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与艺术在这里融合

2009年6月,意大利当地时间6日下午,第五十三届威尼斯双年展在切勒托萨(Certosa)岛拉开了帷幕。一件长22米,高2米,题为《开放的长城》的巨型水晶玻璃装置作品,冲击着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的眼球。

《开放的长城》由2200多块水晶玻璃砖组成,晶莹剔透,一层层叠起,对应中国长城建筑的2200多年历史。它用威尼斯莫拉诺岛的千年传统水晶玻璃工艺,瞬间变幻出红色、黄色和金色的光芒,在捕捉中国遗产的瞬间,对长城作出一种新的诠释。作品创作者就是旅美画家盛珊珊――著名翻译家草婴的女儿。

已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威尼斯双年展是世界最大艺展之一,盛珊珊这次是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推荐、以独立艺术家身份参展。女儿能参加世界大展,草婴夫妇自然高兴。“有空,你来,我有此作品的有关材料。”电话那头,草婴先生的夫人盛天民喜悦地说道。

两天后,我在草婴先生的书房里,看到了盛珊珊已被世界各地收藏的画、雕塑和玻璃艺术作品。我霎时被引进了一个充满色彩的艺术空间。一个久负盛名的翻译家,他的女儿却选择了美术。我知道,盛天民原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文艺部编辑,退休前,她是上海辞书出版社文艺编辑部主任。珊珊诞生在这样家庭里,是文学的熏陶,抑或艺术的天赋,谁培养了盛珊珊?我们的话题,也由此展开。

草婴:

我把文学翻译当作艺术创作来对待

在草婴60余年的翻译生涯中,他不仅将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三大名著,而且把肖洛霍夫、莱蒙托夫等世界文学家的作品带给中国广大读者。1987年,草婴被授予了高尔基文学奖,他是唯一获此殊荣的中国作家。一生近千万字的翻译量令后生可敬可佩,自诩为草婴先生最忠实的读者的中国文联副主席冯骥才就称他被“草婴先生感动了几十年”。

然而在草婴看来,文学翻译者很多,但翻译家却很少。“上世纪90年代,上海翻译家协会被有关部门要求更名为翻译工作者协会,我们坚决不同意。我们始终认为翻译者和翻译家是两码事,翻译家主要是指文学翻译者。”草婴说,“翻译家和作家不同,翻译家的创作是以融合的形式,我把文学翻译是当作艺术创作来对待的,逐字逐句地直译不是文学翻译。作家和译者的关系,这和作曲家演奏家的关系差不多,同一首曲子在不同的演奏家手下是不同的。”所以,草婴认为,“再创作应该体现原著的精神和艺术内涵,而只有把翻译技术和艺术结合起来,这样的译者才是翻译家。”

“”结束时,草婴已经54岁。盛天民告诉说,当时要组建上海译文出版社,组织上要他去当总编辑,但草婴此时却想着一项更重要的工作,他要把托尔斯泰的全部小说翻译出来,总共有400多万字,工程庞大。草婴说,能当社长、总编辑的人肯定会有不少,但搞翻译他就比较合适。领导们最后答应了他的请求。就这样,他与青灯为伴,一干就是二十多年。2004年7月,12卷的《托尔斯泰小说全集》终于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巴金当年精心收藏的托翁文集珍本中的200多幅精美原创插图,也第一次被收录在这套全集中。这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高兴的事。这也使他成为把托尔斯泰的小说全部翻译完的世界第一人。

草婴与盛天民1947年结为伉俪,至今已经“风雨同舟60余年”。回忆往事,盛天民沉浸在幸福中,“那时,我是初中学生,他是高三班长,他给我们看进步书籍,教育我们。他当时是一个进步的青年,很能说话,我们都很崇拜他的,把他当做老大哥一样的。”谈到60多年的婚姻旅途,还能保持爱情之树常绿常青,盛天民感慨道:“因为我找到了草婴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事业性很强,是能将事业和家庭位置都摆平的人,所以家庭生活很和谐。几十年来,他生活和工作都很严谨和认真,而且很负责。他是一个有事业心、责任心和爱心的人,值得我们尊敬。”

2008年10月,草婴不慎腰椎骨折住进了医院,盛天民现在每天都去医院陪伴。不过她告诉说,草婴现在病情稳定,每天看电视、看报。去年夏天,珊珊在上海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幅作品揭幕,珊珊特意将父亲从医院接到酒店,让我们在现场感受了一回大型艺术作品的魅力。上面那张照片就是在那里拍摄的。

盛珊珊:

一种独特的探索、一种天人合一

对于盛珊珊,盛天民实话道,“应该说,我和草婴都没有刻意培养过。草婴对美术有爱好,在喜爱俄罗斯文学的同时,他对列宾等大画家都喜欢过,并且买过不少画报。如果说盛珊珊从小对美术有偏爱,很可能她从父亲这些画报中受到启蒙。‘’中,草婴和我受到冲击,挨斗挨批。家里五个人分了五个地方,草婴到干校,我到南京去做铁路工人,大孩子在农场,大女儿到江西农村插队,只留下小女儿盛珊珊在上海。我们当时从没想到要让珊珊当画家,学画只是想让她学门手艺,将来到农村有口饭吃。珊珊十五六岁学画,出版社一个美术编辑当起了她的老师。她起先学的是国画。有一回,草婴与大画家沈柔坚谈起珊珊学画。沈柔坚提出,素描是基础,一定要补上。珊珊听从前辈的意见,果真画起了素描。她学画还真有韧劲,一个星期竟可拿出60张各式素描。”

1979年,盛珊珊经推荐进入上海戏剧学院进修美术;1982年,去美国,在蒙荷利约克学院研读西方绘画,在马萨诸塞州大学继续进修硕士学位;1985年,盛珊珊返回中国,倾注全力探索抽象艺术和色彩。获得硕士学位后,她受聘为哈佛大学驻校艺术家;1990年,她被选为芝加哥第一届亚裔人节的首席艺术家,并且被提名为1990年芝加哥一百名杰出职业妇女之一。

多方面的影响,给予她的艺术以更高造诣,盛珊珊利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之间的差异来丰富她的艺术风格。她以强烈的色彩、生气勃勃的画面引出阳光和阴影、高山、深谷和无限广大的海洋,通过抽象的构图引出近乎心灵的感觉。1999年以来,盛珊珊从绘画扩展到其它艺术领域,包括为公共场所特定创作大型雕塑和玻璃雕塑。这些晶莹剔透的玻璃艺术品,创作方式虽然不同,但主题和风格还是同她的油画一样,既反映中国传统文化,又表现了现代全球思潮。美国芝加哥、旧金山、加州等地博物馆以及中国内地香格里拉和浦东国际会议中心等许多公共场所都收藏有她的作品。

盛天民指着桌上的几本图册说,“你看,在世界三座摩天建筑物中都陈列了她的标志性作品:上海金茂大厦君悦大酒店把她的巨幅油画《新千年的曙光》挂在56层天庭的中央;《双骏图》挂在芝加哥的阿摩珂大厦里;而大型玻璃雕塑《彩绸舞》则置放在香港国际金融中心的进门大厅。”在这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里,盛珊珊以她的绘画表现出一种独特的探索――一种天人合一,一种智慧和体能超越大自然的人类欲望,使艺术与建筑融为一体。

盛天民对珊珊的新作品《开放的长城》更是称赞不已。她评述道,长城原来是用来防御的,它的本质是“闭关自守”,而珊珊把长城改建为用水晶玻璃砖块叠起,并且呈现各种色泽,将当代中国新创立的开放状态在这座独特的历史建筑物上表现得美轮美奂。所以我不仅看到了她对长城的文学意义上的理解,更看到她用艺术语言来表明她对世界大开放的诠释。“或许正是这一点,《开放的长城》在世界巡展时,格外受人瞩目。”盛天民最后没忘报告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