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舞蹈爬进我们的身体

时间:2022-09-20 11:33:47

让舞蹈爬进我们的身体

这是一种藤萝般纠缠的视觉享受,一种无可比拟的力量、灵巧与人体展示的盛筵,有着螺旋般的复杂度和洞察力,却同时如此轻薄而,将每一缕肌肉、每一道筋骨都以优雅的方式发挥到极致,水玉霉就是一座匀称和谐的建筑,装饰以繁复精妙的音乐,从眼球直达内心,最终实现精神共鸣。

水玉霉(Pilobolus)舞蹈团

成立于1971年,达特茅斯学院舞蹈班,本部位于华盛顿,在全球拥有上亿粉丝。

水玉霉是一种常在草食动物粪便上出现的真菌,怪异又冷僻。以此来命名的舞蹈团,风格尽在不言中。水玉霉以协作舞蹈术的理念和独特的相互支撑的方法,创造了一种极具感染力的舞蹈形式,至今获得多个国际奖项,包括新英格兰戏剧大赏、美国舞蹈协会终身成就奖等,2008年在奥斯卡开幕式上表演,2012年获格莱美音乐短片奖提名。

Q= 《旅伴》

RB= Robbie Barnett(简称RB),编舞

关于水玉霉

Q:请用一句话概括水玉霉。

RB:水玉霉是机会主义者和原生质主义者。举例说明,当我们看着食物,我们看见的不是食物,而是伪足(原生动物或细胞质的突出部分,可以帮助细胞运动),正缓缓移向生物大爆炸和大融合。

Q:这是水玉霉的最独特之处吗?

RB:我们相信无知的力量……不知道你的极限在哪里。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从一片空白的大地上开始搭建我们的肢体语言,由感觉来引导我们,让舞蹈爬进我们的身体,而不是事先设计好一个体系,然后往里面填充事先定义好的东西。人体有它自己的法则和韵律,它会随着时间自然地创造出形态……这样,或者那样……无论如何,最后呈现出来的是肢体定格的那一瞬间,无论这一瞬间是好是坏,但就是它了,是它自然生长出来的样子。

Q:哪些理念或舞蹈艺术影响过水玉霉?

RB:我们不是脱胎于舞蹈的,也不是从任何传统中来,甚至是现代舞传统。我们从不去借鉴其他舞者的舞蹈表演,而是完完全全地创造了我们自己的风格和技巧。一种开放的不断创新的理念、永远不受制于传统的勇气、一种温暖友善和宽容的感觉,这些引导着我们如何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表现自我,我们必须有着坚定的信念,而且必须诚实。

Q:能存活40年的现代舞团真是少之又少,几乎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总会有舞者离开,水玉霉是将一个团队视为一具完整身体吧,那么有人离开就相当于断肢了,这时你们怎么办?

RB:马克思·韦伯曾经探讨过“魅力的常规化”现象,也就是说需要建立起一个体系,能够让核心价值得以延续。我们发展了一种属于我们自己的语言来延续核心价值。这种语言与其他任何语言或者技巧完全无关。我们有一本自己的词典,叫做水玉霉词典。我们常常开玩笑说,是不是要正式出版这本词典呢?此外,我们非常注重每个身体的不同,尤其当新的舞者加入进来时。即使是身高上或者手臂长度上的一点点差异都会影响脚步行动乃至整个舞蹈的表现。所以舞者不仅要熟悉自己的身体,还得熟悉其他所有队员的身体,这样才能天衣无缝地合作。

Q:进化经常是你们舞蹈的主题,你怎么认识科学呢?

RB:我觉得科学和艺术是紧密相连的,都是人类的渴求。它们都企图发现人类所不知道或不理解的神秘世界。水玉霉的表演和进化过程很相似。我们早年的表演从抽象的模糊的黏块开始,有很多运动元素,接着笨拙地成长,根据形势的变化来做出创造性的适应行为,越来越关注人际交互和叙事结构,从而生存下来。你可以欺骗你自己,但你无法欺骗自然法则。高度地集中在某个简单目标上可以发现最有效率的进化方式,而我们发现效率的副产品是优雅。当然,这不是绝对的。我们不喜欢追根溯源、有板有眼地做事情,我们更喜欢随心所欲、用我们自己的逻辑去创造全新的故事。

Q:你觉得一个优秀的舞蹈者是什么样的?

RB:唔,卖力工作、了解自己吧。当我们招人时,我们不一定会录取那些能把腿抬高然后旋转十圈的人,我们想要那些能在舞台上敞开心扉的人。是的,相比于技巧,我们更看重个性和背景。有着广泛而多样化的经历,不仅仅是舞蹈,还要有心理学、艺术史等方面的修养,这让一个人的内在更加丰富,更加有吸引力。每个人都必须要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以及如何在舞台上抓住视线的能力。我们就喜欢这样的舞者。

Q:你们的舞蹈常常需要舞者在几乎的情况下贴身表演,你们会感到尴尬吗?

RB:为了以最完美的方式舞蹈,我们必须对接触彼此的身体感到完全放松和舒适,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就像接触自己的身体一样。所以我们六个舞者,不管男女,都是长年吃住在一起,常常可以看到其他人的,以至于达到视而不见的地步。即使已经结婚的人也是这样,与伙伴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家人,可以说,是为了艺术牺牲了家庭吧。

Q:你们的“网络舞蹈”现在很火,在Youtube上的点击已经超过千万了。

RB:我们一直在琢磨设计一套专门在小屏幕上表演的舞蹈,这样就可以让更多观众用电脑来观看。我们把舞蹈、音乐和电影结合起来,于是就造出了一种过去人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舞蹈形式。

Q:在网络舞蹈的视频里,我们可以听见舞者们在交谈,你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RB:说实话,这些交谈其实不应该给观众听见的,虽然我们总是在舞台上聊天。我们是以角色的身份在交谈的,我们也自言自语,反正就是必须要说话,这对更好地跳舞很有帮助。有时候我们会在舞台上对彼此说:“哇哦,这是这次巡演的第五场了,我们刚刚坐了12个小时的飞机,累得半死,不过非得坚持住不可”或者只是简单的“坚持、坚持”,互相打气,哈哈。

关于身体

JH= Jeffrey Huang,水玉霉前舞者

AS= Anikka Sheaff,水玉霉现舞者

Q:身为一个舞者,你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体呢?

JH:舞者每天都会直面他们的身体。每当一个舞者走进练功房,镜子里就无法逃避地出现他的形象。我每天都持续关注自己的身形、姿态,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身材,也有表现出的整个精神状态。水玉霉的练功房没有镜子,但绝大多数的舞者都会在有镜子的房间里练功,从而百分之百认识到他们身体的优点和缺点。我觉得对自己的身体还挺满意,尽管和所有其他舞者一样,我也希望身材更完美,比如四肢再修长一些、脚踝更精致一些等等。

AS:很遗憾,我觉得很多舞者都对他们的身体存在极度偏见,从几岁的小孩子到非常有资历的舞蹈家。舞者总是被告知要做什么以及如何去做,很容易变成一个完美主义者。就我而言,在我上大学之前,身材从来不是问题。然后舞蹈学校开始让我减肥,你会感到总有人在盯着你,目测你的体重,看你是不是胖了或者瘦了。有些舞者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种目光……

Q:在你当专业舞者之前,你会对自己的身体要求这么高吗?

JH:舞者总是承担着巨大压力,尤其在训练时,需要让身体呈现出某种姿态,有时这种姿态是扭曲的和不健康的。有些舞蹈学校明确地告诉学生,他们需要把身体折成X形或Y形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舞者。我很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可怕的训练。

AS:在舞蹈学校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材好,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虽然我没有得过饮食障碍症,也没有做伤害自己的事,但我总是自卑……很幸运,我进了水玉霉,这个团队要求强壮和健康,这让我重新获得了自信!

Q:你觉得舞者的身体和运动员的身体有哪些不同?

JH:舞者的身体需要有更强的表现力。舞者和运动员都需要对身体做出极端挑战,但运动员的身体表现力是第二位的,他们的身体常常用各种护具保护起来。而舞者的身体必须是敞开的,隐藏身体会大大削弱表现力。而且,舞者必须一上舞台就用他的身体抓住观众,即使他有所遮掩,这种遮掩也必须是为了另一种程度更大的敞开。

AS: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想篮球运动员只需要将球投进篮里,而不必在乎他们的身体看上去怎么样。但对我,我希望我有一个美丽的身体,能够在舞台上呈现给观众。而且运动员不需要太担心他们的屁股是不是变大了一点,只要不影响跑和跳就行了。但舞者就必须时时注意这方面啦。

Q:你是否爱自己的身体胜过其他所有东西?

JH:我爱我身体的超强韧性以及能够完成我渴望形态的能力。也许这听起来有点怪,但我觉得可能很多舞者都这么觉得——他们的身体是一个与他们自己分离开的工具。舞者经常将身体看成独立于意识的个体,比如有些舞者会在早晨抱怨说“他们的身体还没有醒”或者“不听话”等等。

AS:当我的身体状况很棒,一点都没有伤时,我会非常喜欢它。如果有伤痛,那就很难跳好了。总的来说,我爱我5英尺7英寸的身高,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强壮的体格!

Q:你在饮食方面有问题吗?

JH:如果我饮食有问题,那就是吃得太多了!说实话,我简直是一个大胃王,很多时候我都吃得太撑了。我总是对朋友说,能跳舞真是太幸运了,因为我的工作让我得以保持体形。

AS:不!我爱美食!就是每当我吃了一块超大蛋糕后会有罪恶感。但我不会停止吃美食的!它能让我第二天跳更长时间!哈哈!

Q:你会和别人比较身体吗?什么时候比?和谁比?

JH :总在比,和任何人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是扎根在脑海深处的行业竞争意识。如果我的身体比旁边人好,那我就有可能在面试中获胜。

AS:当然!每时每刻!我和《体育画报》的封面女郎比,和其他舞者比,和我认为身材好的所有女人比!我觉得这就好像本能一样。特别是在面试时,一场面试总是在充满相互比较后的挫败感的气氛中进行……

Q:舞者倾向于对彼此的身体表示赞赏呢,还是比较苛刻?

JH:对我们的身体不满简直是舞者的第二本能,所以难免苛刻。我们总是想更灵活、更柔韧、更强壮、更好一点。身体就是竞争的制胜法宝。

AS:我觉得看情况吧。总的来说,舞者们总是想尽可能地鼓励彼此。但芭蕾舞需要人极端苗条,可能会更挑剔一些,而在嘻哈舞领域,苗条就不那么重要了。

Q:对身体的重视会否让你对年龄极端敏感呢?

JH: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今年27岁了,已经跳了8年舞。我刚刚开始意识到身体的一些变化,也开始变得更成熟。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是的。

AS:没有啊。每个人都会变老的,只要我的身体允许,我就想一直跳舞。我对我的身体很好的,希望我能跳很长时间啦,哪怕我有了孩子!

Q:你用你的身体做过的最惊人的表演是什么?

JH :我想是柔韧性。小时候我练体操,总是一边长时间地大劈叉一边奇怪,为什么其他孩子做不到呢?但上大学后我丧失了这种柔韧性,连把腿直劈45度都很难。8年以后,我仍然在努力找回童年时的柔韧。不过我现在已经接受这个现实,我无法恢复到10岁时的身体了。

AS:嗯,有一次我做了6个皮鲁埃特旋转(竖趾旋转),那个真的很棒!我还在新西兰试过蹦谷(从大峡谷上跳下去),那个真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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