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萧条时代的集体记忆

时间:2022-10-08 07:25:56

美国大萧条时代的集体记忆

《艰难时代》通过对数百人的访谈,以第一手资料反映了经济大萧条怎样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当年的苦日子又是如何在如今的咀嚼下回味无穷的

大萧条是西方工业化世界持续时间最长、影响最广、强度最大的经济衰退,在1929年到1939年间严重摧毁了美国经济,致使消费者支出快速下降、投资急剧减少、工业产出下降和失业率上升。当大萧条在1933年达到顶峰时,美国约有130万至150万人失业,并有将近一半银行倒闭。普利策奖得主、美国最权威的口述史作家斯特兹・特克尔代表作《艰难时代》通过对数百人的访谈,以第一手资料反映了经济大萧条怎样影响了人们的生活,当年的苦日子又是如何在如今的咀嚼下回味无穷的。

上世纪20年代被称为“新时代”,财富和机会似乎向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胜的美国人敞开了自己吝啬的大门。整个社会对新技术和新生活方式趋之若鹜,“炫耀性消费”成为时代潮流。胡佛总统也认为,“我们正在取得对贫困战争决定性胜利的前夜,贫民窟将从美国消失。”

1929年10月24日,美国迎来了“黑色星期四”。这一天,美国金融界崩溃,股票一夜之间从顶巅跌入深渊,股指从之前的363最高点骤然下跌了平均40个百分点。美国和全球从此进入了长达10年的经济大萧条时期:疯狂挤兑、银行倒闭、工厂关门、工人失业、贫困来临、有组织的抵抗、内战边缘…这次经济危机很快从美国蔓延到其他工业国家。对千百万人而言,生活成了吃、穿、住的挣扎。普遍的不安全感笼罩之下,从贫民到巨富,无人幸免。

大萧条也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约200-400万中学生中途辍学;许多人忍受不了生理和心理的痛苦而自杀;社会治安日益恶化。最重要的问题是失业。在美国,失业人口总数达到了830万,排队领取救济食品的穷人长达几个街区。英国则有500-700万人失业,不得不排着更长的队伍等候在劳务交易市场内。

1932年,约有200万美国人到处流浪。“漂泊无依的人’中,有两手空空的佃农;有因为大旱三年离乡背井的农场主;有一大批刚从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青年;还有忽然失业的愁眉苦脸的中年汉子带着生病的婴儿――这些人天天奔波,居无定所。流浪者中也不乏衣冠楚楚的中产阶级――曾经意气风发的银行行长或者曾在著名报纸上发表过评论的名作家,如今却在夜间敲门讨饭或蜷缩在排队领取面包的人群里。

斯特兹・特克尔采访了从新政官员、商业巨子到农夫、从工人到艺术家等各个行业、阶层的数百人。无论政客、囚犯还是普通人,都愿意在特克尔的小录音机面前侃侃而谈,因为他“相信人人都有精彩的故事可以讲述”。

《艰难时代》甫一出版,即在美国造成轰动,被《卫报》评选为史上100本最佳非虚构书籍之一。《纽约时报》更评价该书为一部价值难以估量的记录。特克尔的口述史不仅为美国建立起一部持续、宽广、自下而上的平民史,他本人更成为芝加哥城的显著标志和美国几代人的集体记忆。

这是一本回忆录,无关确凿的事实和精确的统计。回忆起三四十年前的一个时代,我的同事们有时候会感到痛苦,有时又会觉得特别开心,通常是两种情绪交织。起初还有些迟疑,紧接着回忆涌上心头:曾经的痛苦和欢欣,荣耀和耻辱。

他们讲的都是真的吗?这个问题就和彼拉多(Pilate,钉死耶稣的古代罗马犹太总督)提出它时一样不切实际,他的理论无法洗刷他的罪恶。在临时歇脚的地方,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讲述了他在加利福尼亚的痛苦遭遇,之后约德老爹(Pa Joad)向牧师凯西(Preacher Casy)提出了这个问题。

“老爹说:‘要是那家伙说的是真话呢?’牧师答道:‘他说的是真话,他的亲身经历,并不是无中生有。’汤姆问道:‘那我们怎么办,也会是这样的下场吗?’凯西说:‘我也不知道。’”

我想这位牧师说出了本书人物的心里话。他们回忆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确凿的事实或精确的日期没有那么重要。这不是律师的辩护状,也不是带注解的社会学论文。我们只是试着从一些没有精心准备的幸存者的讲述中去了解“大条”那场浩劫。

还有些人没有受到波及,或者说有些人过得相当不错,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在所有灾难中,情况都是如此。就像卡罗琳・伯德(Caroline Bird)所写的那样,“大多数人受到了这样或那样的伤害,在身上留下了‘无形的伤痕’。”非常感谢那些愿意在本书中揭开伤疤的--人,我对他们深表感激。这本书未能收录另外上百人(他们散落在四处)的生命片段,我对他们深感歉意,也表示理解:他们让我对这段被人忽视的时期有了更全面的认识。

本书中出现了一些年轻人。他们没有经历过“大萧条”,在很多时候都感到迷茫,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这并不代表他们不成熟,反而标志着我们的不成熟。该是他们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了,也是我们了解这段历史的时候――了解它在我们身上加诸了什么,因而也是了解在他们身上加诸了什么。

我自己并不记得1929年10月里那个阴郁的日子。我也不像那些过目不忘的人,能够记起三十年代里那些具有代表性的事件。相反,一些模糊的画面闯进了我的脑海。一些脸孔、声音,问或一段悲伤的回忆或是快乐的一瞬,或是过去一个时代令人惊异的纯真。然而,有―种感觉一直扎根在那里…

即便是现在,当我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一间小小的汽车旅馆外面“尚有空房”的霓虹灯标识闪着微弱的光,就忍不住想起我母亲过去经营的威尔斯一格兰旅馆。按捺不住一股不可理喻的好奇,我问自己:“它能扛下去吗?明年它还会在这里吗?”

正如我一个年轻的同事所指出,害怕损失财产是三十年代遗留下来的问题。有一位年长的公务人员,在华盛顿工作,只要手头存够了钱,她就会去买―块土地。“如果再来一次大萧条,我还可以靠它们过活。”她还记得新奥尔良码头附近的烂香蕉,那是她每天的伙食。

得益于现代科技,可以产出大量的东西。熬过大萧条的那些人很难理解这―点。因此,在严重的情况,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财产)去打架,甚至去杀人。许多年轻人往往看不清这―点,那是因为他们对大萧条一无所知。这个词只在长辈责备他们的时候偶尔出现,并不能让他们对此有所了解。

他们回忆的都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确凿的事实或精确的日期没有那么重要。这不是律师的辩护状,也不是带注解的社会学论文。我们只是试着从一些没有精心准备的幸存者的讲述中去了解“大萧条”那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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