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杨浩

时间:2022-09-26 03:47:56

当我坐在A-soul在通州的漫画车间里,听完了杨浩给我讲的他在漫画之路上不断反复的寻找与追寻的过程时,我不禁反复和他确认,是不是这些故事,以前没有人报道过?杨浩说,是的,虽然他给很多人讲过他的经历,但是我是第一个来写这些事的。

漫画·启蒙

杨浩是河南洛阳人,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地区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这里也多次作为他漫画中发生故事的城市。小时候的杨浩和他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一样,喜欢看漫画。“我第一次看的漫画,是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奖励我的一套《宇宙战舰大和号》,现在看来那个并不是松本零士的原作,是中国人仿制的。但是看起来非常爽!后来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也和大家一起看《圣斗士》、看《七龙珠》。那个时候我就开始画画了,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画画是临摹了一张冰河,当时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喜欢,大家传阅,对我非常敬佩!”

“那时候我的人生理想有四个,当,当科学家,当宇航员,还有当漫画家。”说起小时候的事,杨浩心情变得很好,他给我看他腿上的一个伤疤,“小时候都很认真的,有了伤疤就不能当宇航员了,因为在失重条件下,疤痕会破裂,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我不是因为其他的当不成才成为漫画家的,前三个只是笑谈而已,最后我是真正喜欢上了漫画,才成为漫画家的。”

杨浩

常用笔名:耗子 Dr.大吉

82年出生,河南洛阳人

曾做过漫画编辑和流浪漫画作者现在在多家刊物上连载漫画

喜欢游戏、漫画、街头运动

TIP|杨浩代表作:

2011年2月至今 灵异穿越漫画《放课后少年》在《知音漫客》连载

2011年8月 《镇魂歌》单行本1-2 由长江出版社出版

2010年10月至今 少年热血漫画《魂之少年》在《尚漫》连载中

2011年5月至今 与韩超合作 青春校园漫画《CODE·S》在《漫画SHOW》连载

2009年2月至今 《囧魔人启示录》在纵横网连载

2009年1月至2011年2月《镇魂歌》在《知音漫客》连载

2009年10月至今 《魂之瓦兰吉亚》在有妖气连载

2009年 《kazzel》在上海卡通世纪网站连载

2008年 绘本《虹色烤箱》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

2005年 《炽魂剑》在《漫动作》上连载

另有短篇漫画《Washroom》、《丁亥除夕》、《遗忘了名字的虫》、《春》、《ht》、《动物园》等。

漫画·出道

上了中学的杨浩开始叛逆了,当时国内已经有《画王》等漫画杂志。杨浩给很多杂志都投过稿,“那时候给《画王》投了一篇类似《阿拉蕾》的漫画,给《卡通王》投过一篇类似《福星小子》的漫画,不过都没有回音了。”杨浩坦然说,上中学那会儿就是不喜欢念书, “那时候我对漫画家的理解就是,画漫画的人都特别牛,可以不上学也不上班。于是和家里说好,如果我能当漫画家,就不念书了,具体就是如果我在漫画杂志上发表了漫画,就休学!”我听到这里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在我采访过的漫画家里都算是激进的了。

在这个念头的激励下,上高中的杨浩画了很多短篇,四处投稿。“我上高一的时候,98年,画的一篇讲赛车手的漫画《白色之风》投给了《少年漫画》,收到了一封回信,说我的漫画‘留用’了。我一听,留用了,那不就是能上杂志了吗?那时候不懂啊,休学!马上休学!于是我就兴高采烈的休学了。休学之后我才发现,只是留用,没刊登啊,也没有稿费,还是养活不起自己。这怎么办呢?那时候我还不敢往杂志社打电话问,于是我自己想出来一个方法:我又画了一个短篇漫画,改编自冰心的散文,叫《灯塔》,题材是歌颂教师的。我算好了时间,六月份的时候又投给了《少年漫画》,果然,九月份的时候,这篇《灯塔》刊登了出来,献给教师节。当时觉得是个活儿,不过现在看来,觉得这实际上是一种很专业的做法,只是当时很可惜没有很好的理解,也没有持续做下去。不久,《白色之风》也刊登了出来。”

“那之后我就更不念书了,”杨浩回忆到,“我初中的时候在洛阳自己建立过一个小小的漫画研究会,通过漫画杂志上刊载的其他工作室地址,写信给湖南岳阳的‘木偶工作室’(那时他们还叫‘画迷俱乐部’),认识了徐扬徐飞两个孪生兄弟,结为好友。我离开了洛阳去了岳阳的木偶工作室和他们一起画画。那时候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发表过漫画,工作室的人都挺待见我的。那段时间我们还办了一些画展,都是漫画相关的活动。”

漫画·独行

就这么一直混到了2000年,杨浩18岁了,这时候他发现这样下去不行,中国漫画始终没有起色,好多漫画杂志都倒闭了,想要靠画漫画养活自己,也变的不现实,路似乎越走越窄。“于是我又回家和我父母说,我要念书。我爸爸听了之后高兴的直拍巴掌,他想办法把我弄进了一所民办自考类大学学视觉传达专业,在北京。这样我就来到了北京。”

来到北京之后的杨浩过了一段远离漫画的大学生活,他和其他同学一样上课、玩,他说那时候他什么活动都参加,努力模仿这些在他看来正常孩子的生活。但是这所学校只是一所民办学校,在这里的同学也大部分“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杨浩渐渐的觉得,人生不是这样的,年轻人不应该这样。但是年轻人应该怎样,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渐渐的,杨浩发现自己和其他同学最大的差别是,他看过很多漫画,也画过甚至发表过漫画。这个经历太不寻常了。因为那个年代的漫画总是与热血、梦想联系在一起,描写人的改变。于是杨浩开始思考,“画画能为周围的人做什么呢?”

“于是我瞒着父母又退学了,那所学校虽然是民办大学,但是和那些骗钱的学校还是不一样,我是学期中间退学的,学校就真的退给了我半个学期的学费。我拿着这笔钱,去二里庄租了一间小房,我的想法就是我要在这里画漫画。”

二里庄那时候环境还很糟糕,杨浩住的小区前面就有一条污水河。“那时候我太迷茫了,我虽然知道我要画漫画,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要画什么,我也不知道画完之后要怎么办,还没钱,每天过的非常痛苦。有一天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我看见那条污水河里有另一个世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河边准备跳下去了。我在河边的地上蹲了一会儿,然后决定把这种苦闷的感觉画成漫画。这就是后来对我整个人生影响都很大的一个短篇《偷车》。”

《偷车》是个很有意思的短篇,讲一个年轻人因为无聊,打算偷别人的自行车玩,就在他得手之后感觉良好的时候,一个老贼因为偷别的东西被一群人追,刚好路过这里。年轻人看到了做贼的下场,十分惊慌,此时老贼忽然替他顶包了,说年轻人只是路过,这个自行车也是他偷的。当他被众人暴打完之后,对年轻人说,只是希望他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

画完这个短篇的时候,杨浩已经山穷水尽了,“那时候我还剩一块钱,真的,一块钱,房东还天天来催房租。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偷车》去投稿,先是从二里庄骑到北三环《北京卡通》编辑部,正好他们午休,没有人,让我等,可是我真的等不起,那时候的每一个小时对我来说都逼近一个极限。于是我又骑到了建国门《少年漫画》的编辑部,是王塞利老师接待的我,他看了我的漫画之后觉得很有意思,但是画的太差了,那还是纸网的时代,因为穷,也没有贴网纸。于是就让我重画。我很尴尬的和编辑说了我的情况,我没有钱,王编辑说没关系,他可以给我一些绘画工具……后来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总之我又坐在我二里庄的房子里,拿着一打稿子和一打网点纸,盘算着这最后一块钱是买胶水还是买小刀,只能买其中的一个,还是没法贴网纸。当时我完全没考虑到吃饭啊房租啊,就是想画画,真是愁死了。”

“这时候我的一个大学同学,我最好的哥们李大鹏忽然闯进来,说他想去洛阳看牡丹,知道我是洛阳人,希望我作陪。那时候临近五一,这么说虽然很奇怪,但是也很合理,现在想想,他真是我最好的哥们,就是看我山穷水尽了,想出来这么个方式,不伤我自尊的把我送回家。他已经买好了两张车票,直接把我送进家门就走了,也没要我陪他逛洛阳。当时我家里没人,我坐到电视前玩了一会儿游戏,我妈就回来了。她发现我在家里,高兴坏了,从后面一把抱住我,说儿子你怎么回来了?我给你做好吃的。我的眼泪啊一下子就落下来了。然后我就在家里吃饱喝足用五一的假期把《偷车》贴上了网纸,又寄给了《少年漫画》。”

漫画·求学

时间已经到了02年,杨浩虽然已经从大学里退学,也有漫画刊登和发表的经验,但是他没有学过绘画始终是一个弱点,编辑们也都认为他的画技太差了。于是杨浩决定去学漫画,在一个杂志上他看到北京电影学院的一个漫画学习班招生,于是就报了名。

很不幸这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学习班,只是挂了一个北影的名字,和北影没啥关系。最关键的是招生的时候说是漫画培训学校,但是里面其实是教做动画加画的。并且不光收学生学费,还让学生直接给真正播放的动画加画,只给少量的薪酬。而最让杨浩忍受不了的,就是老师们公开的说“不许画漫画”,只许画老师规定的中间画。而这个培训班里大部分学生都是来学习如何画漫画的。这完全就是被骗了啊!

杨浩说起那段经历依然很豁达,他说还好绘画的相通的,自己确实学习到了很多绘画的基础,而且认识了很多真心喜欢漫画的朋友。以杨浩为首,一群学生在私下偷偷画自己的漫画,还带头反抗学校安排的“活儿”。后来闹得太大了,学习班把学费退给了杨浩让他退学。杨浩说后来他又回去了一次,吃散伙饭时候生龙活虎的同伴们很多已经被中间画折磨的麻木了,而且这个行业已经被垄断,真正画中间画的人只有微薄的薪水,所以他们中后来也几乎没有人走上以画画为生的道路。

从动画学校出来的杨浩又不知道做什么了,他开始找工作,偌大的北京谁会雇佣一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孩子呢?这时又是《少年漫画》向他敞开了大门,一次,杨浩从谎称招工的地方逃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当时两手空空,唯一记得的电话号码是经常打去问稿件情况的《少年漫画》编辑部的电话,只好打电话给编辑部问路。三说两说,《少年漫画》正好缺一个实习编辑,杨浩就这么找到了工作。

“得到这份工作我真是太高兴了,连几点上班都没问,我那时候住在河北燕郊,离北京市区大概2小时的车程,第一天上班我七点半就到了建国门的编辑部,怎么等也没人来,我心里忐忑的不得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里每天九点上班。”成为漫画杂志编辑让杨浩有了新的平台,“进入杂志社让我终于了解了我们国家的漫画杂志是如何运作,也认识了好多顶尖的漫画家。我进去的头一年就是《少年漫画》举办了‘中日漫画交流大会’的那一年。”

因为有当漫画作者的经历,成为编辑的杨浩最为关注的是那些“留用”的稿件。“当时的‘留用’稿件已经非常多了,里面有很多好作品,但是每期页码就这么多,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刊登。我也无法做什么,但是有一天,我居然把我的《偷车》从厚厚的“留用”稿件中翻了出来,当时的本意是如果不能发表的话,我就带回家,毕竟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短篇。”这时候,又是命运的安排吧,主编正好来到杨浩的身边。从结果上来看算是走了一个小后门,时隔两年,这篇《偷车》也发表在《少年漫画》上。

作为《少年漫画》的老读者,我向杨浩打听起当年改版的秘闻。说起这个话题,杨浩至今仍记忆犹新,“很简单,因为杂志销量不好。和当时其他漫画杂志相比,《少年漫画》的定位十分模糊,虽然叫少年漫画,更像是一本少女漫画杂志,完全没有热血的劲儿。可是每次真到改版的时候,有决定权的人又害怕改出乱子来,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又不能不改,于是就只能在形式上变一变,开本大小什么的,里面的内容还是老样子。”

“我在《少年漫画》的最后一年,我有干劲的工作:栏目啦,改版啦,都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做下去,杂志也在不断的走下坡路,觉得没什么意思。在编辑部生活虽好,但还是挂念着画漫画,心想既然工作攒了点钱,可以好好画一阵漫画了。不过就在我要走的时候,忽然碰到了我一直追寻问题的答案,当时我已经像当年的王编辑一样需要接待来编辑部的作者,其中一个来应聘实习编辑的人,我至今还记得,叫陈震。他说他来这里实习的原因,是看了一部叫《偷车》的短篇,就是我画的那个!我觉得我得到了结论,漫画是可以影响别人的。”

漫画·非主流

离开《少年漫画》编辑部之后,杨浩辗转了几个编辑部,但是都没做什么事就解散了。因为手上多少有一点钱,所以杨浩一点也不愁,一边自己画漫画,一边和朋友们办了一个漫画论坛。这就是“酷狱”。“这是一个做网络漫画连载的论坛,应该说在当时意识还是太超前了,那时候连blog都没有,我们是论坛的形式。当时很多漫画编辑都在网站上面参与讨论,我们主要关心的一件事是‘怎样评价一部作品’。另外在这个网站上发表的漫画与杂志会刊登的漫画差别很大,主要是抛弃画面的精美,强调爽、热血!这也是后来‘废漫’的雏形。当时在论坛上比较有名的有hehe,亭子,破碎面具,茗纱等人。”

04、05年中国漫画还是没什么起色,杨浩画了很多非主流的短篇漫画,也去了很多漫画工作室。除了北京,杨浩甚至跑到广州冬日漫画社,上海飞蚁工作室等很多漫画社,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当时我想找到一条路,如何用漫画生存。”很可惜,他们虽然对杨浩都很好,但是也回答不了杨浩的这个问题。

“然后我回到洛阳,在一个轮滑店里做轮滑活动。当时接触了很多小孩子,也给他们画画。这些孩子和我们又不一样了,他们从很小就看漫画,看外国漫画也看国产漫画。这些孩子让我明白了最后一件事:漫画是要给人看的。漫画的价值是读者的笑容,不是说法。就这样,我又从非主流漫画回归到了主流漫画。”

漫画·灵魂

08年的时候杨浩又回到北京,和之前的朋友一起在通州住了下来。这些人没有别的愿望,只有一个目的:画漫画!他们给自己起名叫A-soul。

“刚开始的时候非常苦,前半年我们这么多人一共就挣了100元。那时候有个传媒大学的学生拍的纪录片,叫《待业青年》,里面有一章是记录了我们当时的事。我们住的地方小到没有办法拍,最后大部分采访镜头是在厕所里完成的。现在网上还能找到这部片子,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看。”

“当时真的是非常穷,凡是来A-soul的朋友,都必须带吃的,不然我们没有力气接待。只要是绘画方面的,我们什么活儿都接,非常认真地对待每一次机会。那时候给彩稿上颜色都是一笔一笔的平涂而不是用油漆桶填色,觉得这样能画的更加精致。”渐渐的,随着《知音漫客》等杂志的成立,“活儿”多了起来,这些人也能靠画漫画养活自己,借着这几年漫画行业的发展,很多人都出了单行本。杨浩很高兴告诉我,我现在坐的车间是他们自己盖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靠画漫画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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