的南京城总是不旋踵而被“北人”攻陷(最后真正迫使蒋先生退出大陆的,竟然还是“北人”,是将军麾下的“四野”――战无不胜的东北兵);而考场上总是“南人”打败“北人”,古代科举、现代高考总是“南人”唱主角。真难以置信,明清两代竟然有四分之一状元出在弹丸之地的苏州府,仅小县吴江便出过八位状元郎,而北方一些省区剃光头。南人垄断进士榜的现象曾引发“北人”大规模抗议风潮,明清两代都发生过“南北榜案”,皇帝老倌不得不亲自出面“主持公道”,重新考试,南榜和北榜。当然,从考官到考生,南方读书人的无辜鲜血两次染红了神州大地。

――“北人”重义轻利,“南人”好贾趋利。宋代出现过一种有争议的学说――“程朱理学”。那么,主张“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程颢、程颐是洛阳人,而与之针锋相对的“永嘉学派”,倡言“功利之学”的薛季宣、陈傅良是温州人;与此不无联系,现代“处级道士”、“局级和尚”大多发生在北方,而“闯红灯”、“见着红灯绕道走”大多发生在南方。

――“北人”喜欢用政治方式玩经济,“南人”喜欢用经济方式玩政治。我们应该注意到,“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两大计划经济模式出在“北方”;而“温州模式”、“苏南模式”、“珠江模式”、“胶东模式”,四大市场经济模式出在“南方”。

――“北人”经商略输文采,“南人”从政稍逊。北京、天津,我们北方的两大直辖市,种种政策优惠,种种资源优势,开放搞活20年后,经济总量竟然敌不过南方两个“副省级”城市――广州和深圳。与此成对照,我们历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岳飞是河南汤阴人、文天祥是江西吉安人、史可法是河南开封人,他们出在“北方”。

(摘自《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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