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美博弈看人民币升值压力分析

摘要：2008年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一路上扬，人民币汇率问题成为经济中的热点问题，而中美贸易顺差成为人民币升值压力的主要来源。本文针对美国由于高额贸易逆差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以及中国所采取的相应政策建立博弃模型，根据模型并结合现实情况，提出相应的政策建议。

关键词：人民币升值；贸易摩擦；博弈模型

中图分类号：Ｆ821．6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100－4392（2008）09－0037－04

目前，中国是美国第四大进口来源国和第一大贸易逆差来源国。自2002年来，国际外汇市场上美国对国际主要货币价格不断下跌，美国将其经常项目赤字归罪于第一大贸易逆差国中国的人民币币值低估，在之后的两年里，中美之间的人民币汇率之争更是愈演愈烈。2003年5月，在七国集团财政部长级会议上，美国财长斯诺正式提出要求人民币升值。而随着美国双赤字问题的进一步加深，国内经济与就业问题不容乐观，美国政府更是加紧催促中国政府加快人民币汇率的调整步伐。

面对国际主要发达国家的一贯压力，中国于2005年7月21日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并使人民币汇率升值了2．1％。尽管如此，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呼声仍然不绝于耳，美国总统、美联储主席以及美财政部长等美国政府官员多次要求中国政府重新估计人民币币值，放弃与美元挂钩的汇率制度，并明确表示希望人民币升值。对此中国政府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完全排斥“升值论”，到“小幅升值无损整体经济＂，再到“长期缓慢地升值＂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

2008年4月10日，美元兑人民币中间价跌破7．0关口，报6．9920，创人民币汇改以来新高。截至2008年第一季度的统计数据，美国仍然是我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一季度中国对美国出口534．5亿美元，同比仅增长5．4％； 从美国进口202．2亿美元，同比增长26．6％。两国之间的利益联系也日趋紧密，2006年9月保尔森首次以美国财长身份访华时，中美双方宣布启动战略经济对话机制，目前己经进行了三次，并将于2008年6月在美国华盛顿举行第四次中美战略经济对话。双方一直在为各自的利益寻求更多的发展方向，其中汇率及中美贸易问题则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

双方的行动表明：中美之间的汇率博弈已经开始，理想中有效的纳什均衡应该是中美贸易结构优化、双方经济增长强劲、人民币逐步趋向有管理的浮动。本文将建立一个简单的博弈模型来分析中美采取的策略，并由此对人民币汇率改革提出一些建议。

一、博弈模型构建

（一）假设

1．中国和美国为博弈的双方。虽然国际关于人民币升值讨论颇多，中国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而美国内部也存在不同的利益实体，但我们的分析以国家为单位，且不考虑其他国家的影响。

2．中美间的汇率问题是完全且完美信息下的动态重复博弈过程，双方的策略按一定的序列进行，并且会重复多次，彼此了解对方的收益损失情况，信息完全透明。

3．本模型中只研究其中一次的策略选择，中方首先做出决策，美方根据中方决策之后选择策略。中国的两种策略为升值和不升值，美国的两种策略为对中国贸易实施制裁和不制裁。

4．本文的讨论重点在于人民币升值和中美贸易之间的关系，因此将两国的收益简化为中美贸易顺差的缓解程度，而不考虑人民币升值对经济中其他方面的影响。

（二）决策树

决策树中，在中国选择人民币升值和不升值时，美国都有两种策略，即对中国贸易进行制裁和不制裁。中国的收益为Ａ，四种情况下的收益分别为Ａｌ，Ａ2，Ａ3，Ａ4?鸦美国的收益用Ｂ表是，四种情况下的收益分别为Ｂｌ，Ｂ2，Ｂ3，Ｂ4。

（三）博弈分析

1．我们从决策树的末端，即美方的策略选择开始分析。

第一，按照美国的统计，2006年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超过1600亿美元，截至2007年底这个数字己经超过了2000亿美元，这也是美国给人民币升值施压的主要原因。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认为，人民币升值给美国带来的收益会大于人民币不升值时美国的收益，即Ｂｌ，Ｂ2的数值必然会大于Ｂ3，Ｂ4的值。 接着，如果中国做出人民币升值的选择，美国一定会选择不制裁中国贸易。因为此博弈为重复循环博弈，如果在人民币升值以后美国仍然选择制裁，那在下一轮的博弈中中国必然不会再因为美国的制裁威胁而选择升值。因为他知道即使升值，美国也很有可能会对中国施加贸易壁垒，那么美国在下一轮的博弈中只能获得收益较少的Ｂ3或者Ｂ4。更重要的是，在今后的博弈中，美国都不可能凭借威胁中国实施制裁而要求人民币升值，失去了博弈的筹码。所以，人民币升值的时候，美国一定会选择不制裁，双方的收益为（Ａｌ，Ｂｌ）。

第二，如果中国选择人民币保持汇率不变，美国则会选择制裁中国贸易的策略。分析同前面一样，在本轮决策中，如果人民币币值不变，一方面，美国通过人民币升值缓解贸易逆差的企图得不到满足，他只能通过其它手段减少对中国的进口，即采取制裁措施，比如征收关税等等?鸦另一方面，美国如果此时不实施制裁的话，在以后的决策中中国对美国的威胁就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美国今后的损失会更大。这两方面的原因造成美国在中国选择人民币不升值的时候会对中国采取制裁手段，双方的收益为（Ａ3，Ｂ3）。

于是，该博弈的决策树可以简化为下图。

2．现在再研究中国的决策，也就是比较Ａｌ和Ａ2的数量关系。首先，我们对比一下中国在加入ＷＴＯ以来，到2005年7月人民币汇率改革，再到现在的对外以及对美国的贸易收支状况。表1反映了05年前后，即人民币升值前后的贸易额的变化情况。很明显，在05、06、07和08年初这一段时间的贸易总量增长率保持在23％左右，而在汇改之前，特别是03和04年里贸易增长量接近40％，增长速度是非常高的。表2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即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贸易状况。美国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压力主要是为了减少中国对美国的出口，从而减少美国的贸易逆差，因此，我们主要来分析出口额的变动情况。很明显，在2005年做出了人民币汇率调整以后，各年的出口额增长率都在下降。自2007年以来，特别是2008年年初的这几个月中，人民币升值的速度逐渐加快，到2008年一季度末期己经比汇改前的水平升值了将近15．1％（（7．02－8．27）／8．27），而这段时间的出口量增长速度比上一年度减小了接近10个百分点。虽然中美之间的顺差仍在扩大，但是升值带来的出口增长减缓己经初见成效。 br>

另一方面，从理论上来说，马歇尔－勒纳条件认为，在进出口商品供给弹性大的条件下，若进口需求弹性与出口需求弹性之和绝对值大于1，那么本币升值就会减少贸易顺差。根据范金 （2004）计算，中国的中长期出口需求弹性为0．857932，进口需求弹性为1．077378，二者之和为1．93531，符合马歇尔－勒纳条件，从而人民币升值有助于减少巨额的贸易顺差。

人民币升值的目的主要在于缓解中美之间的贸易差额，而通过上面两个表的比较，以及马歇尔－勒纳条件的理论可以看出，升值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由此可得，中国在作出决策时，应当选择人民币升值。这样，我们就得出了该次博弈的均衡解，也就是（升值，不制裁），双方的收益为（Ａｌ，Ｂｌ）。

二、博弈模型引致的一些思考

以上的博弈模型只是简单的分析了中国和美国可能采取的简单策略，而且对这一重复博弈只做了一次决策的分析，而实际情况更加复杂，两国已经有多次交手，并且每种单一策略下还会有不同的实施方案。结合一些更加实际的问题，我们再来具体讨论一下人民币升值会给我国带来一些什么样的影响。

（一）人民币升值的好处

首先，人民币兑美元的升值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人民币地位的提高，中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地位的提升，中国的人均ＧＤＰ全球排名也会相应得有所提高。而且，中国老百姓手中的财富更加值钱，出国旅游会增加，国内消费者的自信心也会相应提升，有利于促进消费升级，生活水平将提高。

其次，中国外债压力的减轻和购买力的增强。其中，外汇负债类行业将明显受益，主要包括航空、贸易等行业。这些行业由于有较多的外汇负债（特别是美元负债），因此人民币升值将给这些行业带来汇兑损益，特别是像航空类公司，往往都有巨额的美元负债，他们会明显感到人民币升值带来的福利。另外，原材料或部件进口型行业也会有所收获，由于这类行业每年均需要进口相关的原材料及部件，因此人民币升值将降低这些行业的部分成本，如中国造纸行业中的纸浆成本占70％，而纸浆中的38％是进口的，因此人民币升值将使得造纸行业的成本有较为明显的下降，从而明显提升造纸行业的盈利水平。

第三，美元加速贬值，以美元计价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高涨，而中国作为大宗商品净进口国，国际原材料价格上涨容易传导至国内。人民币升值可以使得进口成本相对降低，抑制输入型通胀。据中国国际金融公司测算，人民币名义有效汇率每升值10％，其他条件不变，中国ＣＰｌ涨幅短期内将下降0．8个百分点，长期将下降3．2个百分点。人民币快速升值，能够缓解一定的输入型通胀压力。而且，人民币升值从理论以及实际上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国目前的贸易顺差。我国目前的外汇储备己经超过1400万亿美元，巨大的外汇占款从根本上造成了国内现阶段的通货膨胀压力，而我国的外汇储备大部分都来自于贸易项下的巨额顺差，这样看来，人民币的升值为减轻通胀压力也起到了关键作用。

第四，人民币升值回应了来自国际上的压力，可以暂时避免外国，特别是美国的贸易制裁报复。自2003年以来，美国参议员查尔斯•舒默和林德•格林厄姆一再提出法案，要求对中国产品征收27．5％的惩罚性关税。舒默和格雷厄姆明白对中国的威胁不过是一个“不可信威胁＂，美国另两位参议员提出的格莱斯利－鲍克斯法案似乎更务实，更具可操作性，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支持，新法案将“汇率操纵国”的提法改成了“汇率失真＂，他们建议国会赋予美国政府更多的权力，允许政府对认定存在汇率“根本性失真＂的国家实施经济制裁。除此之外，虽然美中双方在几次战略经济对话中就金融服务业和航空业等等达成了多方面协议，但美国官员仍然表示，这种采购额与美国每年从中国的进口规模相比太小了，美国进出口银行主席詹姆斯•莱姆布莱特表示“我希望我们的销售能更加稳定。＂除了这些口头上的威胁之外，美国己经运用了关税、反倾销、知识产权、能源等方面的制裁手段来打压中国出口企业。毫无疑问，中国出口企业还缺乏应对这些制裁的能力，人民币升值是给予美国的一些回应，能够避免了更严重制裁的发生。

（二）人民币升值的弊端

首先，人民币升值导致的出口减少虽然有好的一面，但对于出口企业来说打击也是相当大的。因为尽管“中国制造＂己经成为世界市场的主要产品，但中国产品的一个致命弱点是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品牌，目前所占的市场份额，主要依靠中国产品价格的低廉，在竞争中并不处于主导地位。有人认为，人民币如果升值，中国的国际地位也许提高了，但制造业在全球的竞争力将逐步丧失。目前人民币升值了10％以上，就等于出口价格提升了10％，而中国国内制造企业好一些的利润也只有5％左右，加上一些财政贴息，中国企业盈利水平平均也不到3％，这显然难以应对10％的升值压力。

其次，人民币升值增大就业压力，恶化当前就业形势。一方面，出口行业由于受到价格的冲击，必然要降低企业内部的成本，从而会选择裁员?鸦另一方面，外商投资企业对吸引国内劳动力是一个重要的渠道，人民币升值使国内劳动力成本增加，于是外商可能会放弃使用国内劳动力。两方面造成了国内就业形势比较严峻。

第三，国际游资的投机活动可能增加，使我国面临着金融危机的威胁。国际游资进入中国市场后，主要投资股市和房地产，使一些“泡沫＂进一步膨胀或造就新的“泡沫＂，两极分化继续扩大，导致投机不可避免地盛行，这样会对国内经济运行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再有，如果那些仍在场外观望的游资纷纷进场，汇率的升值峰值将水涨船高，央行处置不当的话，人民币汇率将会偏离我们的预期而升值过度。

第四，由于西方国家对人民币升值期望较高，人民币现阶段的升值会造成对人民币进一步升值的预期，会使得中国的宏观调控政策效果变得不明显。央行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抑制流动性过剩的问题，而在普遍对人民币升值的预期之下，投资、投机的行为并不会受到紧缩性货币政策的影响，通货膨胀的压力依然存在。

对比人民币升值的利弊，我们更多是要考虑人民币升值是否有利于实现内部和外部的均衡。虽然中国面对着外界巨大的升值压力，但中国政府对于人民币的汇率问题是保有自主决定权的，应该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有效的汇率政策。

三、政策建议

（一）建立更富弹性的人民币汇率机制

人民币汇率的调整要根据国际市场的变化，适时地调整，不能调整得过快，幅度过大，避免价格变动过猛对国内经济造成不利影响。

（二）加快产业结构升级，提高出口产品技术含量

中国现在的贸易依存度的水平比较高，这样由人民币升值引发的出口量减少的问题可能会导致中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减慢。所以我们应该从其他方面改进，以应对价格优势减弱对我们的影响，比如改变产业结构，从劳动密集型、资源密集型产业向资本密集型转变，促进高效率、高附加值产品的生产发展，实现可持续的发展方式。

（三）完善出口相关法律法规制度，增强出口保护能力

要根本解决自身存在的问题，提高应对外来威胁的能力。比如加强知识产权的保护、保证产品质量、进一步促进国内价格市场化等等，满足国外进口的各种需要，而不受他人威胁的左右。另外还要加快出口市场多元化的步伐，开辟更多的贸易伙伴，不能把进口渠道仅仅局限于美国等少数几个国家。

（四）加大外汇跨境活动的监测力度，合理控制外汇储备结构

央行要对本国货币输出以及外国货币进入加大监管力度，防范资本外逃和趁机预谋投机的热钱涌入，合理控制外汇储备规模和结构，稳定国内金融市场。另外，还应当适当开发金融衍生工具以增加企业规避汇率风险的手段，提高应对国际市场价格的能力。

参考资料：

[１]谢识予，《经济博弈论》， 复旦大学出版社。

[２]平新乔，《微观经济学十八讲》，北京大学出版社。

[３]杨敏，《人民币升值与中美贸易不平衡的相关性分析》，金融在线。

[４]安烨，《博弈－升值压力下的人民币汇率政策选择》，人民币汇率研究，２００７．１。

[５]蒋敏、柳欣，《博弈视角下的人民币汇率决定》，《金融安全与风险管理》，２００７．６。

[６]中国人民银行网站。

[７]中国商务部网站。

[８]中国海关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