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竞争与设计

参与嘉宾

臧永顺，深圳市海大装饰有限公司地产项目组设计总监

李轶斓，深圳市深装总装饰工程工业有限公司设计总监

陈女青，深圳市居众装饰设计工程有限公司（龙华分公司）设计总监

话题背景

在社会机器高速运转的今天，每个人都需要面对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这些压力可统分为两大类：一种是我们的身体所能感受到的、客观存在并且往往可通过一定的方式测量到的物理压力，例如大气的压力、心脏的压力等，这些压力往往和生命系统密切相关。另外一种就是和意志、精神相关的压力，例如生存竞争的压力、对某件事物的恐惧心理、人际关系带来的压力等，这些压力往往和行为比较相关。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讲，室内设计师都是一个压力很大的职业，一位设计师朋友曾经这样说：午夜的街头，只徘徊有两种人，一是流浪汉，一是设计师，可见他们的工作强度之大。而在工作过程中，竞争压力，管理压力，创意压力等亦令他们的精神并不轻松。面对这样巨大的压力，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室内设计师们又用怎样的方式见招拆招，排解压力呢？本期话题，我们请来臧永顺、李轶斓、陈女青三位设计师，从个人、团队与公司三方面，详述行业压力与排遣方法，揭秘设计师心灵背后的故事。

个人发展中的压力

现代装饰杂志社：能谈一下作为室内设计师工作的常态吗？比如说，您一天工作多长时间，加班的时间多吗？会不会经常把工作上的事情带到家里去做？休假的时候会不会处理工作的事情等等？

臧永顺

口碑好的关键我觉得有两点：一是活儿好，品质过硬自然有回头客。二是宣传好，酒香还怕巷子深。

臧永顺：工作压力的大小要看项目，我现在做家装少，公装多，工作的压力就比较大。正常的工作状态是：家装主要看装修季节的分布，上半年比较少，下半年比较多，一天工作十来个小时。我是肯定不会把工作带到家里去做的，我觉得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不过，假如休长假的话，有一个完整的时间段来做工作，也挺好的。

陈女青：我入行时间比较短，五年，这五年并不轻松，通常情况下，我每周只休息一天，但那一天并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我也可能会为了工作去处理一些项目的事情。不过这些努力都是有回报的，比如我让我处于劣势环境的团队做出了第一的业绩、同时自己的设计水平和业务能力也得到了提升。但这样高强度的生活状态也让我对自己的生活有了底线――就是在休假的时候绝不做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情，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但是完全属于个人的空间。

李轶斓：做室内设计确实很辛苦，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休息假期非常短，一般就一两天，像国庆、元旦，别人休息可能我们要加班，因为我们的工作时间不完全取决于我们自己，客户、施工进度、包括合约等对我们的影响都很大。作为设计师就要做好生活分段的准备，忙的时候星期天也好、节假日也好，都是不存在的。而度过了这段时期，可能就会有一段比较轻松的时间处理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平时的工作状态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线性输出，只有在项目的衔接点上会有一点改变。

现代装饰杂志社：您觉得您的工作常态给您带来的压力大吗？您一般怎样缓解工作上带来的压力？

臧永顺：说压力不大那是假的，像我们很多同行都有颈椎炎、腰间椎盘突出这类职业病。但做哪一行都有压力，这就看你自己怎样去调节。

李轶斓：设计行业是创新行业，需要很好的状态才能投入进去。压力太大很难做得很好。一个好的设计师要学会调节压力，如果你让压力左右了你的工作状态，那你作品的质量很可能达不到客户的要求。

陈女青：对于我这样还处于发展前期的设计师来说，工作的压力还是蛮大的。尤其我是做家装的，客户会不分时间段打电话来，这更加重了我的负荷。但我也有缓解压力的方式：比如运动、旅游等。我们公司也有活动室，闲暇时也会运动下。现在也学会了适当时说“不”，来争取一些属于自己的时间。

现代装饰杂志社：三位现在在生活上没有太大压力了，那在工作的竞争上，是否存在压力呢？各位工作中的竞争压力体现在哪里？又是如何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

李轶澜：设计行业内的压力，肯定是有的，这主要体现在设计本身。事实上，设计是奢侈品，每个设计师都必须是具有独立设计灵魂的工作者，他要有很好的眼界、交流圈以及品位，这些条件，有时不仅仅是努力就能达到的。室内设计和画画一样，需要创作主体情感的传达，这得在特定状态下才能达到，比如说李白喝了酒以后才能做出好诗。这是设计师自身素质的压力。

另一方面，就是存在于同行竞争的压力。刚才主持人提到为什么并不是所有设计专业的学生都能在这个行业内做下去，这是有原因的：大家都知道，做设计刚入行的时候底薪低、强度大，这种状态下抱着糊口心态的人就可能转行了或者失去斗志。但真正热爱这个职业的人却会在这个阶段卯足劲儿迅速沉淀、逐步提升，从而创出一番天地来。这就是同行之间的淘汰机制，但实际上，也是个自我选择的过程。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设计这个行业做出非常大的成绩。不过只要你肯用心，将东西做的很有味道还是可以的。

臧永顺：这个行业需要坚持、需要厚积薄发，需要时间。应对压力其实也很简单：首先是入行之初不要抱那么高的期望值，想象这个职业有多么浪漫、多么高收入，你对你入行之初的定位应该是学习和提升，而不是拉风和高收入。慢慢地，当你自己提升到一定程度，你的设计的经济效益也随之而来了。其次，你要真正地喜欢和热爱这个工作才有勇气面对这巨大的压力。

陈女青：我个人感觉，李工和臧工说的是提升个人竞争力的问题：对于做设计的人来说，无论是天资还是气质、谈吐都非常重要。我当初面试的时候，碰到一个同行朋友，他资历比我深，但在穿着和举止上我略胜一筹，所以当时我胜出了。之后他和我沟通问为什么，我建议他适当地做一些个人包装，以提升印象分。前段时间我们见面了，发现他无论是衣着还是言行举止，都比之前有内容很多，相应地，他的事业也提升了不少。这是外在的因素。还有一个，就是二位谈到的热爱问题――这个职业能够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价值。惟其如此，无论压力多大、竞争多激烈，我都能告诉自己咬紧牙关，顶住！

业内公司的竞争压力与处理

李轶斓

实际上公司之间的竞争存在一个定位的问题，你选择的竞争对手很重要， “求之上，得之中，求之中，得之下”，作为一个公司，如果你一味和一些小公司打价格战，那也得不到大的提升。

现代装饰杂志社：上面我们谈到是以提升自我来面对竞争压力的问题。现在各位都是设计总监，带领一个团队。能谈一谈当“帅”和当“兵”的区别吗？这种角色的转化是否会给各位带来压力？

臧永顺：从普通设计师到团队管理者，角色转变的压力还是有的，管的人多了，事儿也就多了，你需要更多从全局来考虑问题。但无论是当“帅”还是当“兵”，有一点是共通的：自我管理要做好，雷厉风行，不能拖拉。我们当中有些设计师，特别拖拉，尤其做公装的，你叫他拿效果图，他可能会拿去年甚至前年的东西来充数，甚至名字都不换下。这种设计师工作应付得倒是很快。但是很难往上走。我对我的团队没有别的要求，就要求他们，本着对自己负责的原则，管理好自我，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

实际上对于设计公司、装修公司这样的企业来说，所谓的管理制度并没有那么刻板，它更多地是一种亲情式的管理。我自己管理团队，平时无论上下级，大家都跟家人一样，会开开玩笑，一起吃吃饭，这种亲情式沟通也有利于默契的培养。到做事的时候可以配合的更好。如果说潜在的压力的话，那就是利益的分配，亲兄弟，明算账，在分配利益时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来，利益分配公开透明，大家才会觉得自己的劳动得到了尊重，从而激发更大的工作热情和更密切的团队关系。

陈女青：我们公司在人才管理方面还是有原则的：有才、有德者重用，有才无德者弃用，有德无才者培养。我们最看重的是“德”和工作态度。打个比方：有个员工他做效益很厉害，但是却不断抱怨，这样的人我们是不用的。因为他带来的负能量会给团队其他人造成坏影响。而我自己作为团队管理者，也存在着一些压力：我的团队非常年轻，有相当一部分的90后。90后是很随性的一代，他们并不特别在乎工作带来的金钱利益，有一种“不差钱儿”的态度。那我就得想办法去引导他们，在这个团队、从事这份职业，你能得到什么金钱之外的东西？能对他个人有哪些提升等等――这些是非常必要的。至于我个人，面对竞争和管理等方方面面的压力，我的原则是“不抱怨、不叫苦、不抛弃、不放弃”。

李轶斓：我们公司的管理分几块。最严格的是施工图团队，所有的图纸必须几经推敲才能拿出去――人家投资几个亿去按照你的图纸实现项目，不慎重不行。我这块主要是设计方案创意团队，从工作时间上来说相对灵活点，比如说一个项目做到一半，感觉没有灵感了，就可以出去旅游转转，回来接着做。由此也可以看出不同部门对人才的不同需求：绘图组对人的耐压性要求非常高，必须是能加得起班，吃苦耐劳的人。而创意组的先决条件则是灵气：谈吐外表之类的可以慢慢培养，但灵气是实打实的。

我们会通过调休、放假这些形式来缓解工作强度的压力；工作上的压力，比如说施工图的一些问题，大家的一些意见等等，我们都会在工作室消化掉。至于说到处理团队成员的压力，我比较赞同臧工的说法，设计公司还是亲情管理效果更好些。小公司的人少，比较适合这种亲和力强的管理方式。而大公司整体虽然有自己的管理制度和企业文化，但是在各部门各团队具体管理的时候，也可以通过亲情式的沟通来化解一些内部矛盾。

陈女青

我热爱设计并不是因为它挣钱多，而是因为它能够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价值。惟其如此，无论压力多大、竞争多激烈，我都能告诉自己顶住！

现代装饰杂志社：深圳的家装公司很多，竞争压力是非常大的，那居众和海大作为在深圳比较有名气的家装公司，臧工和李工觉得各自的团队的竞争力体现在哪？李工就职于设计和施工分离的纯设计公司，又觉得这个市场的竞争主要体现在哪呢？

臧永顺：深圳的家装公司确实很多，而且前几年竞争白热化的时候，经常会有公司抛出免设计费等看似很诱人的条件。但这些所谓的优惠说自了就是模式化、套公式。事实上，价格战并不是在深圳市场取胜的根本。这个城市的居民很有品位。再加上，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更多地追求一种时尚个性的生活，就更不满足于那些模式化的设计了。这也就给我们这些比较注重设计品质的公司很好的契机――只要口碑好，不怕没饭吃。口碑好的关键我觉得有两点：一是活儿好，品质过硬自然有回头客。二是宣传好，酒香还怕巷子深，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你有实力，就必须让你的实力在公众面前有完美的表现。像有些设计公司的企宣文化就做得非常系统全面。

李轶斓：实际上公司之间的竞争存在一个定位的问题，你选择的竞争对手很重要，“求之上，得之中，求之中，得之下”，作为一个公司，如果你一味和一些小公司打价格战，那也得不到大的提升。你必须给自己一个明晰的定位，朝着值这个定位的程度去做，当你做到别人肯花这个钱来承认你的设计，你就成功了。

陈女青：对于竞争和价格战，我觉得我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因为我现在的工作地点在关外，小装修公司特别多，而且大多都不收设计费，这时候，找上门的客户就有疑问了，为什么大家不收，就你们收？那这时我就会给他们分析设计师的成长和设计潜在的附加值：我们从学校到社会，在开阔眼界、自我提升方面的投资都会比别人多几倍，这些投资可以转化成好的作品，设计费是艺术价值的体现……而那些不收设计费的公司，他们对人才的投资必然不高，怎能有出色的设计师呢？事实上，我们这些收了设计费的公司和个人也确实做的更专业，更有品质――作品和后续的反响摆在那里，大家都能看到。

李轶斓：我们是纯设计公司，行业内的市场压力还是比较小的，这个压力有专门的商业团队帮我们承担了。我们压力主要来自于单子拿回来以后怎样把它做好，使横向的差距不至于过大。

现阶段压力与未来规划

现代装饰杂志社：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压力与竞争，各位现在到了事业有成的阶段，一些物质层面的压力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目前对你们而言感受到的压力是什么？

臧永顺：对我来讲设计方面是没有压力的，压力来自设计以外。比如说和甲方的应酬。这方面我很抵触，设计师总是不能像生意人。很多过程中你跟甲方接触，和某些个人利益发生冲突时，不顾大局的人会卡你，千方百计刁难你。这些人要怎么打点，怎么处理？这是我目前比较头疼的事情。我对于这样的压力处理只有一个原则：坚持做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无愧于心就好。

李轶斓：我和臧工的性质不同，我很少接触到甲方。我们是做纯设计的，最大的压力主要是设计本身的创新、提高，业界的竞争力，是否得到客户的好评等等。这些压力促使我们想方设法地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臧永顺：最终设计和施工是要分开的，这是趋势。在很多大项目都是这样，招投标项目会规定设计方不可以担任施工，否则是违法的。

陈女青：李工说的是创意的压力？

李轶斓：实际上我说的也不是创意的问题，创意很简单，每个人都有，关键是如何把这创意执行到位。

陈女青：我的发展环境是一个坏-好-坏的曲线，目前我正处在低谷期，属于要加倍努力的阶段。我的压力第一个来源于业绩，以前只要自己做得出色就可以了，现在要思考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团队一起出色；第二个压力来源于自己，我对自己特别挑剔，希望自己的每个方案都是不同的。作为一个设计师，创作与众不同的东西是非常艰难的过程；第三个压力，来自于跟施工方的沟通，很多想法都会被否决――施工希望将自己承担的风险系数降低，从而抹杀方案的可行性。

现代装饰杂志社：今天我们从繁忙的工作中暂时解放出来，梳理了生活与工作的一些点滴，总体来说，对于您目前工作与生活的现状，您是否满意？你理想中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目前您离您的理想生活状态还有多远？

臧永顺：我离理想的生活状态路还很远，还要慢慢走，虽然我已经很老了。（笑）我希望我可以悠闲地、专注地做设计。快乐工作、快乐生活。

李轶斓：我没那么理想化，只是希望工作和生活均衡一点，多放一些精力在家庭。如果你不去经营你的生活，你的设计做到一定程度就会萎缩，没有生活的灵感，设计做到一定程度就是流水线的操作员。

陈女青：多看、多玩、多体验。第一，我希望每年都能出去看一看，接触一些特别的东西提升我的品位和设计。第二，我希望我和我的团队能做出全好评的方案。第三，希望大家都能达到自己满意的状态，开开心心地工作生活。这是我期待的生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