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一一》的音乐元素的超现实主义价值

时间:2022-09-18 04:58:49

浅析《一一》的音乐元素的超现实主义价值

[摘 要] 《一一》是台湾导演杨德昌的代表作之一,是一部刻画家庭亲情及生命意义的电影作品。杨德昌也因本片获得戛纳影展最佳导演奖的殊荣。《一一》就是一部教科书式的电影,影片通过一个家庭的故事,来折射对人性的探究。《一一》是一则生命的诗篇,在叙述一则简单的家庭故事时,真正触摸到“情感的精髓”,以四两拨千斤的娴熟技巧交代了少女心事、童年困惑、事业危机、家庭纠纷以及对宗教的慨叹和对时事的讽刺。

[关键词] 《一一》;音乐;超现实主义

一、创作背景

杜笃之和杨德昌是一对黄金拍档,杨德昌没有固定的摄影师,但录音师从《光阴的故事》开始就一直用杜笃之,从那时起他们一起开创了许多台湾电影录音史上的第一。《一一》作为杨德昌毕生之功的集大成之作,录音的精致和用心是十分值得留意的。

影片讲述了一个看似凌乱无章法的故事,只是一个家庭的生活状态,每个人,每个侧面。刚降生的“无名”的baby,上小学的男孩子洋洋,他上高中的姐姐婷婷,爸爸NJ,妈妈,爸爸的初恋情人,爸爸的至交,洋洋的舅舅和新舅妈,舅舅的前女友,外婆。还有一些裙带关系的邻居、同事、同学。它还原了一个家庭原本的模样,一个三代同堂的中国式复杂家庭原本的模样。它节奏缓慢看似波澜不惊,却娓娓道来,让人细细咀嚼。它平静地讲述着却流露别具匠心的悲伤。人的生活原本如此,每个已经被磨平棱角的人怀着残留的梦想苟且活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人为了生活,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罢了。或者只是一种悲剧性的循环,周而复始,从未停歇。

杨德昌以最简单的字来命名影片的主题,以最平淡的镜头摒弃了纷杂的社会去观察一个最基层家庭的内部,又以一个最纯洁的孩子之口为其代言讲出一个个生命的真谛。一部家庭剧拍得如此惊心动魄又深入骨髓,返璞归真,化繁为简于生命的最原始处发轫。影片中的简洋洋简直就是一个讲譬喻的小活佛。洋洋觉得大家的烦恼来源于每个人只看得到事情的一面而看不到事情的另一面,只知道自己知道的,不知道别人知道的。所以他要去告诉别人他们不知道的事情,给别人看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也即是导演杨德昌在做的事情。在某种层面讲洋洋是杨德昌导演在这部电影里的化身,他借洋洋之口向我们陈诉着他想我们知道的事情:看淡一切,宽容自己和别人。

二、音乐精灵

从故事的开头音乐刚刚进入的几秒钟,我就可以感受到这部电影一定是一部杰作了,杨德昌的叙事手法和舒缓的钢琴曲气质如此一致,很让人有感触。

电影中第一次出现音乐是在开头,从阿迪的婚礼连接着拍全家福的情景开始,变奏《欢乐颂》以三拍子的钢琴曲缓缓流出,干干净净的独奏,表达出导演想要的安宁祥和的三代同堂的家庭生活,每个人脸上流露出真实的笑容,阳光很温暖,周围绿色的气息和人们的“盛装”交相呼应,这就是生活真实的一面,偶尔感受到的幸福。后来加入小提琴,场景切换到几个家庭成员的活动上:洋洋和同班的女生们,NJ夫妇和阿迪夫妇,婷婷和洋洋,婷婷和阿婆。音乐缓慢地停止下来,绿树掩映的室外活动转换成婚礼的礼堂,云云的“闹婚事件”开始展开。直到电影的片头出现,三拍子的《欢乐颂》再一次出现,三种乐器交织的《欢乐颂》作为阿婆从礼堂里回家路途的背景音乐,“欢乐”已经不是欢乐,慢慢转变成淡淡的忧伤,空镜头里室内的凌乱和瓶瓶罐罐的家庭生活气息让我们不禁去想,活了一辈子的阿婆,究竟内心在想什么,无奈,伤心,还是不想去理会。如同回旋曲一样,这首歌第三次出现是在婷婷倒垃圾的路上,一路上没有对白,没有环境音,没有任何悬念和冲突。婷婷给外婆弹琴是不同的乐曲的出现,Summer time,是美国当代著名作曲家乔治格什温的作品,描摹了美国南方农村悠闲田园生活的著名作品。婷婷的“半吊子钢琴”把原本布鲁斯的风格演奏得像练习曲,但是作为奥迪和NJ讨论关于公司欠债谈话的配乐,很适合。当NJ和大田谈判接近失败准备开车回去的时候,坐在车里,优雅的女高音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和话题进入故事,两个原本对立的人因为音乐成为朋友。这首歌原是电影《第五元素》的插曲THE DIVA DANCE,片中那位号称宇宙第一美声Diva唱的那段凄美动人的歌曲前半段是Donizetti的意大利歌剧咏叹调Lucia Di Lammermoor,歌曲后半部穿插了节奏明快的The Diva Dance,演唱者是Albania女高音Inva Mulla Tchako。酒吧里放的《何时君再来》姜育恒的歌,混杂了酒吧的嘈杂和男人们的欢呼声。后来大田独奏的《月光奏鸣曲》(《第十四钢琴奏鸣曲》)是为献给他第一个恋爱对象——朱丽叶·琪察尔的。强烈的暗示和悲伤的情感影射了中年男人内心的孤独和对过去的缅怀。环境音渐渐淡去,只留下道出的月光和自己的真心。即使影片后来没有交代,我们也能看得出来,他一生只爱过一个人,谢里。而这份感情是没有办法挽回的。接着NJ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拨通了初恋情人的号码。

在NJ去日本的旅途上,音乐又响起,钢琴独奏高低音和和弦的跳跃很好表达了心情的复杂和悲伤,直到下了计程车与谢里的拥抱,音乐如泡沫般一触即破,戛然而止。“I know you,youer his music”,大田的话很好描述了音乐和主人公心境的结合。影片的基调和音乐的基调如此一致,忧伤而纯粹。同很多优秀的台湾电影一样,《一一》并不适合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看,沉闷、琐碎、细腻得近乎平淡的铺垫,就算到了应该是电影最激动人心瞬间,还是那样平凡无奇。导演杨德昌展示的是一个普通人看不到的生活的另一面,就算电影中洋洋拍摄各式各样人的后脑勺一样,熟悉得一眼就能认出来,但又从来没有看到过,每一个人都有需要别人帮助才能看到的一面。

三、声画艺术

《一一》许多场景都很强调画外环境声,比如阿弟给儿子办庆生宴时候,阿弟、小燕、美国和立忍在屏风后面讲话,这时候我们可以清晰地听见云云等人在屏风外说笑的声音。这时候镜内的话题集中在云云不请自来这件事情上,而画外云云的高一声低一声的讲话正好辅助了这个话题,形成了对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是用声音做镜外调度。《一一》里的录音经常喜欢声音先于画,在摄影机还没有摇到位置之前声音先入画,比如在医院,简南峻跟大婶说话的时候看到阿弟和美国走来,迎上去。我们先听到他们的讲话声,然后摇镜头,才看到他们走来。接着的这个镜头非常精彩,透过医院的窗户拍摄里面的对影可以看到景深里人物运动的对影,在远端美国、立忍和大婶三人的动作十分清楚,而且美国的声音仍然清晰可辨,可以想象,那时候摄影机对着玻璃,而话杆向着相反的方向,但是却没有入画,录音位置把握得非常仔细。

影片有许多神来之笔,比如洋洋在电教室第一次领略到女孩惊人的美,电闪雷鸣的银幕前是女孩顾盼的剪影;杨德昌把父亲与其初恋情人、女儿婷婷与“胖子”的交往过程双线并进,利用恰到好处的剪辑,使人徒增欷歔,两代人的爱情竟是如此相似;杨还将镜头对准那些摩天大楼里暗自饮泣的男女,玻璃幕墙反映着红尘俗世的霓虹,杨德昌使我们懂得电影就是光与影的交响。他故事里的中心人物往往是与这个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人,《一一》里的简南俊有过不成功但难以释怀的初恋,一份并不喜欢的工作,老婆执迷于修行,女儿在青春期的阵痛中摸索,生意场的人情冷暖唯利是图让他心力交瘁。在杨的电影中你永远不用担心他的人物口中会不时冒出一两句惊人之语,这些格言式的对白或者独白常常犹如当头棒喝警醒我们半醉半醒的人生:“诚意可以装,老实可以装,做生意可以装,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一一》里的对话很繁密,为了清晰体现对话,许多场景演员用无线麦克的清晰度是与机位不一致的,比如下面四个人吃完饭讨论和大田合作时的车内对话,机位在车窗外,却没有听到车外的马路上的嘈杂,隔着玻璃听到的声音却是演员嘴边录到的音量。同样,云云和阿弟在咖啡馆里的录音也是隔着玻璃,却十分清晰。

录音的位置有时离机位很远,比如洋洋从胶卷店跑回学校,在操场被女生抓的时候,机位是在楼顶俯拍,而录音则是在操场上,可以听见清晰的脚步声。

有时录音采用声画对位,声是为了体现画面所没有表达出的环境信息,这个镜头是透过学校监视器拍洋洋跑回学校来,但因为没有明确介绍这个监视器是学校的,所以录音就用学生的朗朗读书声来强调这个环境信息,而不像我们常看到的方式是给校门一个镜头,所以声音可以完全不同于画面提供新的信息。声画对位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段B超镜看胎儿的时候,声音是大田作游戏介绍,内容的契合是完美的而深刻的,把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整合在一起,赋予新的意义。洋洋是真正的哲学家,通过他导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他说:“爸比,你看到的我看不到,我看到的你也看不到啊,我怎么知道你在看什么呢?我们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我只能看到前面,看不到后面,这样不就有一半的事情看不到了吗?”用洋洋做代言人也道出了导演“没有什么是复杂的,一切都很简单”的人生哲思。用杨导演的话说:“这部电影讲的单纯是生命,描述生命跨越的各个阶段,身为作者,我认为一切复杂的情节,说到底都是简单的。所以电影命名为《一一》,就是每一个的意思。这意味着电影透过每一个家庭成员从出生到死亡每个具有代表性的年龄,描绘了生命的种种。爵士乐手在即兴演奏前,总会低声数着‘a one and a two and a’来定节奏,英文片名由此而来,表示片中内容并没有紧张、沉重、或者压迫感,生命的调子应该像一阕爵士乐曲。”杨德昌导演的镜头立体感很强,画面延伸感也很强,擅长在镜头里营造潜藏的画面,经常看到巧用镜子玻璃等物体的反射增加画面延伸感的手法,一组又一组的长镜头犹如诉说一个真实故事,静止的机位给我们一个特定的视角让我们冷眼旁观这个世界。在这样一部平淡的电影里,我们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搁浅的理想,触礁的爱情,残酷的青春,衰老的命运,无奈的人生以及必死的结局。

总体来看,《一一》对声音的处理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用心和精细,应该说单从录音这一点,《一一》已经可以成为后世模仿学习的对象了。

四、结 语

每一部电影都是导演自己视角所看到的人生,或者疯狂、或者阴暗、或者快乐、或者无奈、或者可爱、或者神经。哪怕是同样的事、同样的物,在不同人的眼里,其实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更喜欢另一句话——一部电影,一种人生。《一一》是一则生命的诗篇,在叙述一则简单的家庭故事时,真正触摸到“情感的精髓”,以四两拨千斤的娴熟技巧交代了少女心事、童年困惑、事业危机、家庭纠纷以及对宗教的慨叹和对时事的讽刺。

[参考文献]

[1] 陆莹.中国电影音乐的创作与“大音希声”的美学精神[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3(05).

[2] 崔芃,魏欣欣,张璐,芮雪.音乐是语言的终极 王黎光访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8(06).

[3] 林丽.电影音乐的美学特征及其多元化创作[J].当代文坛,2004(02).

[作者简介] 颜雄心(1971— ),男,云南曲靖人,曲靖师范学院音乐舞蹈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声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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