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学西迁照片小考

时间:2022-09-15 08:08:47

浙江大学西迁照片小考

摘要:一幅约70年前摄于贵州湄潭的照片(文中照片1)近些年被多部以浙大西迁为题的文本所采用,但照片中两位人物的名字注记各不相同,时间说明也有误。本文通过文献资料的分析,事件脉络的梳理,相关人物照片的比对,指出这张历史照片中人物和时间注记的错误所在及产生的原因,并作出符合历史真实的结论,以免对该照片的误读和错用。

关键词:一幅照片 人物和时间 浙大西迁 湄潭 考证

中国分类号:K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14)01-128-130

七十多年前,浙大西迁贵州,在黔中青岩、黔北遵义、湄潭等地办学近七年,写下了中国现代科教史上辉煌的一页,留下一笔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对黔北浙大人和事的记忆逐渐模糊,加上当时没有留下说明文字,从而出现了对摄于黔北时期的照片中人物辨认及拍摄时间记忆上的差异甚至错误。以下通过对文献资料的分析,历史照片的比对,事件脉络的梳理,相关人物的考证,对照片1这张七十年前摄于湄潭的历史照片中的人物和时间注记作一辨析考证,作出符合历史真实的结论,以免再被误读错用。

照片1是一幅珍贵的抗战时期黔北浙大的照片,近些年被多部以浙大西迁为题的著述作为历史证据所采用。我们以采用了这幅照片的《中关村回忆》(蔡恒胜等著,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1年)、《西迁浙大》(李曙白等编著,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和《西迁画传——浙江大学“文军长征”纪实》(以下简称《西迁画传》,浙江大学档案馆王玉芝等编,2005年)这三部著述为例。这张两人照片摄于被浙大用作校舍的湄潭文庙,三部著述注记中出现了三个名字:即蔡邦华、胡刚复和江恒源。《西迁浙大》对照片l的注记只有一个人名,即胡刚复,注为右站立者,时间记为1939年5月。《西迁画传》对照片l的注记是“蔡邦华、胡刚复教授在湄潭”,没有注明人物方位排序,也无时间记录。《中关村回忆》所辑蔡恒胜回忆父亲蔡邦华的文章《蔡邦华与浙江大学的不解之缘》注记为“蔡邦华(右)、江恒源(左)摄于湄潭分部文庙前”,没有注明时间。我们认为,蔡恒胜对照片1的人名注记是正确的,其它两著的注记有误,照片拍摄时间也非1939年5月而应是1943年,考证如下:

胡刚复1918年获美国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是20世纪中国第一代物理学家,吴有训、严济慈、赵忠尧、钱临照、钱学森、吴健雄、卢嘉锡、程开甲、李政道等都曾是他的学生。在竺可桢的领导下,胡刚复对浙大完成西迁黔北的壮举,并由一所地方性大学发展为全国知名大学,作出了特殊的贡献。1938年10月,浙大迁到广西宜山,直到1940年元月,浙大才离开宜山北迁贵州。据竺可桢1939年日记(见《竺可桢全集》第七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5年)所记,5月1日,晚8点半,竺可桢召开行政座谈会,胡刚复是与会者之一。5月6、12、19、24、25和27日均有胡刚复在宜山的记载。28日又载:“(竺可桢)偕(胡)刚复、士楷及诚忘至昆虫室看新自土中掘(出)之白蚁王后。”因此1939年5月,胡刚复没有离开过宜山,不可能到湄潭去照相。

竺可桢等人第一次到湄潭考察是1939年6月。据竺可桢日记,1939年6月9日,竺可桢与胡刚复、张孟闻由宜山出发前往黔北湄潭,第一站是贵州独山。10日由独山到贵阳,12日由贵阳至遵义,13日由遵义前往湄潭,同行者除了胡刚复和张孟闻,还有督学夏雨屏,四人乘轿子三辆,滑竿一顶。遵义到湄潭约七十四公里,四人在路上走了两天,于14日到达湄潭。这是竺可桢也是浙大人首次进入湄潭。16日,竺可桢等人从湄潭返同遵义。到目前为止,还未发现竺可桢等人这次到湄潭的照片。竺可桢首次湄潭之行主要是考察湄潭的房舍等办学条件,浙大是否迁湄,未最后定夺,此时竺可桢等人的思绪和注意力都不会在拍照留影上。而1940年5月,遵义到湄潭公路已修通,浙大正式搬迁湄潭,遵义县县长刘慕曾亲自一路陪送,湄潭县长严浦泉到城外迎接,这才有了照片2,此照是刘、严等当地官员与竺可桢和蔡邦华等人的合影。浙大的理学院生物系和农学院1940年夏先迁至湄潭,数学、物理和化学三个系1941年才从遵义迁来,江希明和蔡邦华均是生物系教师,从照片1中人物神态来看,照片应拍摄于生物系迁入湄潭安定下来之后,因此最早也应是1940年夏季。

蔡邦华是我国著名昆虫学家,1936年从德国回国,1938年到浙大任教,1940年任浙大农学院院长。虽然在竺可桢1939年5月份日记中未见蔡邦华的名字,但也没有蔡邦华到湄潭的记载。可以肯定,整个5月蔡邦华也在宜山,如果蔡邦华奉竺可桢之命,5月份先行到湄潭考察,此事应有所记载,尤其是竺可桢不可能不记下这一关系到浙大前途的要事。竺可桢1939年6月6日有如下记载:(竺可桢)六点晚膳后到(宜山)东门外打米厂旁看舒鸿勘定的游泳地点时,遇蔡邦华夫妇及冯言安。此记亦可证明蔡邦华5月在宜山并未到湄潭。

江恒源字问渔,江苏灌云人,是我国著名的职业教育家,先后任过江苏教育厅厅长,中华职业教育社办事部主任,中华职业学校、中华职业补习学校、中华工商专科学校等校的校长。江恒源的儿子江希明1936年毕业于浙大生物系,1937年留学德国慕尼黑大学动物研究所,获博士学位后于1941年应聘到母校浙江大学生物系。鉴于浙大在湄潭的校舍是湄潭人从有限的房舍中腾让出来的,非浙大人的江恒源不可能在湄潭拥有自己的专用居所,他到湄潭只能居于江希明的住房,换言之,江恒源到湄潭是以江希明已经在湄潭为前提的,但1941年以前江希明还没有到贵州,更不可能在湄潭,从而可以肯定1939年5月江恒源没有在湄潭。因此,以上三部著述附在照片1的注记中出现的蔡邦华、胡刚复和江恒源3人,1939年5月都没有到过湄潭,更不可能已经住在湄潭。

《西迁画传》注记照片1为“蔡邦华、胡刚复教授在湄潭”,此注将江恒源错认作胡刚复,也无人物位序标注。而《西迁浙大》照片l注记中没有蔡邦华的名字,却将站在右边的蔡邦华误注为胡刚复,站在左边的江恒源则没有注记名字,可以推断,作者原意是要采用一张有胡刚复的照片,但却移花接木,误用了蔡邦华和江恒源的照片。通过图片对照也能够证明《中关村回忆》中人物名字注记是对的,照片l中站在右边的是蔡邦华是确定无疑的,再与照片3、4、6、7中的胡刚复、江恒源和蔡邦华形象作一对比,照片1中的左立者是江恒源而非胡刚复同样是确定无疑的。

江恒源既非浙大教师,亦非浙大行政人员,因此对江恒源到湄潭这一件事不太了解的现代编著者,在使用照片1时,自然很难将照片中的人物与江恒源联系起来。因此有必要对江恒源之所以客居湄潭从而出现在照片中的历史背景作一说明:江恒源抗战期间因当选国民参政会参议员到了重庆,估计1943年初或更早一些,江恒源来到湄潭,与儿子江希明住在一起。虽查不到到江恒源到湄和离湄的准确时间,但1943年2月28日,由钱宝琮和苏步青发起的“湄江吟社”成立时共有7人,其中包括江恒源,后刘淦芝和郑晓沧加入而达九人。“湄江吟社”共举行过8次诗会,最后一次是1943年10月24日,每一次活动江恒源都参加了。因此至少从1943年2月28日到10月24日,江恒源居住在湄潭。“湄江吟社”的活动由参与者轮流主持,江恒源主持了2月28日第一次活动并献诗曰:“湄江权当作西湖,莫向东风问旧庐。半日偷闲聊啸傲,百年如梦总空虚。飘零享得朋簪集,寂寞还宜水竹居。待到六桥泛诗舸,追怀往事意如何。”1943年清明即4月初,江恒源参观了中央农场试验所湄潭实验茶场,写下“参观中央茶场题词”诗一首:“龙井新茶待客尝,杭州佳味图湄扬。寄居湄邑怀故里,犹憎倭寇恨惆怅。”两首诗都透露了江恒源作为外来人寄居湄潭的心境。鉴于江恒源与湄潭浙大教授们亲密无间的关系,在湄期间江恒源与蔡邦华等人合影应属正常举动。但后世之人并不太了解这段往事,江恒源与蔡邦华合影照片上又没有留下文字,照片跨越时空流传数十年后,辨认人物时张冠李戴,将江恒源错认为胡刚复或其他人,也就难免了。

确定照片中江恒源的身份,还有两点可作依据或佐证,一是蔡恒胜作为蔡邦华的儿子,他是湄潭时期浙大生物系人和事的知情者,他的证词可靠度较大。蔡恒胜在回忆父亲一文中还采用了另一张照片6,并将此照与照片1排印在同一页(见《中关村回忆》第七十四页),照片6与照片1均是摄于湄潭文庙,从照片的背景和情景判断,两张照片拍摄时间不会相差太远,照片1的江恒源与照片10中的胡刚复并非同一人,是清晰可辨的。二是照片1中左立者穿的是传统中式长衫,江恒源毕业于北京大学,除了1931年到日本做过短暂的职业教育考察外,没有留学背景,他的服装穿着反映了这一点。

照片4源自湄潭新建的茶文化博物馆的展出照片,此照同样是着传统中装。而胡刚复1909年考取第一届庚款公费留学美国,入哈佛大学本科学习,1913年获学士学位,1915年获硕士学位,1918年初夏获博士学位。从胡刚复照片来看,作为一位受西方科学技术和思想文化影响的学者,胡刚复衣着上除了西装就是新式中装,照片3、5、6中的胡刚复均未穿传统长衫。照片6中的三人下方均有对应名字,从左至右为、王谟显、胡刚复、蔡邦华。从着装上判断,照片l中左立者也非江恒源莫属。《西迁浙大》照片1注记将蔡邦华误认作胡刚复,比对照片7,可以判断照片1中右立者应是蔡邦华而非胡刚复。

通过上述考证,对于照片1的人名注记,《中关村回忆》是正确的,左立者是江恒源,右立者为蔡邦华;而《西迁浙大》和《西迁画传》均有误。根据上述分析,可推照片1摄于194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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