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明:《中国经济新政策与我们》

他是香港资深财经评论员、专栏作家，是香港中国金融协会会员，也是智库的一名研究员；

他也曾是我们的同行，先后在中国大陆与香港从事财经报道、评论工作逾十年，

2008年，获香港报业公会最佳新闻写作冠军，长期在新闻第一线注视着中国及环球经济荣枯。

2014年2月1日，梁海明先生的《中国经济新政策与我们》新鲜面世，本刊先带您尝个鲜，如何？

《中国经济新政策与我们》

作者：梁海明

出版日期：2014年2月1日

ISBN：9787515403939

货币政策、楼市政策、股市政策、通胀政策、人民币国际化、绿色革命、城镇化规划、中美经济关系、中国欧洲日本经济关系和“克强指数”，这些新政，将如何影响中国未来发展走向？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中国经济新政策与我们》节选

人民币为何要国际化？

什么叫人民币国际化？其实就是中国人民银行印了人民币之后，不但中国人民拿来用，而且全世界人民也承认人民币的地位，都拿来用。往简单里说，就是读者自个儿家里印钞票，大家都愿意拿来当钱用，这感觉爽吧？

中央政府是什么时候有要把人民币国际化的想法呢？这个时间点是在2010年，当时发生了两件大事，促使中央领导层决定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第一件大事，就是2010年，中国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后，中国要实现大国向强国的转变，就必须金融崛起，争取更多国际金融话语权。而金融要崛起、要争夺话语权，则要求中国拥有国际化的货币环境。

如果有读者觉得上面那一段话比较难懂，那笔者在此用比较通俗的说法解释一遍，就是中国2010年成为“世界二哥”之后，发现“世界一哥”、“三哥”甚至“四哥”、“五哥”等等这些“哥”们自家印的钞票，原来都在全世界流通。他们都行，那为何作为“世界二哥”的中国，其人民币不能在全世界流通呢？而且，中央政府早前已推出了企业“走出去”战略，一次次扶持企业向外发展，但无论中国企业是去收购、合并别国企业，都要先拿人民币兑换成美元、欧元或者其他国际货币来交易，不但特别麻烦，而且人民币在兑换成其他国际货币过程中还不时碰上汇率波动的风险。因此，如果能直接拿人民币来交易，就可以省却这些麻烦，也可以避免汇率损失。

因此中国政府就决定推进人民币走向世界，希望人民币未来在国际货币体系中，扮演与中国经济实力和地位相匹配的角色。一句话，就是中国现在是“世界二哥”，那人民币也应该成为“世界二哥”。

第二件大事，就是美元、欧元不争气，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了一个争气的机会。美国方面，由于美国金融霸权与美元低位，早已经在2008年环球金融海啸中遭受影响，但美国还没把这金融海啸处理完，美国的国家评级接着又被破天荒地遭降级，再一步影响金融与美元霸权地位；欧洲方面，由于债务危机迟迟未能解决，严重冲击欧元区，所以，即使欧元区最终能避免解体，但修补与重建地位是需要相当长时间的。

由于欧美国家的债务都很沉重，冲击经济表现，欧美为了经济能“雄起”，就大批大批地印钞票（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推行货币量化宽松政策）。这种情况下，由于钱印太多了，导致欧美国家的货币贬值，也就是钱不再那么值钱了，可信度就降低了，这让持有欧元、美元货币的外国人吃不消了。这个时候，国际间便有更大的空间让第三种国际货币茁壮成长，国际上也希望有第三种货币能取代或者持有与欧元美元同等的地位，以让他们有更多选择，并让国际金融、贸易、投资稳畅运作。这就给人民币国际化创造了可贵的时机。

……

不过，中央领导层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也非常谨慎，因为中央应该已经了解到，欧美国家，尤其是美国，不会乐见人民币挑战美元霸主地位，或与美元、欧元鼎足而三。他们很可能会强力阻止、破坏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毕竟，一旦人民币国际化后，外国就会减少持有、使用美元，这会损害美国的利益。

人民币国际化须解决的问题

……在一千年前的某天，孟子找梁惠王聊天时，梁惠王问孟子：“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呼？”孟子应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估计孟子当时心里已在开骂梁惠王：这人真肤浅！

开骂归开骂，孟子带不来“利”，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梁惠王一脚踹开，从此拜拜。梁惠王就是喜欢这么“肤浅”，孟子也没办法不是？

人民币国际化也遇到这种情况，你想国际化，那外国肯定会问：想我持你人民币、用你人民币，亦将有以利吾钱包乎？如果中国学人家孟子，表示：何必曰利，大家是同志加兄弟，这次兄弟如能帮忙，您的滴水之恩他日定会涌泉相报。外国人听到这话，是发挥国际主义互助精神，帮兄弟中国一把，寄希望于未来呢，还是学梁惠王和孟子说拜拜呢？相信读者可能已经猜到了答案，外国人当然要有“利”。

人民币升值或贬值下的投资机遇

如果人民币可自由进出国境，那不管人民币汇率是升还是贬，都拥有不少投资获利的机遇。但在当前人民币进出国境暂时还不太方便的情况下，笔者主要介绍人民币升值或贬值在国内的投资机遇。

在人民币升值的情况下，拥有以下四个因素的公司股份都可以重点关注：一是拥有人民币资产；二是主要收入为人民币；三是可收益购买力提升；四是能减低外币债务负担。当中以航空、电力、电信和房地产这四大行业在人民币升值过程中受惠最多。

具体到个股方面，航空股要重点关注中国国航、海南航空、南方航空、中信海直和东方航空等个股；电力股方面，可关注华电国际、华能国际、国电电力和粤电力A等个股；电信类股份则主要是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等个股；至于房地产股方面，首先四大巨头即“万保招金”这四只股票需要关注外，也可以关注中华企业、陆家嘴、界龙实业和中关村等个股。

此外，人民币缓慢持续升值，对大宗商品、石油价格也有促进作用。根据粗略测算，人民币每升值1%，原油价格上升6%左右，商品价格则上升5%左右。因此对大宗商品、石油的相关行业也带来利好，这方面的股票很多。

至于如果人民币贬值，将会有哪些行业及其股份受惠呢？首先必须说明的是，人民币贬值，会造成包括房价、股价在内的所有人民币计价的投资品价格下跌，从而引发A股下跌。此外，国际资金也会趁人民币贬值，可以做空中国资产，以达到上下其手获利的意图。

这对中国民众来说，在人民币贬值的情况下，一方面可减少投资，无论是股票、楼市，还是古董、字画，能不碰的尽量别碰；另一方面，需理性消费，人民币开始不值钱了，能少花点就少花点。

此外，也可以将人民币兑换成美元，毕竟，汇率是个零和游戏，人民币既然贬值，那意味着美元升值。其实每当人民币兑换美元贬值，就会有不少理财师建议民众购买：一是挂钩美元兑人民币汇率的投资工具；二是看涨美元类型的银行理财产品；三是用美元资产购买一些美元计价的投资品种，这些半年到一年期的美元计价理财产品年化收益一般在4%左右，可以在人民币贬值时获取汇率收益，而且如非发生特别重大的事件，人民币汇率在半年或一年间波动也很少超过4%。

同时，在人民币贬值的情况下，读者也可以选择购买优质国债，这也是不少理财师推荐的投资选择。当中可以重点关注那些距离到期时间不到两年的、评级在AA级以上的、能够做质押式回购的债券品种。目前，这些债券大多有6%以上的年收益率，完全可以对冲人民币贬值所带来的损失风险。至于如何购买这些债券，基本到任何一家券商都可以开通债券投资账户进行债券投资。

记者采访问答

《财经界》：香港与内地，同样拥有着高房价带来的困扰，那么，房价高企的恶果，源于何？

梁海明：造成高房价，你也有份！

应该没有开发商会拒绝高房价的，这就好像妖怪见到有唐僧肉吃而不吃，表示要改吃斋菜，这也太违背“妖”性了吧，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

房价高升，在上届政府执政期间，不少专家、学者会跑出来告诉你以下原因：

（1）建筑成本上涨；

（2）经济增长迅速，未来发展潜能大，前景看好；

（3）城市化发展，人口增加，需求旺盛，住屋需求提高；

（4）土地稀缺，不会增加，房屋需求却不断增加；

（5）买房可投资，也可保值，风险也非常低；

（6）我国房价在国际上看并不贵；

（7）政府政策扶持；

……

以上原因，确实也是导致高房价的因素，但是，这不是决定性因素。实际上，新一届政府对于楼市的干预会越来越少，因为新一届政府希望房地产行业能与供求挂钩，进一步市场化、透明化。

其实楼价跌不下来，道理很简单，就是因为买楼有价值，保值还增值。这种情况在任何一个发达的市场化的经济体中，几乎都曾出现过。

民众不愿房价跌。随着民众收入提高，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思考如何进一步增加财富。在目前内地金融市场还不够发达、缺少其他投资途径时，投资房地产就成为富裕阶层财富积累的主要手段。其实，即便是在金融市场发达的香港，大多民众还是抱着有钱就买“砖头”增值的想法。这种情况下，民众会愿意房价跌吗？

房地产商要推高房价。就连在菜市场卖菜的大婶，都希望菜价越来越高，在商言商的房地产开发商想不想楼价越升越高，利润越来越大呢？

另一个对房价上涨推波助澜的是商业银行。银行如贷款给实体经济、中小企业，容易带来不良贷款；但借钱给开发商建房子，一方面，回报稳定，而且房子还可以作为抵押；另一方面，民众买房要找银行按揭贷款，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收入，银行何乐而不为呢？

中央企业抢地推高地价，进而提升了房价。虽然早在三年前国资委就下令要求78家央企退出房地产行业，但是截至2012年底，一共只有不到20家央企通过剥离、转让方式，完成了从房地产市场的退出，在78家央企中占比仅为1/4。不少央企仍然高价买地抢地。由于不少央企都是制造业企业，而且他们有着“保增长、保利润”的任务，这些年，经济不好正面临着困境，因此毛利率可以高达50%以上的房地产业，理所当然成为选择。

地方政府想房价升。在中国，国家税收收入3/4归中央，地方政府只有1/4的税收收入。如果仅靠这些税收，地方政府是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加速经济发展，以此提高官员政绩的。所以，任何能够增加地方政府收入的方式，自然都会优先考虑。

《财经界》：下一轮世界金融危机，将由中国引发？这是个伪命题还是中国真当应提高警惕。

梁海明：这是一个耸人听闻的说法，最近几年经常被说起，不少外资投资机构唱淡中国经济，主要是指中国的地方债务问题严重，但如果我们仔细看看数据，就会发现中国的总负债额与GDP比例不到60%，且不论中国政府已着力开始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与欧美、日本国家相比，中国的总负债额与GDP的比例也并不高，也没有超过60%这一危险线。

例如，日本的总负债额超过GDP的200%，而且还在与日俱增。美国的总负债额与GDP比例约为98%，“欧猪国”中希腊、葡萄牙这一比率分别是159%和110%左右。

我认为，最有可能引爆下一轮世界金融危机的，会是银行，尤其是欧美银行。当大银行们从事非常一致的业务时，金融风暴很容易随之而来。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因为银行的现代功能除了吸收存款和放出贷款之外，就是开发各种各样的衍生商品。只要银行可以从交易中获利，他们就会继续扩张衍生品，许多国家也会纷纷开发相似性较高的产品，因此衍生品的规模将超过非银行企业的合理对冲需求。而各国的银行透过衍生品的开发，使得它们之间的联系变成了全球性。大家都有一样的产品，已经连在一起了，好处是赚钱的话，大家一起赚；坏处是有风险，亏钱的话，大家一起亏。

世界各国银行都亏钱的话，更容易带来金融危险。例如2008年的雷曼兄弟投资银行破产，引发全球金融危机。只是一家出事已经非常危险了，如果多家出事，那将更危险。

衍生品原本是为了透过分散风险，强化银行系统的整体稳定性。虽然可以让每一个个体银行的风险最小化，但却容易让整个系统崩溃的可能性最大化。

这是由于银行业务的过度同质化之后，实际上是扩大了风险的相关性，从而增加了系统的脆弱性。虽然每个个体银行所承担的假设是一样的，当这些假设被证明是错误时，整个金融系统都会受到感染，从而引发全球金融危机。

《财经界》：最近较多讨论的关于互联网的事情，就是人民银行、证监会的下发文件，叫停虚拟信用卡以及限制余额宝等各种“宝宝”的措施。这让人觉得意外，政府一方面说要鼓励发展互联网，另一方面又在“限制”互联网产品。谈谈您的看法。

梁海明：这涉及到我曾说的“平强经济学”中“强”的部分。所谓“强”，指的是中央领导人会强力掌控权力，强势主导改革，以解决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从而带领中国走向强盛之路。

因此，无论是设立中央深改组、国家安全委员会，还是管控互联网金融产品，都体现了这个“强”字。中央为什么要对互联网这么“强硬”呢？那是之前太不强硬了，导致有互联网金融爆破风险。

以余额宝举例，余额宝由于实施激进的T0策略、导致资产和负债之间的期限错配，以及他们所采取的冒险的流动性管理策略，很容易带来流动性风险。

具体而言，余额宝有非常激进的T0转账条款，而货币基金则是基于T1 的转帐条款，也就是说余额宝在每天结算时会为客户垫资一天。一天的时间差可能在挤兑时为余额宝带来严重的流动性问题。

由于这种冒险的流动性管理模式，促使了余额宝要使用自己所建立的模型来预估现金需求，并留存了只相当于预期资金流出5%的额外准备金，也就是有100块钱，余额宝只留了5块钱在手上。

相比之下，银行则留存了20%的存款准备金。这种情况下，由于余额宝每天要支付利息与以及采取激进的T0策略，一旦有超过5%准备金的大量资金外流，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抽干余额宝的流动性并导致违约的事情发生。

余额宝有这样的风险，支付宝和虚拟信用卡都存有大致相同的风险，归根到底，简单来说，就是如果网民要拿钱，腾讯和阿里巴巴由于资金周转问题，一时拿不出钱了，这就会出现流动性风险，冲击全国的金融安全。

另一方面，互联网金融产品，一旦出事，将会在网络上快速传播，比较难以控制。流动性风险可以通过网络被快速放大并传播，从而更因为长尾效应而在不利情况下大幅上升。例如，今年2月12日发生的余额宝零收益事件，尽管之后被证实只是技术问题，但还是引发了网民的恐慌以及资金外流，这反映了互联网金融脆弱的一面。

而且，尽管互联网行业、互联网金融发展迅速，但是，他们的官方监管部门目前依然没有明确。当前，余额宝的交割账户由证监会监管，而他们的准备金账户则是由人民银行监管。至于交割账户与准备金账户之间的资金转账，目前是没有受任何官方机构监管。而且，余额宝还可以在便利店用很多方式充值，这在本质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吸收存款的行为，但也没有得到人民银行的监管。

而且，由于这种互联网金融监管框架的缺失，还容易出现更严重的问题。例如，余额宝的母账户支付宝的各种充值方式，使得通过便利店、手机、药店与邮局等用匿名方式进行充值成为了现实，这就有利于洗钱、避税与非法交易。

加上支付宝、余额宝与其他账户之间的交叉转账，也使得追踪资金来源变得极为困难。此外，这种事实上吸收存款的行为也没有被人民银行或证监会监管。

在美国，第三方支付平台如果有剩余资金，等于是对客户的负债而非存款，必须把这些钱存在无息的帐户里边，以便于随时应付客户提取需要，而支付宝的剩余资金，则是可以被视为存款，转入余额宝，甚至是帮客户拿这些钱去投资。另外，欧美大部分国家都不会容许客户在没有做风险评估下，就在网上购买投资产品，尤其是网络上的金融产品，因为这些欧美国家经历过美债危机、欧债危机、全球金融风暴，他们对金融产品的风险非常关注、格外小心，因此，由于余额宝积累了非常大的风险，如果阿里巴巴出现什么问题，就会对中国金融系统带来非常大的冲击，毫不夸张地说，严重程度甚至不亚于美国投行雷曼兄弟倒闭时带来的冲击。再想深一层，阿里巴巴的大股东软银是日本公司，为什么日本的互联网金融产品不发达？有一天，日本通过软银攻击中国的互联网金融产品怎么办？

因此，为了防止我上面所说的情况，中央政府也只有“强硬”起来，以便在快速发展的互联网行业中，通过严厉监管、强势主导，使相关立法工作、法规可以迅速跟上互联网行业、互联网金融产品的发展和创新步伐，从而主动地引领互联网行业、互联网金融的健康、平稳发展，吸引更多的企业参与到互联网发展的浪潮，而不是仅仅被阿里巴巴、腾讯和京东这几家公司垄断，以此来推动中国经济向前发展。

我们必须认识到，中央政府管制互联网金融产品，尤其是阿里巴巴、腾讯的产品，也是出于信息安全的考虑。毕竟，阿里巴巴、腾讯背后的大股东都不是中国人，有些核心的消费数据如果被外国人获得，这将影响中国的金融、经济安全。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来我接受了不少中国内地及台湾媒体的采访，谈到为何阿里巴巴要急忙启动到美国上市的程序，虽然当中有很多原因，但有个原因是不能忽略的，那就是马云看到中央政府在规范互联网行业发展的情况下，未来会越来越强势主导互联网行业发展的情况下，阿里巴巴以后的业务很有可能会被很大限制，所以趁这个还没有来临之前，赶快上市，争取卖个好价钱。

总而言之，无论是经济增长目标、互联网发展，还是其他经济措施，只要“平强经济学”能在新一轮的改革中，强力推行、化大波大浪于无形，那么在未来的8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将主导中国经济的发展，引导中国平稳地走向强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