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保护主义围城

贸易保护主义在全球的扩散和延续，中国成了最大受害者。

奥巴马的成功连任使中国经济暂时走出了鹰派代表罗姆尼获胜所可能激发的保护主义阴影。本次美国大选势均力敌、悬念丛生。罗姆尼曾声称，如若竞选成功，将在上任首日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从竞选落败的罗姆尼也受到很多美国民众的拥护就可以看出，保护主义，特别是针对中国的保护主义，在美国并不缺乏市场。

事实上，中国的确正在遭受保护主义冲击。2012年10月26日，商务部《中国对外贸易形势报告（2012年秋季）》。报告指出，中国是贸易保护主义的最大受害者。据英国智库经济政策研究中心的世界贸易预警项目监测，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全球40%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针对中国。随着中国出口产业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新兴产业升级，国外对中国新兴产业出口的限制明显增多。2012年前三季度，中国出口产品遭遇国外贸易救济调查55起，同比增长38%，涉案金额243亿美元，同比增长近8倍。

中国为何成为贸易保护主义的最大受害者？从逻辑推演看，这个问题可以分为两个问题，一是保护主义缘何逆潮涌动，二是保护主义缘何剑指中国。

顺着逻辑链条，先看第一个问题。全球范围内，保护主义抬头的根本原因有三。其一，全球经济增长失速导致国际贸易国内化。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预测，2012年全球经济增长预估值为3.28%，低于新世纪以来3.74%的年均水平。其中，发达国家增长压力尤大，2012年美国和欧元区国家的经济增长预估值为2.17%和-0.21%，均低于其自1980年以来2.62%和2%的年均增速。增长放缓导致就业形势严峻，美国和欧元区国家最新失业率高达7.9%和11.6%，政策当局在保增长、促就业方面面临着极大的内部压力。在总需求萎缩的背景下，为了将更多的需求留在国内，欧美国家国际贸易国内化的倾向日趋明显。

其二，政策救赎透支导致以邻为壑。在金融危机和经济失速背景下，全球经济复苏的整体利益规模正在悄然缩水，国际贸易总量增速明显下滑。根据IMF预测，2012年全球贸易增速仅为3.2%，不仅远低于前两年的5.8%和12.5%，还低于1980年以来5.68%的贸易扩张均速。在经历次贷危机和债务危机的连番冲击之后，世界各国政府的政策菜单大幅缩水，财政政策受制于债务风险，货币政策受制于可用空间，使用保护主义大棒保护自身的国际市场利益成为必然选择。以邻为壑的氛围渐趋浓厚，进而给竞争性货币贬值和贸易保护主义提供了温床。

其三，合作约束形同虚设导致博弈失衡。建立在比较优势基础上的国际贸易，虽然理论上能够带来集体利益改善的结果，却未必符合每个国家的个体利益和当前诉求。而个体理性导致集体非理性，很大程度上还要归因于合作约束的无效或缺失。一方面，世界贸易组织（WTO）规则不具有硬约束，允许成员国利用其有关协议反击遭到的不公平待遇，为部分国家以公平之名，行保护主义之实，留下了余地；另一方面，G20等多边沟通协作机制大多流于形式，缺乏实质内容，难以对保护主义形成有效制约。

再看第二个问题，日趋抬头的保护主义往往剑指中国，原因有五。其一，中国经济的脱钩增长引人艳羡。根据IMF预测，2012年中国经济增长率的预估值为7.83%，在主要国家里增速绝对值排名靠前。而1980年以来，中国经济实现了10.01%的高速增长，年均增速排名居全球184个有统计经济体的第三位，中国2011年的经济规模是其他9个年均增速排名前十的国家GDP总和的47倍。如此庞大的经济规模和如此迅猛的经济增速充分彰显了中国经济的快速崛起，也引起了欧美国家的高度关注，在其内部增长压力急需向外排解的背景下，鹤立鸡群的中国更容易成为保护主义施压的对象。

其二，中国出口的增速高企招人口舌。2012年，中国出口增速预估值为8.8%，高于同期全球出口2.85%的增速。1980年以来，中国出口的年均增速为13.73%，更是大幅高于全球出口5.71%的年均增速。尽管中国出口的规模和增速过大很大程度上和中国以加工贸易为主有关，但在以邻为壑的国际背景下，保护主义无视中国出口量大利薄的特性，转而将体型较大的中国出口视作打击目标。

其三，中国商品琳琅满目较为醒目。尽管随着中国出口结构的调整，2012年19月中国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增速低于整体出口增速0.4个百分点，但纺织品、服装、家具、鞋类、箱包、塑料制品、玩具的出口总量依旧较大，欧美超市中遍布中国商品的现状没有改变。琳琅满目的中国商品虽然给欧美居民提供了生活便利，但却容易给微观阶层带来一种“中国渗透”的直觉，并使其在经济萎靡背景下对中国出口保有敌意，而选民政治则进一步导致这种微观压力转化为宏观层面针对中国的保守主义行动。

其四，中国制造的外部非议依旧较大。随着中国人口结构的变化，刘易斯拐点临近，中国劳动力比较优势正在悄然缩小，人力成本不断上升。20082011年，中国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年均增长14.5%，制造业农民工月收入年均增长15%。尽管如此，欧美国家对中国制造的传统印象并没有发生根本改变，依旧非议中国出口企业滥用低廉劳动力、缺乏技术创新、依靠政府补贴，进而不断对中国制造施加反倾销、反补贴的保护主义压力。

其五，中国企业的反制能力相对不足。由于刚刚进入高速成长期和快速崛起期，大部分中国出口企业对WTO规则和欧美国家法律、法规以及市场环境缺乏充分的了解和掌握。因此在保护主义冲击下，往往缺乏自我保护的意识和依法力争的能力，更缺少相机而动的反制策略，进而使得针对中国企业的保护主义愈发肆无忌惮。

中国成为保护主义最大的受害者，既有外因，也有内因。全球经济的失速调整、欧美政策的以邻为壑、中国经济的醒目增速、中国出口的量大利薄、中国制造的内涵不足、中国企业的内功不强共同构成了保护主义肆虐、中国受伤的背景和原因。有鉴于此，为了实现中国外贸的可持续发展，为了更好地应对保护主义的严峻挑战，中国经济一是需要以自身经济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转型化解外部冲击，培育内生的增长动力，减少对外部需求的依赖。二是需要在主动放缓经济增速的过程中实现增质的提高，不盲目追求不可持续的过高增速。三是顺势而为，中国外贸需要顺应全球经济失衡调整和中国经济转型发展的大环境，将更多的眼光投向新兴市场，将更多的资源配置到高附加值的新兴产业。四是创新发展，中国出口企业需要把精力更多地从规模扩张、市场渗透转向技术创新和品牌树立，提升自身竞争力。五是中国出口行业和出口企业需要更好地掌握应对技巧，适时适度使用反制手段，削弱全球保护主义的可能冲击。六是中国宏观和微观阶层均需要更深、更广地融入到全球市场之中，加强国际间的沟通协作，夯实互利共赢的基础。

（作者为宏观经济分析师、金融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