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娅文学是向上帝借的“盗梦空间”

时间:2022-09-24 07:02:12

吴景娅文学是向上帝借的“盗梦空间”

采访当日,她一身剪裁别致的长袍,是鲜活的桃红色,脱掉外套就好似进入一个五彩绚丽的世界,一层层中国风的装束,她的服饰总是让人印象深刻。我和吴景娅面对面地坐在江边一酒店的房间里,交谈时除了认真地思考,最多的表情就是微笑,她说话的语速不快。真诚的态度令人心安。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第一次见她,是在一个饭局上,坐在她身旁。碰巧电话响起,传来荣获冰心奖的消息。我们看到笑逐颜开的她,淡定得如一面平静的湖面泛起点点涟漪,显露的是一种纯朴、沉静的喜悦。我疑惑,她怎么能够这么从容,这是需要多少年的历练才能冶炼而成的功力。

文学路上的一波三折

都说“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正处于40与50岁之间的吴景娅说,面对将来数十载的生活她心里已大抵有了谱。回想从前,是踏实的满意,不是表面浮华的名誉,而是上天待她不薄,她一直遵循着自己的意愿而活到现在。

“在人生的大方向上,我一直是一个活得很清醒的人,得失之间知晓取舍,我很少委屈自己,我是个内心活得很风光的人,驾驭着自己的人生航线,听从自己内心召唤而活着。”

“我爸爸喜欢文学,书法写得好,因为他的影响。我想成为一个记者和作家。”景娅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曾是北碚区的机关干部,是她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写作就是受他的熏陶。母亲是图书馆馆长,借着机会景娅接触到大量的书籍。于是,上一代知识分子身上固有的浪漫因子遗传到了她的身上。直到现在,她依旧感慨,“老天对我太好了,愿望都一一实现,也没让我走冤枉路。”

景娅是“”后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届大学生,高中毕业时她才十五六岁,当年国家正处于一个转型期,众多的优秀人才涌入大学。景娅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有同学甚至比她大十几岁,经历的世故比她多,文学根基也比她扎实。那时的读书就像追星一样狂热,景娅就常常去图书馆借一大堆书,坐在地板一本一本地读,从早读到晚。“我觉得那个年代是中国人幸福指数最高的时候,生活就如‘幸福就像花儿一样’,觉得明天总是很美好。”当时的社会崇尚简朴,景娅就是在这并不富裕的生活条件下开始写小说。“文学对我而言,就像影子一样如影随行,有时候它不见了,一个转身它又出现了,有时候痛苦得想要摆脱,兜兜转转,它竟然跟我面对面了。”大学毕业后,景娅在一所中学当了老师,照本宣科的教学让她觉得枯燥毫无意义,后来调到党校,在党校一个人的孤寂凄苦生活促进她在《青年文学》上发表了她的处女作《神山之子》,

“就个人而言,我并不喜欢那段日子的生活,一个人的生活很冷清,太安静了,安静得能随时面对着自己的灵魂。但是从文学角度来说,却是一段很重要的经历。”

三毛在撒哈拉吴景娅在北海

景娅说她就是一个穷日子能穷过,富日子能富过的人,就像雏菊,低廉却有生命力。1993年她毅然辞掉工作了6年的报社工作,为的是放空压抑多年的自己。“当时整个重庆让我有种强烈的窒息感,受不了每天被压抑的气氛包围着,我就去了趟北海,感觉了阳光海滩。就不想回来了。”回忆在北海办报的5年时光,她认为那是她人生中最穷的5年,也是最快乐的5年。就像三毛在撒哈拉一样。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却有刻骨的幸福。

“我常说人的潜能是不可估测的,当时住的是四面通风的房子。家里的摆设全靠我一手打造。”从来不会家务的她竟自己做了一个木制的碗柜和书架,还用砖石砌了个灶台。“当时我在《北海日报》副刊部,主任是个壮族老诗人韦照斌,他把我当女儿看待,送给我一个既能当沙发,又能当床使用的长条木头沙发,我就用废弃的木箱做了一个茶几,用红花土布铺上。”报社每月的收入只有一千多块,只够一家人的开销,到北海的前两年,景娅一次也没回过重庆,就因为穷得叮当响,连买车票的钱也没有。

“但是我有很多好朋友,三轮车夫,裁缝,小餐馆老板,渔民……我天天和朋友们去海边游泳采珊瑚。还学会了骑车。”用景娅的话说。北海只有巴掌那么大,是一个谁咳嗽一声都能听到的小城,她生活得很纯粹,写出来的东西也纯粹。“《镜中》就是在北海完成的,当时根本不用考虑市场,也不用迎合读者的口味,我是在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1998年回到重庆至今已有12年的光景,回到重庆的景娅在事业上一路狂奔、忙碌,从《重庆晨报》到新女报传媒,做《新女报》、《健康人报》,她不断折腾着自己走到今天。在20多年的创作路上,写了《镜中》、《与谁共赴结局》、《美人铺天盖地》三部书,名气越来越大。

她是一个死了再活过来的人

“父亲”是采访中景娅提过最多的人,在她的内心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发生在她身上的很多事都与她父亲有关。

“以前一直以为我不了解我父亲,他总是离我很遥远,我们从不谈心,他身体不好,从我懂事以来,家中成天就飘着中药味,他的病让我很没安全感,直到他走了,我才真正地了解他。”

11年前正当她事业八日中天的时候,孝顺的她把父母送到泰国旅行,父亲就是在旅行中过世的,这对吴景娅来说是永远无法抹平的悲痛。“我父亲去的时候特别开心,当飞机飞到一万米的时候还写了一首诗,写得相当漂亮,可是一下飞机就感到肠胃不适,旅行社不负责任地把他送到一个条件很差的医院,是医生的误诊让父亲病情加重而丧命。”当她得知父亲去逝的噩耗已是第二天,犹如晴天霹雳般。“刚收到消息,我整个人完全恍惚了,哭也哭不出来,上厕所尿不出来,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当我清醒过来才开始号啕大哭,那两天我把一生的泪水都哭完了。”之后的一年时间,她一直沉浸在深刻的悲痛中,生活一团糟,祸不单行,又遭遇车祸,家中被盗,贵重的物品被洗劫一空。那时她极度害怕写作,一写便泪如泉涌,于是那一年她连一篇新闻稿也没写过,只给父亲写了一封追悼信。

“我总以为自己很强大,正是父亲的去世让我意识到,一个突发事件就能在一瞬间摧毁一个人。”整整5年的时间,她才渐渐从自己封闭的黑洞中走出来。

结婚当继母是人生新课题

敢爱敢恨的景娅形容自己的内心就像一个喷泉,平日里不见一滴水,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喷发出一大股水流。她是个极度注重自己内心感受的人,感到幸福,她会坚持,感到委屈,她就离开。婚姻上亦是听凭自己的内心,选择了自己的幸福,嫁给一个有6岁小孩的男人,在如花的年龄为人继母,尽管当时让所有人始料不及。至今结婚24年了,谁都能想到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易,家人的反对及周遭不被祝福的眼光。年轻女大学生出嫁后就要做一个6岁小孩的妈妈,这在思想观念相对传统的80年代,需要多少强大的勇气去面对。“当时没有想太多,我相信我先生能给我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虽然有点像是一场

赌博,但他的确给了我很多独立思考的空间。”

当好一个继母,是景娅一生都没想过的课题。“我的生命中最怕的人就是我的儿子,我视他如我的生命,他痛的时候,我会感到加倍的痛,只要他需要我,我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他支持他,他就像我的软肋,说的每一句话总像一个警示一样,我总会规规矩矩地照办。”40多岁的吴景娅折腾了20多年,该经历的都经历了,由于一些机缘巧合没能尝试的就是生育,这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这大概要讲缘分,刚结婚的时候就曾怀过,但那时刚刚跟儿子建立感情,我不想稀释放在他身上的爱,就决定暂时推迟了生育计划,之后的孩子也来得不是时候,不是居无定所,就是工作忙碌的时候,而当我想要的时候已经错过这个缘分了。”曾经经历的种种已让景娅渐渐炼成了一个内心弹性很大的人,跌倒了,即使痛得死去活来,她也能自我消化,再重新爬起来。她,就是这样一个内心容量巨大的女人。

听说你爱狗如命?

小时候我家养过一只狗叫小熊,是我父亲取的名字,后来被活活打死了,后来父亲的死给我的打击很大,就在我伤心欲绝的时候,我遇到刚出生的“熊熊”,有一次带它回老家,不用指点,它走的路线正是我爸生前常走的路,还有一次我晕倒在厕所,是它救了我,就是这些巧合,让我坚信是父亲回来了,以另一种方式守在我身边。

是什么吸引你。促进你研究男女两性的问曩墓?诗经里有首诗叫《氓》,讲的就是一个女的被骗,然后被遗弃,那是几千年前发生的故事了,在当今也频频上演。不管人类有多先进,社会有多进步,男女情感问题始终是一个复杂的课题。尤其是当我置身于一个女性媒体里,每天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情感问题,我更加认为情感是问题不能不被重视。

对于两性情感你比常人研究得更透彻。那你会怎么面对背叛?

我是一个在感情上很洁癖的人,但是人的天性中就有“背叛”这个基因,这是人很难克服的,不过,现在的人内心的容量在改变,有的越变越大,有的越变越小,可能有的阶段你不能容忍的事到了另一个阶段,你就能容忍了。我偶尔也会想到这个事,如果背叛超出了我所能忍耐的范围,我何不来一个漂亮转身。我相信在失去的同时,也意味着有新的东西在诞生。

社会的进步,对女人的要求也在提高,是吗?以前社会对好女人的要求还停留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简单层面上,现在社会对女人的要求除了“上得厅堂,下个厨房”,还上升到“打得职场,浪荡在床”,连也成了审核一个女人能力的标准,这不是把女人逼成了超人了吗?

你总是穿一些浓郁色彩的衣裳,相当张扬,有人说过,妆扮自己是不自信的表现呢。我不这样认为,爱美是给自己的一个心理暗示,并且是正面的,它让我知晓了生命的宽容和丰富,与你长得美丑无关,是上天赋予每个人的权利。很多时候爱美是对自己的约束,是人走向高贵的一种方式,就像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生活奢华无比,极度爱美,虽然最终被送上了断头台,但她起码很尊重自己的生命。人活在这世上,真正关注你的入恐怕就我们只有父母,所以我们应该多关注自己,让自己活得像绚丽点。

我发现你是一个很爱折腾的人,以后你要怎么折腾?

35岁以前可以为自己活,我随便折腾,但是之后就要为小孩和父母着想了。现在我没什么可折腾的了,如果旅游算是一种折腾的话,我每年总会折腾那么几回,每出去一次,就好比换了地儿再活了一场,我会觉得自己年轻得只有20岁,今年大概七八月我要去英国,现在就开始做功课了,看有关资料,有关的电影,研究线路,还要订做衣服……

听说你正在创作一本长篇小说,何时出版?这本长篇小说将在三月份出版,描述了一个生长于中国最敏感时代的女人,对男性世界的恐惧、向往到包容的过程,提出了一些相对尖锐的问题:科技文明的日益发达会导致男性消失吗?如果男性作为一种文明和物种消失了,女人将面临怎样的千古孤独?目前,出版方与国内许多著名评论家认为这是近年来中国女性女学的一次全新突破。说到底,文学对我们算是一场场梦,无论读与写,你都可抵达另一种时空。为此,我要感谢上天,赋予了我们凡人做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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