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原乡土叙事的审美乌托邦

时间:2022-09-12 06:26:11

古原乡土叙事的审美乌托邦

摘要:宁夏西海固作家古原创作的西海固乡土小说,以其特有的细节铺成再现了西海固这个独特地域里人们安静而坚韧的生存。古原的小说美学追求一种简单的崇高,往往通过对人物命运的叙述描写,不凸显他们暴虐的一面,却在事件的处理上让其意外地走向温情善良的结局,这种艺术处理,是古原乡土叙事所追求的一种审美乌托邦。

关键词:古原;乡土叙事;审美乌托邦

西海固作家中,“古原是一位很早就不用故事情节,而仅凭细节铺成就能把小说写得精彩纷呈的作家” 。古原似乎故意淡化着故事情节,在他的故事世界里,是西海固某个角落的人们安静而坚韧的生存,发生的故事或者事件安静而富有温情,没有激烈的焦虑和争斗发生,――古原的小说美学追求一种简单的崇高。

古原写小说都像是给某个现实的人物纪传:某个时段某个人的某件事。《白盖头》里的众多人物,只是一个阶段一个人物的生活遭遇或变化。这是种很有想法的写作。“我”讲述的姐姐银珠的短暂的一生的故事恰好跟我的成长有关:我得了一张奖状!父亲外出为公社修水库,母亲要做浆水面奖励我……故事就这么平坦地开局。古原的细节铺成让一切焕发生机。在他的小说中,有许多简单而不失耐听的故事,像西海固土地上那些流传了很多年或者无数代人的传说,悠悠而然地被讲述被传说,就连那些牵扯到死亡的事情,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处变不惊,理性而眼光长远地处理过去了。

《河道》里的刘叶叶叛逆期的反抗:直面奶奶的权威和河道里游泳的男孩。――他们都是人生里必须要超越的:家长和异性。而这份超越就是成长的一种标志。超越的力量就源于一种生存:西海固某个角落的压抑而不精彩的艰难。关于成长的还有《童谣》:一个男孩的被娇惯史。这些故事里有那些被我们曾经评判过的思想与习惯,可它是西海固的那个叫帽儿岔的角落里真实的历史,就如封建的中国它还是中国一样。最多的只能是反思:“马鞭就那样玩了一场,打烂了狗盆,打飞了小鸡脑袋,把二姐追了一通。我是个混小子。” 古原小说的细腻之处就在这里,他能在某个不经意之处显现和还原出生活的本来味道。接通地气的叙事,浓郁的乡土味和伊斯兰风情,让走进故事的人物和事件都能具有一种感人的力量,这其实也是西海固文学自己的土壤和源泉。鲁迅讲“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一种单纯的成长,古原融入的是对生活和人生的体味,在关于说明《白盖头》定名的来由时,古原说,“这个书名是为了纪念我的祖母和外祖母。在我的童年视野中,她们头戴白盖头,面目慈祥,内心充满了人世的伤痛而又不动声色,清苦而有自尊地生活在这块土地的一隅”。 这是一个西海固人对一种西海固人生的深刻认识,在对生活本身的诗意讲述中使其具有了一种生命普遍的经验,人生里一种谁都有的经历。

除了那些人物的成长,也有与长辈间因成长而生的矛盾。(一个人的的成长都是从征服身边开始的:《河道》里的刘叶叶是;《大庄》里的马有子也是。)矛盾有时候是源于一种生活方式,有时候是源于一种生活状态,一种生活观念。《麦捆》里的两代人之间就是一种生活方式的矛盾。类似的故事中,最后都是新生的思想和观念或方式的胜利。刘叶叶获得了一种心灵的,马有子离开了小卖部,西燕和牛子去了供易镇。这种胜利都在最后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古原在《白盖头》中讲述的这些关于生存的故事里,那些为了自己愿意和喜欢的生活而不妥协斗争过的人物,他们都在合适而不剧烈地表明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理想。父辈的理想在年轻一代的心里不再是种梦想的日子了,马有子对小卖部没兴趣,西燕早烦透了灰头土脸的守着土地的生活了……这些生活观念的悄悄改变也悄无声息的反应着时代的内容。源于生存观念的改变而对生活方式的不同选择,一些衍生的矛盾就自然的搅入了西海固人的日常。如何去反映也揭示这种变化的内涵呢?古原选择了“婚姻”这个不错的手段。

一种婚姻就是一种生活。在《白盖头》中,叙述童年青年的不少,而写到婚姻的很少。比较典型的是《冬季的日头》和《山顶上的积雪》。都是因为一种生活的选择,父辈选择了钱,都被反抗过,可最终的结局太不一样了。《冬季的日头》里的主人公果果被生活搭救。而《山顶上的积雪》里的黑女子就没那么幸福了,几天后,在黑老爷山顶的积雪旁,堆起的一座新坟让人们明白了黑女子没能争到自己的生活:这是个悲惨的故事。古原在对这类故事的处理上,依然延续他自己的习惯,在细节里铺排生活的魅力和对活着的一种鼓励。这让人想起海子和他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因为这是种悲剧。西海固生存中,父辈用一生明白了一个事实:没钱是可怕的。他们还不具备看透生活真正根源的眼力和领悟生活真谛的胆识,他们部分地明白了生活的艰难和对子女未来的貌似理性地掌控。这也是一种爱,尽管很难理解。一代人毕竟错过了上一代人的生活经历,而这种悲剧也自然的开始对这种不很正确的生活观念进行修正:在金钱与真情之间,即就是再冷血理性的也不会糊涂的。这也是《白盖头》真正动人的价值所在。它能通过一种生活日常的叙述展示出西海固生存中的那些有价值的会被人认可的精神。不会因为艰难而放弃,不会因为暴力而屈服,知道错了立即改正,始终遵从着人类善良的本心。这也是融入了伊斯兰文化精神的西海固精神,是西海固人的生存信念。这一切,古原都在一种简单的叙述里表达了出来。这些家庭邻里之间的小事,平凡而简单,近乎西海固的家常便饭,可蕴涵的内容耐人回味经得咀嚼,总有一种感动人的能量。西海固的某个角落的特点和颜色都被古原焕发了光艳。

《白盖头》的故事,感人的不只是故事本身,也不止是发生在身边的让人感觉真切的事件:如银珠的死,耶其目伊黑牙的去留,果果婚前遭遇阿斯巴哈,一些逻辑习惯上将走向“烽火”的可能,在古原的处理下,那些事件在故事框架中变得离奇而不可预料,让故事情节意外的合乎了人性的高尚的一面。《绿苜蓿》里的对六十子的原谅和结尾的六十子一家远走新疆,都是对过往的一种主动承担,古原在自己的小说世界里营造了一种不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和谐。而对六十子的原谅的理由很简单:苜蓿地总得有人看,和人死不能复生!《白盖头》的主人公伊黑牙是个耶其目(阿拉伯语音译:孤儿)娃娃,跟奶奶相依为命,河州奶奶的到来和河州奶奶的遭遇,让我们忽略了人事里艰难时一种不被轻易显现的真情,我们在人事纷杂中忘记了“相依为命”这个词所涵盖的真正内涵。一切外人的心理和眼睛会让“好处”成为一个绝对的标尺,就是会忽略一个耶其目娃娃的内心真正的需要。所以在最后,抱住奶奶的腿,告别河州奶奶,收到河州奶奶的乜帖和河州奶奶对自己的解剖,以及伊黑牙奶奶的一番解释,都是在彰显一种西海固生存的信仰。――简单的逻辑,高尚的情操。这是古原小说的情节设计出来的能量,一种朴素的信仰和一简单的事,一贯的坚持!这就是西海固的生存信仰。

古原笔下的那些草根叙述,那些故事里那些卑微生活着的人物,和那些贫瘠的背景一同构成了一个纯净的世界。即就是写那些生活中那些灰暗的人物故事,也读不出有多少龌龊感来。这是种高贵的品质。一种高贵的美学品质。古原的叙述就像西海固这方土地,甚至是中国,那么善于承载。哪怕是恶。《蓝五》本是一部关于土匪的传说,在那个消逝在了历史长河里的年代的故事里,按照以往的叙述惯性,会是一个涉嫌毁灭的悲剧,在惊心动魄之后,一种穷困的坚守让高尚战胜了邪恶,蓝五这一角色的设置,以及故事里那些不很负责的关系意外地收获到了生活的貌似平凡实为人肃然起敬的感人力量。掩卷之后,怀疑这是不是故意的,不得而知,或许这原本就是一个善良的愿望,或对故土人情的一种祝福罢了。《黄月亮》里的桂香和杨摆林,古原没有注入自己的文字里一种恶毒,而是一种宽容。何生有这个人物的设计真像是个阴谋:一个时代里的反面的存在和对一种真相的掩盖,到了故事快结尾的时候忽而具备了一种高尚的道德力量。杨摆林这一角色的功能性也被迫发生了转变:一直被桂香“管制”的一个配角样的丈夫,在儿子和儿媳妇远走没人还债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高大了起来,那抡起头破向大门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心。“地主”与“贫农”的对立性存在在这里成为了一种高尚人格再现的同谋者。事过情迁之后,他们和谐依存。韦勒克和沃伦在《文学理论》中讲到,“背景可能是一个人意志的表现”,“又可以是庞大的决定力量,环境被视为某种物质的或社会的原因,个人对它很少有控制力量的”。 杨摆林和何生有他们同作为背景人物自觉与不自觉地延续了西海固底层生活中的一些高尚的精神。故事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具有了一定的深度。让他们共同穿越世俗意义上或意识形态意义上的好坏标准,彰显了一种符号世界里的一个不会枯竭的源泉,近乎唯美也近乎痴情,古原的乡土叙事是为我们营建了一个审美乌托邦。《白盖头》里的乡土生活或者乡土故事都是纯净明亮的。每一寸土壤或每一个人物都分摊了西海固高尚精神的一点,少但都有份。

作为一个回族作家,将伊斯兰文化作为自己小说的叙事场是自然的。很有一部分故事就是在浓郁的回族风情的氛围中展开的。《清真寺背后的老坟院》讲述一个老穆斯林上坟时的追忆,故事从一个生者的视角展开,以一个在多篇文字都出现的人物――“大个子珍香”为中心,向四方铺排,走向一个家族历史的深处。清真寺与坟院,生者与逝者,或许这样的安排既能顾及叙事的便捷,也能让故事深入人世和生命的深度;《耶其目的老房子》就是耶其目老阿訇在等“撇申尼”时躺在自家老房子前的椅子上的细思量,也是关联到清真寺,关联到到生与死;《老待》讲述一个外族流浪者被清真寺收留的故事,当然也是老待本人在黑大庄清真寺生活和情感的故事。伊斯兰文化的叙事场让这些故事的开展都富有了一些可开掘的潜在质素。清真寺的派饭让《老待》的故事充满了开展的可能性和可行性,和故事中人物的关系构筑成为了一种理想逻辑结构的具体实在的策略。《斋月和斋月以后的故事》里的那种隔膜,在乡土中国是个经常的悲剧根源。可让斋月成为一种叙述背景,就油然增添了份严肃和庄重。这样的背景设置,也可能有古原自己的一些隐秘的想法,――这样可以不必要去顾及生活中难免的龌龊的事件,转而专注人性中干净而不卑俗的一面。伊斯兰文化的叙事场圆满了古原乡土叙事的审美乌托邦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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