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的全球旅行

时间:2022-10-04 06:51:45

疾病的全球旅行

传染性和自我复制性,生理层面的直接性,决定了病毒入侵比武装入侵、经济入侵、文化入侵更让人恐惧。

3月,“布里斯本型”流感在香港爆发,7个孩子被夺去了性命。这种去年首次在南半球出现的病毒还没来得及被列入疫苗的研制计划,就开始肆虐了。

过高的人口密度和国际客流量,是香港这个城市在外来疾病防卫方面的一块天然短版。

初春易病气候里的流感,仅仅是一个例子。病毒的传播途径当然并非一种,但疾病最丰要的传播媒介,始终是人体本身。从生理层面上来说,从人类的地缘文化扩散里,可以抽离出一部病毒的全球旅行史。

暴力的战争和温柔的传教士

如果把时间往前推到公元前,流感可能是瘟疫的一种。现在香港人懂得服用药物来防治可疑的身体发热,但以前的瘟疫往往无药可治。医学史家发现,瘟疫的爆发,绝大多数跟战争有关。病理学对此有个解释,因为在行军队伍里,病毒不容易因为个体的死亡而消失。

美国人霍普金斯在《天国之花》里描述了一场公元前14世纪中期的战争。土耳其地区的赫梯帝国与埃及军队在叙利亚北部兵戎相接,赫梯人得胜回朝,但他们想不到胜利里夹杂着国家衰落的种子――天花。疫情最先在埃及俘虏中流行,而后传播到赫梯平民中。天花在土耳其肆虐了至少20年,轻则毁容,重则病毙,两位国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相继染病去世,赫梯帝国开始走向消亡。由此开始,战争这种人口流量最大的行动成了瘟疫最好的阐述者:两军对垒时疆场上的刀光剑影,居然抵不过营帐里传染病的无声暴力。

在史书堆里,霍普金斯还勾勒出一幅天花最初传播的路线图。据历史记载,匈奴人在公元前250年左右把天花带到了关内。如果真是这样,匈奴人真的算是赶上了时候――用于防御北方胡人的长城恰好还没有竣工。由于天花的病症是浑身长痘,那时候的中国人把这种病称为“匈奴痘”。要是按照中国人的命名逻辑,匈奴人可能会把这种痘称为“波斯痘”,因为正是退守的匈奴骑兵把天花从波斯带到了草原上。这跟13世纪横扫欧洲的麻风病很相似,那也是源于后带回来的病原体。古代瘟疫的蔓延,基本是顺着军事路线走的。现在,病毒则成了一种非常规的武器。“9・11”事件后装有炭疽病毒粉末信件的恐怖袭击提醒了美国人,病毒和结合的力量很可怕。易传染的病毒在今天具有更主动的军事意义。

跟金戈铁马的暴力相反,通过传教士传播疾病的偶然性更大。唐朝的玄奘比较幸运,尽管在印度染上了疟疾,取经归来后不断受到周期性发热的煎熬,但恰好不是急性疟疾,所以蚊子没有办法造成东土大唐的瘟疫。相比之下,当时的日本则很不幸。医学家滨田笃郎在研究本国史料的时候发现,唐朝和尚鉴真6次东渡日本带来了佛教的同时也带来了天花。此前,日本人还没见经历过天花的洗礼,免疫力全无,所以这次天花疫情成了日本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病灾。

其实我国历史上记载的鉴真和尚并没有身染重疾,只是双目失明,所以病毒藏在他的随从或者船夫身上的可能性比较大。有人猜测病毒是黏附在金铸的佛像上,这在病毒传播原理上也可以说得通,因为天花可以通过飞沫传染,而飞沫有可能附着在任何实物上。

病毒的新大陆和头等舱

如果说黑死病标志着中世纪的结束,那梅毒则代表了殖民时代的来临。此后,病原体的自我繁殖有了更多的地域方向,伴随着人口流动基数上涨,疾病的传播路线更为分散。

在哥伦布回来之前,欧洲没有梅毒。水手们回到西班牙的帕洛斯海港之后找女人寻乐,而地中海上的船员又把这种螺旋体病毒带到了热那亚。后来,意大利身上的梅毒传染到远征亚平宁半岛的法国国王查理八世身上,引发了梅毒第一次大流行。而最开始的梅毒跟现在梅毒还不太一样,那是急性病症――全身皮肤出疹,然后溃疡。如果不是哥伦布,西印度群岛女人身上的性病不会越过大西洋,所以梅毒被视为美洲对欧洲的复仇,如法国史学家斯奎拉秀所说的,“没有什么人比这个野蛮的毒咒更严重了”。17世纪的一句德国谚语则把梅毒带给欧洲的生理影响诠释得更恰如其分:“人皆难逃爱情和瘟疫。”不过,与其说这是意外的报复,到不如说是地球生物圈的一种自然效应――病毒也发现了新大陆。

与此相应的是,欧洲人在无意中让天花和黄热病成了征服新大陆的天然武器。黄热病这种源于非洲黑奴身上的热带疟疾,由船舱里的蚊子带过了大西洋,也成了欧洲人的帮凶。它比天花更狠,在当时的医学条件下,黄热痫上身,几乎意味着死亡。甲板里的蚊虫老鼠让病毒完成了全球之旅,这是航海时代的殖民者预料小到的。

飞机出现后,疾病的传播更猖狂。中世纪,地中海沿岸建起了许多专门为远足的人而设的诊所。航空时代,这种诊所反而消失了。医学的现代化和地理空间上距离感的减退是两个缘由,与此同时,疾病传播也因为飞机的速度而在全球形成了网状的路径。在香港电影《伊波拉病毒》里,剧情勾勒了这个网里的一条线,黄秋生扮演的杀人犯带着体内的伊波拉病毒从南非回到香港,导致接触过他的人都感染暴毙。故事取材自现实,它说明人本身正是最可怕的载体。“一次流行性感冒可能感染15亿人,即全球人口的1/4”,世卫组织在《2007年世界卫生报告》里的研究结论并非危言耸听,因为飞机的便捷,“每年数十亿人口在全球范围内流动,在某一地发生的传染病在数小时内就会对其他地区造成威胁”。

当然,现在的一切疾病扩散都有一个让人无法乐观的背景:工业文明之后,全球气候变暖对病毒的繁殖和疾病的传播提供了更有利的条件。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统计,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新的传染病以每年新增一种或多种的空前速度出现。而现今约有40种疾病在20年以前是不为人知的。在过去5年中,全球共发生了1100多种流行疫情,这基本上都是飞机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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