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决定科学湖湘文化精神与五四时期湖南报刊互动关系解读之一

［摘要］ 在“五四”时期湖南的报刊话语中，民主与科学不是“并重”的关系，不是若“舟车之有两轮”的关系，而是民主重于科学，民主先于科学，民主决定科学，这是“五四”时期湖南社会一种主导的思维定势和价值取向。到后来民主作为一种启蒙的现代价值观的功用也渐为淡化，由话语转化为一种夺取政权的斗争。这除了特定的历史环境的制约等因素外，湖湘文化“政治本位”基因的驱遣也是其深层次的导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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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湖湘文化精神;五四时期湖南报刊;民主;科学

［中图分类号］G219.29 ［文献标识码］　Ａ［文章编号］　1008—1763(2012)04—0151—05

“德先生”与“赛先生”是相互依存的两位“先生”，是共荣辱、同命运的两位“先生”，兴则皆兴，亡则皆亡，就如同它们的对立面专制与愚昧的关系一样。没有“德先生”，“赛先生”无立足之地，没有“赛先生”，“德先生”无生存之基。中国传统文化由于科学精神匮乏，民主精神也匮乏，同样，由于民主精神匮乏，科学精神也匮乏。“德”、“赛”双双缺失成为中国文化和中国社会的一种必然的逻辑结果。

“五四”时期的湖南社会和湖南报刊亦高倡民主和科学，对“德先生”和“赛先生”表示极度的推崇。但是湖湘人推崇民主和科学，不仅迥异于西方，也不同于京、沪。以陈独秀、、鲁迅、胡适、傅斯年等为代表的京沪“五四”运动的倡导者和领导者们，都是一些大知识分子，他们倡导的民主和科学的实践形式具有浓郁的人文色彩，他们当时倡导的民主和科学不是社会制度和生产力意义上的民主和科学，而是倡导一种民主精神和科学态度。在当时，提倡民主并非是社会制度的转变和革命，而是一种价值标准的现代化转变和观念的革命。科学则人文化，怀疑精神、实证主义、系统的整理与历史的眼光，成为席卷学界的科学方法，“推倒偶像”，“重估一切价值”成为最具时代特色的口号。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说：“科学者何？吾人对于事物的概念，综合客观之现象，诉之主观之理性，而不矛盾之谓也。……‘科学之兴，其功不在人权说下，若舟车之有两轮焉’。”青年杂志第1卷第1期. 1915-9-15.陈独秀把科学与人权并重，视其如“舟车之有两轮”，它们没有主次关系，没有先后之别，没有轻重之分。中国之所以专制横行，是因为有愚昧相支撑，中国之所以愚昧昏聩，是因为有专制肆虐，专制需要愚民。然湖南社会和湖南报刊视民主和科学则不是“并重”的关系，不是若“舟车之有两轮”的关系，而是民主重于科学，民主先于科学，民主决定科学，有了民主才可能有科学。湖南人亦高倡科学，然科学基本处于“术”、“器”、“末”的位置，也高倡“教育救国”和“实业救国”，然则认为：“理论上说得通，事实上做不到”。他们没有从“舟车之两轮”、“科学与人权并重”这样的关系去理解科学的重要性，去理解科学对民主的安身立命的作用。此时的湖南人高倡民主，还有一点要指出的是，一方面和京沪相应，是进行价值标准的现代化转变和观念的革命，但另一方面更着力于改变政权的斗争。这一方面是由于湖南饱受军阀蹂躏之苦，使湖南人不得不奋力反抗，另一方面也是湖湘文化中政治本位精神特质的潜移默化的体现。这时候的湖南知识界老中青几代人都是从中国封建文化母体中脱胎出来的，都是在湖湘文化的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中做人行事的。那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以“德”治天下的“内圣外王”之道，那种重视现实效用，经世致用的“实用理性”思维，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患意识，是湖南“五四”时期志士仁人的文化秉性和特性。当政权在反动统治者手中的时候，民主决定科学，救亡压倒启蒙是适时之举，但当取得了政权之后，提倡科学精神，以为民主政治强身健体、注入魂魄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情了。

湖南大学学报( 社 会 科 学 版 )2012年第4期田中阳:民主决定科学湖湘文化精神与五四时期湖南报刊互动关系解读之一

青年在他的报刊言论中是力倡科学的。《湘江评论》就对民众的愚昧表现痛加针砭。在该刊第3期，发表了《不信科学便死》一文，这样写道：“两星期前，长沙城里的大雷，电触死了数人。岳麓山的老树下一个屋子里面，也被电触死了数人。城里街渠污秽，电气独多，应建高塔，设避雷针数处。老树电多，不宜在他的下面筑屋。这点科学常识，谁也应该晓得。长沙城里的警察，长沙城里三十余万的住民，没一人有闲工夫注意他。有些还说是‘五百蛮雷，上天惩罚’。死了还不知死因。可怜！”在创刊号上写有《我们饿极了》一文，表达了对新文化、新思想、新信息的渴求：“我们关在洞庭湖大门里的青年，实在是饿极了！我们的肚子固然是饿，我们的脑筋尤饿！替我们办理食物的厨师们，太没本钱。我们无法！我们惟有起而自办！这是我们饿极了的哀声！千万不要看错！”这篇短文仅由七句话组成，就用了六个惊叹句，可知情感之强烈。在《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一文中他甚至痛心疾首说“中国的四万万人，差不多有三万万九千万是迷信家。迷信神鬼，迷信物象，迷信命运，迷信强权。”青年深感国民愚昧之痛。

在传播科学知识方面，湖南《大公报》是做得很出色的报纸。科学，是它高举的大旗。首先，该报办了许多介绍科学、提倡科学精神、宣讲科学的价值观念的专刊专栏。比如“现世思想”（1921年4月改为“现代思想”）这个宣扬现代科学、民主思想的副刊就成为该报的一大内容板块，它还设有“科学常识”、“科学浅说”、“卫生常识”、“地学谈”等十数个分门别类的介绍科学常识的专栏，还设有“研究”、“调查”、“丛谈”、“读者论坛”等进行科学讨论、争鸣和进行实证研究的专栏。它对教育的关注和研究也是最出色的，它的《平民教育专刊》办得最深入、最有成就，它的《小学教育周刊》、《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青年教育》等专栏也办得有声有色，它的研究、讨论和报道几乎涉及了从幼儿到大学教育的所有层次，并对成人教育和普及教育等问题作了深入的研究。

除了《湘江评论》、湖南《大公报》这些堪作旗帜的报刊外，“五四”时期的湖南报刊倡科学者还有许多。比如《新湖南》在它的《发刊旨趣书》中，把“灌输卫生常识，以谋增进人类之幸福，减少人类之痛苦”作为杂志的六项宗旨之一。倡实业的报刊也有数家，如《实业杂志》、《实业丛报》、《交通丛报》、《矿业杂志》等，介绍科学知识，提倡振兴实业。《实业杂志》发表文章说：“实业问题，关系人民的生死，即关系国家的存亡”，蕉庐.今后吾国实业界应有根本的觉悟［J］.《实业杂志》24，1919-10-31.“中国要谋富强，除了振兴实业，没有再好的法子了，”蕉庐.今后吾国实业界应有根本的觉悟 ［J］.《实业杂志》23，1919-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