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赖声川戏剧创作对传统戏剧的突破

时间:2022-09-22 10:04:20

论赖声川戏剧创作对传统戏剧的突破

赖声川的戏剧《暗恋桃花源》是运用集体即兴创作的方法,构建“一古一今”两个时空交错的结构,以悲喜剧结合的形式创作出的一部典型具有现代剧场艺术的作品。

在赖声川的表述中,“集体即兴创作法”分三个部分:一是角色的设定,二是导演根据作品的整体概念,依不同情形设定各种“状况”做为角色的“环境活动”,三是在正式构架图完成后,导演回归传统责任把剧本完整呈现在舞台上。“集体即兴创作法”以完全相反的理念,先进行剧本创作,再根据所创作出的剧本而组织拼接各个部门,使得所有人的想法在剧本创作中得以交流碰撞,从而使得精神上无形的所得化为有型的表演。

“集体即兴创作”法淡化了编剧的作用,是以演员“即兴表演”的形式进行创作。与赖声川早期作品《这一夜,woman说相声》的完全自由开放式创作不同,随着个人风格和思想倾向的明确,后期较为成熟的“集体即兴创作”法是以导演明确的思路框架为创作主导的,例如:在《暗恋桃花源》的创作中,江滨柳一角是演员在即兴表演中创作而来,而江滨柳的身份也是慢慢推导出来的。在创作之中,导演变为引导以及刺激的整合者,而演员变为创作参与表现者,这种互动式的集体创作使得个人融入集体,演员对于角色的认知从角色的内在直接抒发,将角色“活”出来。观者通过戏剧欣赏直击内心深处,以此而产生的共鸣则喻示着一个宏观社会文化背景下的生命真意。

《暗恋桃花源》是对传戏剧的突破,更是台湾当代小剧场艺术创新的一个标志。传统戏剧大体形成“开放式”、“人像展览式”、“锁闭式”结构。《暗恋桃花源》不同于以时间为依据,按照剧情展开的开放式结构,也不同于将众多类似人物浓缩成戏剧片段,由此组合形成一个时代以及历史变迁发展的“人像展览式结构”;更区别于“回忆过去”,因“回顾”所造成的危机对人物命运以及人物关系的影响从而推动剧情达至高潮的“锁闭式”结构。《暗恋桃花源》实为《暗恋》《桃花源》两出戏。向观众展示的是一个将不同时空中的故事糅合在一起的一个此戏与彼戏,戏里与戏外相交织的戏剧作品。

以《暗恋》为主题的悲剧故事主要叙述的是东北流亡学生江滨柳在上海与云之凡发生的一段爱情,却因时局动乱,江滨柳流落台湾娶妻生子,只想在病危时见一下自己曾经的爱人。而以陶渊明《桃花源记》为蓝本改编创作而成的故事《桃花源》讲述的是老陶愤懑于妻子公然出轨,于是出门打渔误入桃花源,并在桃花源中顿悟得道终归的过程。两个剧组的争执又加入了第三方,一个不断追问刘子骥在哪的年轻女子。

整部戏以《暗恋》开场,男女主人公十分投入的情感冲突被导演打断,灯光突然亮起,《暗恋》的导演登场,他不断说着:“我记得当时不是这样。”直观的方式展现戏中戏,告诉观众‘我们正在排戏’。《暗恋》剧组中的人物相应登台过场,直到偌大的场地又出现一个戏剧剧组,《暗恋桃花源》的整部戏剧才逐渐展开。戏剧化所产生的间离效果,将观众与戏剧相脱离,以此产生“戏即为戏”的印象,以此改变了观众的被动接受性以及主观情感性,使观众“出戏”且更为理性客观的看待戏剧所能包含的内容,从而反思自我以及社会,最终达到共鸣。《桃花源》的开场,便用不同于《暗恋》的手法。《桃花源》剧组登台,让观众明确的认识到这不再只是两出单独的戏剧,而是两个剧组在争夺场地时引起的冲突。《暗恋》与《桃花源》两部戏剧又各自不断打破自己的故事叙事逻辑,以打破戏剧化进程的方式增强故事各自的戏剧性以达到间离效果的不断增强。在《暗恋》剧组中,导演不断打断两位主演的对戏,自我反问着:“我记得当时不是这样”。导演的纠结是演员难以理解的,也因此造成了《暗恋》戏剧的难以进行。同样,在《桃花源》剧组中,道具的频频出错,美工难以按照导演的想法布景,例如:“桃花不在幕布中,而制作成具体物件摆放。”《桃花源》的排练同样困难。故事的戏剧性在不断进行再被打断,而戏剧化却因此增加。

有句话叫做:“置身事外,事事而清”做为“局外人”的时髦女郎看上去与两个剧组都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她又是做为干扰因素不断给两个剧组的排演造成间隙,由此而形成了又一次的间离:观众从两个剧组的排演中跳离出来,以她为“镇定剂”让观众评价排演的过程,使得戏剧结构得到创新,以呈现“三方”的形式,用第三者的角度思考两个剧组。

两个戏剧时空至于同一舞台,实际上互不相关的两个戏剧空间中的人物互相应答,使得两个不同戏剧空间的戏剧动作相互交流,从而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性。戏剧段落顺理成章的趋于统一是在两个剧组相互妥协后,将舞台一分为半分别进行排演时达到高潮。

具体对话如下:

老陶:我想家。

护士女:你不能老想一件事情啊。

白袍女: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回去干吗呢?

护士女:你想想看从你登报那天起到现在都已经。

老陶:多久了?

护士女:五天了耶!

白袍女:好久了…

护士女:你还在等她啊,我看不必了啦。

老陶:我怕她还在等我呢。

护士女:第一天云小姐没有来,我就知道她铁定不会来的。

老陶:哦,她会来。

两部戏的对白巧妙的联在了一起,看似将舞台一分为二的两个剧组由此趋于统一。一古一今,一悲一喜,相互抵触破裂又村托相生的戏夹戏组合成了一出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的结构多元并置交错互动的现代戏剧。

整部戏剧的创新更体现在悲剧与喜剧的结合上。以传统戏剧的理论观念而言,悲剧与喜剧应该是分开审美的,但是暗恋桃花源却跳出这种模式。爱情的可能性在《暗恋桃花源》中列出:爱情会是寻找到所爱后暗恋却不能结合,也可能是结合后的外遇或者失望。前者的悲伤带着暖意的回忆,而后者的笑闹却带着世俗的悲凉。大多数的人们总是会向现实低头而选择婚姻的单纯结合,在每日重复的生活中乏味逃离,短暂甘醴余下的仍旧是失望以及再次的失败。人们相信且追寻爱情的永恒,但是却在无数次打击后循环往复。或许在自己的眼中别人总是成功的,而自己却总在擦肩而过时错失良机。《暗恋》中的江滨柳与云之凡的爱情故事就是导演自己的故事,而戏剧演至末尾,导演自己潸然泪下,四十年前的两人憧憬未来却因为战乱而无法将爱修为正果,四十年后,江滨柳垂死而思恋云之凡,再见却发现物是人非。所谓爱情的永恒在《暗恋桃花源》中是否定的,如果没有分开的遗憾或许也就没有四十年的勿忘。记得《暗恋》开场,四十年前的上海,云之凡相约江滨柳前往不属于凡间的仙境一游,也记得《桃花源》与《暗恋》导演对骂时,《暗恋》导演说着:“我看你的喜剧,我好心痛”。再反观整部戏剧,《暗恋》和《桃花源》仿佛从开始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暗恋》的悲伤中包含对爱情无限回忆的温暖,而《桃花源》的嬉笑怒骂中却暗指着现实社会充斥的爱终走向失望的悲凉。这悲中有喜,喜中含泪的升华更好的反映社会生活,增强了戏剧内涵的广泛性以及深刻性,引人深思。

赖声川认为戏剧是净化心灵,反观社会的一种艺术,他借鉴、转化传统的戏剧理念,将传统的文化元素植入作品之中,将现代戏剧方式与传统相结合且自由转化,更将传统文化精神与西方戏剧文化相交融,形成有中国风格的现代艺术体系,使得观者通过戏剧欣赏,能够审视历史,反思社会现实,感受艺术文化。(作者单位: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参考借鉴:

[1] 《开放的舞台创作观念―浅析赖声川的集体即兴创作》,牛鸿英

[2] 《集体即兴、时空交错与对立互动―论赖声川的戏剧》,彭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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