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蜘蛛人”人生冷暖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背井离乡，凭借几根绳索攀悬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辛苦地从事“高楼美容”工作。死亡的感觉早已被生活的压力所淡忘。他们快乐着、生活着、玩命着……曾有些人把他们看作现代都市里的“武林高手”，可如今他们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遭到人们的不理解……他们被称为城市里的“蜘蛛人”。

“蜘蛛人”：工作得不到理解

夏季对于从事高楼清洗工作的“蜘蛛人”来说，是一个繁忙的季节。5月的一天，在他们收工之后，记者走进“蜘蛛人”的生活，聆听他们的故事，感触“蜘蛛人”这个充满挑战而又具有危险性的职业。

一提到自己的职业，何某开始很兴奋地告诉记者他第一次攀楼的场景：“2000年我从部队转业回家，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过多久，我就从甘肃老家只身一人来到乌市，决定在这里好好干一番事业。我去过很多家单位，可没有在一家干得时间长的，到年底不但没挣到钱，反而负债累累。2002年，通过朋友的介绍，我来到乌鲁木齐市帮洁专业清洗有限公司，从事高楼清洗，没想到这一干就是3年。如今你们或公司说不让，或让我做其它的工作，我倒还真的放不下心，不愿离开。

“3年前我第一次洗楼的场景，如今想起来仍历历在目。那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季，我和2个师傅一起清洗北门‘药材公司’对面的28层工商银行大楼。当看到自己要爬上那么高的楼时。我的心‘砰……砰……’直跳。虽然我曾在部队锻炼过2年，但自己还是第一次清洗那么高的楼，一位师傅边工作边对我讲怎样系安全绳，此时我的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怕了。随后，跟着师傅学作洗墙的动作，我发现这个时候精力必须要特别集中，不允许想其它的事情，否则生命就将受到威胁。

“当时，我们工作还没有戴安全帽，只靠2根粗绳掌握平衡，来回移动。现在想想我还很后怕，特别是在近些年来，每当看见自己身边的工友或听说有些同行在工作中发生意外时，我的心里都很难过……所以我觉得从事我们这种工作，不仅仅是体力上的辛苦，更多的在于精神上必须要高度集中，不然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何某说着说着心情已由起初的兴奋，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并且显得有些忧伤。从他的眼中，记者看到了一种责任，这不仅是对自己工作的责任，同时也是对自身安全的责任。

从业多年的李某，今年已经32岁了，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慢慢倒出了自己乃至从事这个行业很多人所遭遇的苦处：“虽然我们是凭着自己的体力挣钱，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但我们所从事的行业并不能被社会上很多人所理解与尊重，和别人站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截似的。

“当我们攀爬在高楼间清洗外墙时，有时风吹着水珠就会洒落到行人的头上、身上，往往这时就会招来一些行人的辱骂，或是有些人站在旁边冷眼观望，此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位工友一起清洗教育学院的外墙时，有的水滴洒在一楼商铺门口，就招来了一位经营户的大声叫骂，并且当时周围围了一些群众，有些还对我们指指点点的，我们心里真的难受极了，以至于坐在绳索上不敢下来，中午时也不敢去吃饭。直到整个大楼清洗完毕，我们才像作贼似的收拾东西走人。

“还有一次，也是我和一位同事在清洗小西门的一所门面房时，我们把水桶放在旁边厕所的门口，不想却被看管厕所的老大爷一脚踢飞。即使是这样，我们都不敢上前找他理论，总想忍一忍事情就过去了。可这样的事屡屡在我们高楼清洗工人身上发生，更可气的是当我们受到伤害时，赔偿却很难。”

听了李某的诉说后，记者从几位高楼清洗工人口中得知，有一个从甘肃来疆打工的小伙子名叫周飞，2003年在小西门帮老板粉刷高楼外墙时，不小心从2楼掉了下来。当时老板还将他送到附近医院检查，在知道周飞胳膊和双腿骨折后，老板在医院放了些钱从此就消失了。直到现在周飞的双腿还不能下地走路，也找不到当初雇他的那个老板。

用工者：管理起来也很难

李远建是乌鲁木齐市帮洁专业清洗有限公司的经理，这家公司在乌市成立已经5年了。在面对记者采访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说：“现在的活真的是越来越难做了，干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感到身心疲惫。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是活干了，账难收。在接有些大型项目的时候，对方往往只付一小部分订金，我们的工人就开始白天黑夜地忙碌，可到最后活干完了，剩余的欠款却收不回来。现在我公司光外债就有20多万元，其中还包括 5年前我们工人干完的活至今都未给付了。二是市场混乱，利润薄。据有些行业人士统计，现在乌鲁木齐从事高楼清洗的公司大大小小也有40多家。这还不包括家政公司和不正规的‘游击队’。正规公司要经过注册、要和员工签定劳动合同、要为员工买保险等，成本相对较高。而那些‘游击队’只需要一张桌子、一部电话，雇几个员工便可以开工了。如果我们每平方米收1．5元的清洗费，他们1．2元就可以承接。还有一些家政公司(对家政公司的安全要求是6楼以下)也敢接高楼清洗业务，这就造成了‘僧多粥少’的局面，这样就是正规公司也会想办法降低成本。三是人员流动量大，保险难。因为这个行业是低门槛，高风险的行业，对从业者不要求有较高的学历，大多数员工都是从各省、市来的，家住乌市而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很少，几乎是没有。目前，在乌市也没有妇女从事此项工作。其次就是保险难，很多保险公司一听说是为高楼清洗工保险，有些就直接拒绝承保；有些提出很多附加条件才能保。我们公司给正式员工主要交纳的是意外伤害险，对于临时用工，因为时间短、流动量大，我们并没有为临时员工买保险，并且他们大多数也不愿从自己的工资中扣除那部分应负担的保险费用。”

特力电信清洁(搬迁)公司工作人员张女士告诉记者，在”99年他们公司就开始承接高楼清洗项目，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有些工人对行业熟悉了，自己就开始买绳子、登高板、安全帽等简单工具单干。这些工具的总共阶格不过千元。而这样从事高楼清洗工人的安全保证就更低了。绳子在使用一定次数后(一般为20次)就要更换，遇到严重磨损出现“断股”现象，就不能再使用了。有些公司就连这么低廉的工具也舍不得购置齐全或及时更新，然而高楼清洗工人的生命全靠这根绳子来保护着。

她的话让记者想起几日前，曾采访过的一名私人包工者。当时，他正在带领几名工人从事高楼盼刷工作。他告诉记者，他们来乌市打工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从去年才开始承接高楼清洗、粉刷工作。他们承接的价位比正规公司要低，如果雇主愿意每平方米多加0．2元保险费用，在工人发生意外后，雇主将不承担责任，否则将承担一定责任。

据这位包工者说，他们所使用的绳子大多都是从市场上买的，对于绳子的质量他们并不清楚如何鉴别，只要耐用就行。

保险公司：风险太高难承保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首府清洁公司一般为高楼清洗员工购买的是意外伤害保险卡。但意外伤害保险卡可以起到作用吗?保险公司愿意对“蜘蛛人”保险吗?

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乌鲁木齐市分公司营销管理部经理刘璇说，单独销售的意外伤害卡承保范围一般是针对职业风险程度四类以下的人群(如保安、警察等)，而高楼清洗在个人业务风险中程度达到了五类，超出了意外卡类业务的承保范围。从事高空清洗职业的人，只能按照团体业务投保。

中国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乌鲁木齐市分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从事高楼清洗职业的人欲购买个人保险，公司是拒保的。如果以公司名义购买团体类的意外伤害，保险公司核保部门会根据具体风险进行评估，然后决定是加费承保还是拒绝承保，再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但到目前为止，我们公司还没有承保一笔专业从事高楼清洗公司的团体业务。

中国平安人寿保险乌鲁木齐新疆分公司行政部工作人员也表示，从事高楼清洗职业的人预购买个险，公司是拒保的，只能按照团体业务投保。同时为了降低风险，保险公司对投保人的数量也有要求，当人数达不到标准时，保险公司是不予考虑的。

但记者发现，目前首府清洁公司从事高楼清洗的正式员工很少，在人力短缺的时候，大多通过报纸或张贴招聘启示，临时招一些外来务工者帮助完成工作。当一项工作完成时，清洁公司会给招聘来的临时用工人员结算，因为大多数情况下工期较短，工资高，所以很多外来务工者也都愿意从事此项工作。对于人身安全保险问题，也很少有人提到。据一名在乌市临时打工的青年说，因为工作时间短，雇主一般不会为他们购买保险，所以在工作时自己必须多加小心，一旦发生意外，自己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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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综合协调处副处长舒建华介绍，目前，乌市对高楼清洗业的管理还是空白，这也造成了这个行业混乱的原因之一。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和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曾于2002年12月联合下发文件，把高楼清洗工人列为特种作业人员，要求经过培训后持特种作业操作证才可上岗。现在乌市已有30多家培训机构，但很少有人专门参加培训。

此外，乌市对从事高楼清洗公司的资质审查也是一项空白，由于以前出现过伤亡事故，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曾向市工商局发函，请求协助调查承包商的有关情况，工商局也希望相关部门能够给予资质认可后再发营业执照，但至今未出台相关资质审验的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