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于鼎 7期

时间:2022-10-12 12:51:51

【前言】好人于鼎 7期由文秘帮小编整理而成,但愿对你的学习工作带来帮助。有时候因为起得太早,复对时他也会迷糊睡着了。有一次,我刚谈完戏,看他靠墙睡着了,他的主场戏在后面,前面有一个过场戏,大家不忍心叫醒他,顶真的老哥尚华一看就来气了:“我真想扇他一个大耳刮子。不是他干的事非抢着干,要对戏了却睡着了!”可这准备扇他耳刮子...

我们上译厂几个说得来的配音演员退休后,每年总会找机会聚聚。赵慎之、苏秀封我为“孙召”,让我召集大家相聚。我得打电话联系把人凑齐了再相聚,别看退休了,有的人还挺忙。老同事见面无话不说,除了海阔天空,还会常常回忆起配音的那些趣事。一提到于鼎,大家都有话要说,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憨厚、朴实、略有点小狡猾的于鼎是我们演员中的大好人。他的事儿太多了,拣我接触的事儿,说说他的为人……

痴迷油印剧本

从我七十年代到译制厂起,直到于老鼎(我们都这么叫他,感到很亲切)离休,这么些年来,我发现于老鼎有一个癖好,那就是“痴迷印剧本”。

译制厂的配音剧本是十分重要的,翻译、导演、口型员三个人关在暗房里,总要花上十天半个月,一字一句地推敲,搞出一个可以进行配音的工作剧本。中文台词要和影片中的人物说话的口型、语气、意思、感情……完全一致,这样配音演员才能进行工作。“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嘛。不知道什么时候,于老鼎喜欢上了印剧本、装订剧本这件事。老赵、苏秀告诉我,早在五六十年代,他就迷上了“印剧本”。他嫌别人印的剧本不清楚、装订得不整齐,因此他常常把不该他做的印剧本的事情揽了下来。有时厂里赶任务,打字员来不及打字,他还自备钢板,帮着刻蜡纸。他的一手字还是挺漂亮的。于老鼎还自己出钱准备了一套装订剧本的工具――一块木板、一把小榔头、一个锥子,还有一大堆订书钉(大号的),因为我们的剧本厚。

每当我们要进入“复对”阶段,也就是剧本已搞出来了,全体要进入实录前的准备工作时,你看于老鼎那个忙乎劲儿。搞“内参片”那会儿,任务十分急,为保证第二天“复对”工作,人人都有配音剧本,两个打字员连夜打字,于老鼎天不亮就到厂里赶印剧本。当时这是保密的活儿。上译厂厂规是准八点必须开始工作,一般演员都会提前一刻钟到厂,这时于老鼎会抱着刚印好的一叠剧本来到演员组,请大家帮忙分页折好准备装订。这时他一定会提醒大家:请手下留情,折页时别把字给弄糊了,刚印出来的,油墨还没有干,“各位,千万小心!”一叠叠按页折好后,他十分快捷地把剧本一本本装订好,发给参加工作的演员。那时剧本要登记的,接着他抱着一叠剧本去翻译组、放映组、剪辑组、办公室发剧本,做登记,保证八点开工前,参加工作的人员都拿到剧本。这时你要仔细看看于老鼎脸上、鼻子上全是油墨,两只手也够黑的,可是他脸上会洋溢一种十分快乐的微笑。

有时候因为起得太早,复对时他也会迷糊睡着了。有一次,我刚谈完戏,看他靠墙睡着了,他的主场戏在后面,前面有一个过场戏,大家不忍心叫醒他,顶真的老哥尚华一看就来气了:“我真想扇他一个大耳刮子。不是他干的事非抢着干,要对戏了却睡着了!”可这准备扇他耳刮子的手却给于老鼎盖上了一件衣服,怕他着凉了!过了一会儿,于老鼎突然醒来,“该到我的戏了吧。”“早过了,你啊你,快去擦把脸,休息后就是你的主场戏了。前面那过场戏,复对完我陪你去排戏。”尚华没好气地冲着他说。这一对老哥俩几十年就这样呛着走过来,又吵又闹又互相帮助地走过他们的人生之路。

说实在话,后来剧务印的剧本、装订的剧本都没有于老鼎印得清楚、装订得整齐漂亮。于老鼎干这件事有一种幸福感,看到人们拿到他装订的剧本,他会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觉得自己为大家服务了,干了一件好事!

好丈夫、好同事

于老鼎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丈夫,他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妻子不幸患上一种精神疾病,洁癖性的病――不停地洗手、洗毛巾,可以在水龙头前不停地洗一个上午,有时外出也会走失。这给于老鼎带来不少麻烦,可他从来都无怨无悔。于老鼎的生活节奏是十分紧张的,他必须把两个孩子的生活安排好,又要把妻子安顿好,然后匆匆忙忙骑上老坦克赶到厂里上班。对妻子,他绝对不说重话以免刺激她,他总是顺着她,让她少发病。后来孩子们长大了、工作了,让他们分担一些家务,照料妈妈的生活。有一次两个孩子都上班去了,妻子在家无人照料,于老鼎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到厂里来。尚华又对于鼎急了:“你怎么搞的,上班时间把老婆带到厂里来,这影响多不好。”“今天没办法,两个孩子都上班去了,这几天她有点犯病,在家里我实在不放心,没法子!”于老鼎把妻子带到楼上演员休息室他的座位上:“你呆在这里,哪儿也别去,看看画报。”他给妻子倒了一大杯水,又带她去认了认女厕所。然后到录音棚录戏去了。中间休息时赶紧过来看看妻子,发现妻子不在休息室,正好见翻译组小吴,请她去女厕所看看妻子在里面吗,小吴出来告诉他,他妻子在里面洗手哪。于老鼎这下放心了,这一上午她有事干了。在尚华的建议下,把于鼎下午的戏也调到上午来先录掉。这样于鼎陪妻子在厂里吃了中午饭就可以把她带回家了。

于老鼎生活也十分俭朴,他节约着要给妻子留下一笔钱保证她的晚年生活。于老鼎平时生活中大大咧咧,衣着也十分随便,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一切。他不但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好丈夫,还是一个关心孩子的好父亲,孩子小的时候,他帮孩子们辅导功课,孩子长大后,又为他们的工作、婚事操心。

于老鼎不仅在家里忙,在厂里也是一个大忙人,很多杂七杂八的事他都管,演员组的文具用品他管领管发,电影票也由他发,有时还给有病请假的同志送到家里去。演员们工作上缺个什么都会找于老鼎解决。有一次快下班了,小潘(我源)冲着于老鼎说:“老于头,我明天初对,要铅笔、橡皮、卷笔刀等一套东西,你别忘了。”“好的,姑奶奶,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小潘一来厂就冲着于老鼎:“我要的东西呢?”

“你别急,保证八点开工前一切都会有的。”

“到时候,我没东西初对,有你好看的。”

“放心吧,我的老妖婆。”

小潘沏好茶,拎着包到对面放映间去工作了,一进屋子,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铅笔、橡皮、卷笔刀,还有稿纸。

“这个臭于鼎还真有一套。”小潘可乐啦。

于鼎还有一个绝活,他是北京人,面食做得好,他烙的饼大家都爱吃,又香又软,又有嚼劲。每次他带来烙饼总是一抢而空,后来我们想吃烙饼都私下悄悄跟他说,不然准吃不到。

我同学吴文伦是上影演员剧团的演员,也常常被借来配戏,跟大家非常熟。有一次借来配音,他对我们演员说:“我喜欢来译制厂配戏,主要是冲着能吃到于老鼎的烙饼才来的。”那天把于老鼎美得可高兴了。第二天吴文伦的早点就是于鼎带来的烙饼。我对吴文伦说:“老同学,你太狡猾了。”后来吴文伦搬新房子,也请我们去他家做客,那顿饭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至今也没有忘记。他为我们炖了一大锅鱼头汤,买了一个五斤重的胖头鱼。他是天津人,也会烙饼,那天也烙了一大盆饼,还炒了一个韭黄鸡蛋,鸡蛋夹在饼里加上酱,实在很美味。

有一次于鼎回北京探亲,我在他临走前一天才知道。那天下班前我对于鼎说,能帮我带点东西去看看于是之老师吗?“行,于是之是我的堂兄弟。明天上午我还来厂里,傍晚才去火车站。”当天下班后我骑车去城隍庙给于是之老师买了两盒上海梨膏糖、两包五香豆,第二天托于鼎带去。我说不知道买什么好,1980年在《秋瑾》组拍戏时有幸和于老师住一屋,晚上我们常常喝酒聊天,那些好酒都是于老师买的,他说你们小青年工资不高,我请你们。我想他抽烟,带点上海梨膏糖给他咳嗽时吃,五香豆给他下酒。我们在绍兴拍戏时也常常买茴香豆下酒的。

大概过了十天吧,于鼎探亲回来,带来一大包蜜饯请大家吃,然后给我一包东西:“这是于老师带给你的,还让我谢谢你。”我打开一看,是两盒茯苓饼。于鼎告诉我,这可是当年西太后慈禧最爱吃的东西。我拆了一盒请大家分享,我们也当回西太后。

于老鼎就是这样对人热心、认真。年轻演员来厂他总是认真辅导,帮助大家尽快熟悉工作,熟悉环境;演员组老同志有个病痛,他会骑上老坦克去送药送票。他把关心人、帮助人作为自己应尽的一份责任,这点特别可贵、可亲,所以我们至今都怀念他。

有一件事我一直认为对他是一种亏欠,让他替我背了黑锅。后,在文化广场演出“西沙儿女”,有上海人艺、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师,我们译制厂也去了四位演员,李梓、刘广宁、于鼎和我。我们排了一个组诗朗诵。那天我满怀激情把我的一段朗诵完,接着该是于鼎朗诵,可他看了我一眼,我心想该你念了,快接下去。这个大停顿,让台下的观众都以为于鼎忘词了,我用手碰了一下他,他接着朗诵了。演出完,老李、小刘都冲着于鼎说:“怎么回事,于老鼎你忘词了?”于鼎说:“我、我……”他没有往下说。后来我一拍脑袋想起来,原来是我拉了两句,应该说完这两句才转到于鼎那儿。后来我跟大家说了,错在我这儿,可是于鼎在现场似乎忘词的印象也留在观众心里了。于老鼎为我背黑锅这件事我怎么也忘不了!

慢工出细活

于鼎也是我国第一代的配音老演员。北京人,1949年进入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学习,12月就加入东北电影制片厂翻译片组,参加配音工作,先后配了几十部影片。1953年调来上海电影制片厂翻译片组当配音演员,一直工作到离休。他参加配音的影片总在千部之多。

他主配的影片要开列一张名单那是够长的。爱好者可以在网上查找,我举两部他的代表作:1959年获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大奖的影片《广岛之恋》男主角(日本男子)就是他配音的,女主角(法国女演员)是赵慎之配的音,影片由于深刻地表达了人们对战争的痛恨,曾轰动世界影坛。八十年代他和尚华主配了《虎口脱险》,他成功塑造了油漆匠一角而深受观众喜爱。在更多的影片里他是以硬里子出名的――就是那些影片中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他配得很出色,为译制片增光添彩。

我在译制厂执导过几百部影片,几乎每一部影片都离不开他的配音,如《望乡》《国家利益》《冒险的代价》《野鹅敢死队》《拿破仑在奥斯特里茨战役》《没有陪嫁的新娘》《悲惨世界》……比如在《野鹅敢死队》中,他为雇佣兵中的男同性恋者卫生兵配音十分出彩,把一个风趣、性格鲜明的人物充分展现在银幕上;在《望乡》中戏不多,可把一个好色偷看女人小便的无赖活生生地刻划出来了;在《悲惨世界》中,他为小地方的一个主教配音,把这个朴实仁慈善良的主教表达得十分生动自然;在《基督山伯爵》中,他为那个小黑店老板卡特鲁斯配音,把一个奸诈、的卑鄙小人刻划得入木三分。于鼎在配音上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多面手,他努力琢磨塑造各种小人物的心态、情感,变化出千姿百态的人物声音形象。

于老鼎的声音在银幕上出彩,可在工作中让很多合作的演员“遭罪”。于鼎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人,他的好戏是在棚里“磨”出来的。他在棚里实录时会一遍遍地反复录而又反复地被擦去、重录,一会儿口型不对了,一会儿忘词,一会儿错词了。和他配对手戏的演员往往陪着他一遍遍再来,等到对方的戏被磨平了,他的戏却越磨越精彩了,所以老同志和他搭戏都会有个思想准备。

老苏曾总结于老鼎“磨戏”的原因:于鼎没有邱岳峰、毕克那样的机灵劲儿,又没有尚华那种下苦功夫的劲头。于老鼎的杂事太多了,太忙了。戏重些他还用功排戏,台词不多的戏他的“功课”就疏忽了,所以往往越乱越出错。

我后来总结出一条,让他配哪部戏先跟他打招呼:“于老鼎这部戏你配的这个角色很重要,你得多下点功夫,抽空排排戏。”或是对他说:“这部戏任务时间很紧,没时间在棚里磨戏,你别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发现事前敲打敲打还是挺有效果的。

合作多次我发现,他还是很用功的,很多戏配得也很顺利。特别是和老毕(克)老卫(禹平)搭戏,他准备得特别充分。对这两位,他有一种敬畏之心。他和老毕搭戏,如果一段戏有五遍拿不下来,老毕会跟导演提出来:“导演,是不是让老于把这场戏去小放映间再排排,我们再录。”而如果碰到老卫,老卫一句话也不会说,他悄悄走出录音棚,在外面抽根烟,让他在棚里磨。

所以,于老鼎也有点小狡猾,凡是遇到和这两位有对手戏,他一定准备得十分充分,进棚录戏就很顺利。只有对尚华这位老哥儿有点不客气,在棚里磨戏“磨”得尚华发脾气,甚至骂他。这种时候于老鼎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说:“这口型多难对,你试试!”把尚华气得:“下次再不跟你合作!”可老哥俩还是一部戏接一部戏地合作着,这早已成为上译厂的美谈。

于鼎离休后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还在不断地配音,在电视台干活,为国产影片配音,直到最后眼睛几乎失明的情况下,才离开自己喜爱的配音事业。他为我们留下许多值得欣赏的好电影,人们至今还怀念着他。

于老鼎,你知道吗?我们常常会提到你――你印的剧本、你的烙饼、你做的炸酱面、你“磨”出来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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