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华诗歌中的现代性因素

时间:2022-10-06 06:55:23

余秀华诗歌中的现代性因素

摘 要:余秀华的诗歌中写出了现代人特有的现代性。现代性就是人对于世界、自身的一种体认,它是瞬息万变的,是游移不定的,是拒斥稳固的。余秀华诗歌中表现出的现代性因素,正是诗人作为一个现代人处在现代社会所表达出的认识。以关键词的方式来撷取余秀华诗歌中的各个片段,论述她的诗歌中体现现代性的因素,有助于理解余秀华的诗歌魅力。

关键词:余秀华;现代性;困惑;焦虑;伤痛

一、余秀华诗歌中的现代性因素之一:困惑

第一,不用语言表达的困惑。不用语言表达,仅仅只是通过动作的描绘,就能够让人领会到这种困惑的存在。正如她在《向天空挥手的人》中所写到的那样:“风把她的裙子吹得很高,像一朵年华/随时倾塌/突然,她举起了手,向天空挥动/一直挥动。直到一棵树把她挡住”。手向天空挥动是一个十分具有仪式感的动作,但是这种富于仪式感的动作是不知因而何来的“突然”而起的。她的悲伤是无所从来的,一切动作、情景无不勾勒出了一个令人困惑的景象――这悲伤从何而来、这挥动是为了什么。正是因为有了向天空挥手的动作,才将这种困惑表达得透彻,她自己困惑、读者也困惑。

第二,炼字表达困惑。一个“怔”字,表达传神,正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里的困惑也是“怔不知所起,一怔再怔”。这个“怔”字出现在她的诗歌《后山黄昏》之中:“一个人坐到满天星宿,说:我们回去/一棵草怔了很久/在若有若无的风里/扭动了一下”。

草学会了思考,因而才会“怔”了很久,草思考的是什么,这令人困惑,而更加困惑的是它还怔了很久,直到风吹来才扭动了一下。是诗人自己的困惑感染了草,还是草的困惑被诗人发现,这是一个“庄周梦蝶”的循环,在这个循环中,始终挥之不去那种困惑感。

第三,提问表达困惑。这些问题在《一只乌鸦正从身体里飞出》:“问题是一只乌鸦飞出后,身体去了哪里/问题是原地等待是不是一种主动的趋近/问题是一只乌鸦飞出以后,再无法认领它的黑/――不相信夜的人有犯罪的前科/最后的问题是一副身体不知道乌鸦/飞回来的时刻”。这只乌鸦象征着什么,又为什么会从身体里飞出,飞出之后又将去向哪里。这一系列问题就像一个未知而迷人的谜团一样,它困惑着诗人也困惑着每一个读诗的人。

二、余秀华诗歌中的现代性因素之二:焦虑

(一)来自时间的焦虑

焦虑的一个来由就是感受到了时间的转瞬即逝、瞬息万变,在这样流动的时光中抓不住任何东西,一想到这里,焦虑就油然而生。在《今夜,我特别想你》中,余秀华写到这样的句子:“只是一想到你,世界在明亮的光晕里倒退/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我哭。但是我信任这样的短暂/因为你也在这样的短暂里/急匆匆地把你土地的一平方米/掏给我”。

诗人明确写到了时间的短暂,思念一个人的感情引动诗人对于时间短暂的审视,因为短暂而焦虑,所以哭了。然而,诗人的高明之处在于,尽管是处在这种焦虑中,诗人还是选择就将自己交付给这样短暂的光阴,栖身于这样转瞬即逝的时光中,一切的交流都是迅捷的,只因“你”也生活在这样短暂的、留不住的时光中。无论是诗人还是诗人所思念之人,甚至是诗歌之外的每一个读者,无一不是活在这样短暂易逝的时光中,只是或许没有发觉,而被诗人发现,所以诗人焦虑,所以现代性就在诗人的焦虑中跃然纸上。

(二)来自言说的焦虑

中国古人早就发出无数关于“言不尽意”的慨叹,而余秀华也敏锐地体会到言说的无力,她认为这种言说是“荒凉”的,诗人对于这种焦虑的表达也浸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这种焦虑之感在《掩埋》中表达地十分透彻:“那些花终于不再开了:如虚构的潮水退去/土地呈现本色:荒凉啊/荒凉的爱,荒凉的表达和身体里的次序/唉,一说到爱,就有濒临死亡的危险/除此,没有第二条表达途径/――她对这肉体和灵魂又一次不满/如同一次地震,让一个人死去,让一个人活着/让第三个人从废墟里诞生/她亦生亦死/唉,我什么也表达不了/危险的是这样的夜晚拒绝危险/发生”

这首诗中充满着无数的隐喻,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艾略特的《荒原》,只不过《荒原》想表现的是现代人的精神失落,这首诗想表现的却是一种“失语”状态,即人无法通过言说来表达自己。“花”的意象泛指语言可以表达的一切事物,或者构筑的一切存在之物。当这朵“花”不再开的时候,语言构筑的世界如同退潮的海水,出海底的地表――荒凉的地表。荒凉的地表指涉的是语言背后无法触及的人的思想。只有爱可以超越表达的荒凉,然而这样的爱是危险的,因为它冲击了语言的秩序。但是,困锁于语言囚笼的人们除了爱没有第二条途径去突破这种言说的局限。诗人发现了这样的困局,所以她才会对这灵与肉表达不满。地震的隐喻更加明晰,天翻地覆,现有的境遇被完全颠覆,新的言说方式诞生。但在此之前,人们无法表达,因为言说的局限和语言的秩序过于强大,它拒绝任何敢于挑衅的情况发生。这在诗人看来才是真正的危险,言说无法触及人之思想的局限。

三、余秀华诗歌中的现代性因素之三:伤痛

(一)肉体上的伤痛体验

在《五月之末》中,余秀华这样写道:“一朵花开够了就凋谢,但是我不能/――衰老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我竟如重刑犯/保持缄默”。她以一朵花短暂而绚丽的一生来衬托自己漫长而沉重的生命。衰老是每个人都必然面对的生命体验,生老病死,自然规律,而诗人却形容自己诗歌“重刑犯”,为什么”?是不是意味着诗人自身残疾的境况就是一副枷锁,使得她对于自己的生命都无法发声,所以只得保持沉默。对于自身生命的把握和清晰认知,对于自己身体的隐性书写,在夹杂着伤痛的验中,诗人表达出对自己生命状态的清晰认知,因而愈发沉痛,伤痛也愈发明晰。

(二)精神上的伤痛体验

肉体上的伤痛只是余秀华诗歌中的一部分,精神上的伤痛,才是她诗歌中表现更加明显的现代性因素。在《你只需活着》中,她对于活着的伤痛体验明显是精神上的:“要说幸福,这恰恰是,刚刚好。/而我却一直深怀哀伤。如此隐匿,而我自己也说不出口的/活着,如一截影子,从天空落进水里/一辈子子一起的人无法相爱,独自成活/是谁无法让我们对这样的人生说:不!”。

这是活着的、精神层面的痛苦。一截从天空落进水里的影子,形单影只、孤独寂寞,这是身为一个人在精神上的孤独。然而,更为痛苦的还在这之后,那就是这样的人生竟然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人生,而只能选择默默承受。面临这种痛苦的人生境遇而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只能逆来顺受地活着,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三)情感上的伤痛体验体验

在《我想迟一点再写到它……》中,余秀华这样写:“我想迟一点写到一个人,迟一点抬头看见星空/我想让这心中的块垒再重一点,直到塌下,粉碎我/多么绝望啊:我遇见了最好的/却不能给出一句赞美”。这种伤痛来自于无法自由表达对于美好事物的赞美,这对于热爱生活、热爱美好事物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酷刑,所以诗人才会发出“多么绝望啊”的感叹。的确,与最好的擦身而过却只能默默离去,这种体验就是一种伤痛,由此可见余秀华对于伤痛的捕捉是何等细腻。

参考文献:

[1]余秀华.摇摇晃晃的人间:余秀华诗选[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5.

[2]余秀华.月光落在左手上:余秀华诗集[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3][法]安托瓦纳・贡巴尼翁,许钧译.现代性的五个悖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4]王泽龙,杨柳.在诗歌里爱着,痛着――余秀华诗歌讨论[J].学习与探索,2015(06).

[5]陈亚亚.余秀华:性别、阶层和残障的三重叙事[J].中国图书评论,20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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