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权”被侵犯,打工妹依法怒讨“怀孕保证金”

“计划”外杯孕，含泪堕胎保工作

事情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2004年4月，家住辽宁西部朝阳地区农村的周和平在一位远房亲戚的介绍下，来到抚顺市萨尔浒风景区内一家颇具规模的度假休闲山庄当保安。因为公司经营有方，山庄的生意一直非常火爆，员工的待遇也不错。周和平为人质朴、诚恳，在山庄干了3个月后，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也因此与山庄经理胡士文混熟了。于是，周和平就把在老家的妻子张晓燕也介绍到这家度假山庄的餐饮部，当上了一名服务员，工资待遇不错。周和平和张晓燕两口子十分看重这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在对胡士文感激之余，工作起来自然是勤勤恳恳。

2004年9月28日，张晓燕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夫妻俩经过一番考虑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但是，强烈的妊娠反应让张晓燕很不适应，上班时经常恶心呕吐，在一次呕吐过后，她竟然晕倒在洗手间。不知原委的领班见状，立即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抢救，医生还以为那位领班是张晓燕的姐姐，就告诉她说：“你妹妹没有什么大问题，是有‘喜’了，我们为她输过液就没事了。不过，等回去以后，你们要注意给她增加营养啊！”

“晓燕，你怀孕了？你申请‘怀孕指标’了吗？”领班听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也许你还不知道吧，在山庄女工随意怀孕是要被开除的！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工作啊？”

张晓燕当时听得惊讶万分，根本不知道领班在说什么。后来经过了解，她才知道“怀孕指标”的事――原来，这家度假山庄隶属抚顺一家名为“众鑫实业”的公司，因为公司下属的一些实体多为娱乐、休闲场所，因此雇佣的外地打工仔打工妹众多。为了保持员工队伍相对稳定，公司规定：凡已婚女员工要想怀孕，必须先交纳1万元的“怀孕保证金”，由公司分配以4个月为期限的“怀孕指标”，如在“非指标期间”内怀孕，保证金则将被没收。

张晓燕一时没有了主意，想想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她十分渴望能马上有一个孩子，感受一下当妈妈的快乐，可她又不希望丢了这份工作。

周和平也同样不知所措。他先找到了经理胡士文，胡士文为难地说：“这种事情不好办呀！制度是公司乔老板定的，我只是山庄的经理，实在是爱莫能助啊……”失落地回到宿舍，周和平想了又想，第二天，他一咬牙花了近2000元钱，买了茅台酒和中华香烟，于当晚硬着头皮找到公司老板乔顺开的家。乔顺开还没等周和平把话说完，就拉下脸，呵斥他说：“你拿我制定的公司制度当放屁吗？孩子和工作，只能选一个，我不能因为你们破坏了公司的规矩！” 周和平只好尴尬地走了。

为了保住工作，周和平只好陪张晓燕不情愿地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

有了这一次“教训”，2005年春节刚过，周和平就主动把1万元“生育保证金”交了上去，可公司方面以度假山庄老员工太多，计划暂时不好制订为由一直拖着。

限期怀孕，打工夫妇遭遇尴尬

2005年6月，历经周折，周和平张晓燕终于拿到一张盖有公司大红印章和乔顺开签名的“怀孕指标”。那一天，夫妇俩像中了似的，兴奋异常，当晚还破天荒地在山庄餐厅为同事们摆了一桌酒席以示庆贺。

张晓燕领到的这张“怀孕指标”上，是明确标明了限孕期限的――2005年7月至10月，也就是说只有4个月的时间。公司人事部的人还补充说，如果在这4个月的期限内，张晓燕如果没能成功地怀上孩子，那就只有等下一批的“指标”了，但那肯定要在一年之后。

胡士文倒是对他们两口子关爱有加，不但减少了周和平的夜班工作时间，还担心两人生活不便，又在山庄里特意为他们调换了一间环境更为安静的宿舍。

公司的“精神”历历在耳，夫妻俩自然特别珍惜这个宝贵的“孕期”。两人决定：一定要在这个期间内成功地怀上孩子。于是，他们开始频繁地过性生活，以争取早日怀上孩子，好对得起辛苦积攒的1万元钱才是。

当时正逢旅游旺季，每天来山庄度假游览、开会休闲的客人极多，周和平白天的工作很辛苦，有时晚上人手不够还要打替班，一直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渐渐地，他有些吃不消了。张晓燕很心疼丈夫，但眼看着“怀孕指标”即将过期，自己的肚子还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她也急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就这样，两个多月过去了，折腾够了的周和平开始厌恶这种带有目的性、毫无情趣的性生活。一到晚上，他就提不起任何兴趣，到后来还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在夜里惊醒，整日精神恍惚。

第一个“怀孕期限”就这样无情地结束了。张晓燕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怀上孩子，还因为性生活过于频繁，导致阴道反复损伤，得了慢性盆腔炎。周和平不但染上了失眠的毛病，还经常腰腿酸疼，后来托人从家乡的一位老中医那里开了几副汤药，坚持喝了半个多月，症状才得到缓解。可等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夫妻生活都提不起一点兴趣，有时候甚至还害怕与妻子同床。

经过这一番折腾，周和平与张晓燕夫妇也曾产生过辞职的念头，可一想到再去重新找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这里的工作环境和待遇都不错，再加上胡经理也一直对他们挺照顾的，因此最终两人又留了下来。

“怀孕期限”过去了，可生活还得继续。在其后的日子里，两个人又不得不进行避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加强了避孕措施，安全套和口服避孕药双管齐下，生怕有一点疏忽。同时，张晓燕又鼓动丈夫出去活动，以早日再次争取“怀孕指标”。

忍无可忍，依法怒讨“怀孕保证金”

2006年4月，张晓燕终于盼来了她的第二个“法定”孕期。然而此时顽固的慢性盆腔炎和宫颈糜烂让她备受折磨，平日里她经常腰酸腹痛，白带异常。周和平陪着妻子先后到抚顺多家医院做了检查和治疗，钱也花了一大把，可一直没有彻底治愈。

病痛的折磨让夫妻俩再次失去了怀孕的机会。眼看第二个“法定怀孕期限”又过去了，张晓燕还是没有能怀孕，两口子真是欲哭无泪。

然而，3个月后，也就是2006年11月底，张晓燕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兴奋之余，夫妻俩又陷入极度烦闷中。根据总公司的规定，在“非指标期”内怀孕的，员工可以选择生下孩子，但那1万元“生育保证金”将被作为罚金没收。这将意味着，他们要么不要孩子，要么不要那1万元钱。为保住孩子，夫妻俩决定豁出那1万元钱。于是，他们在公司的“违规怀孕惩罚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12月21日，张晓燕在丈夫的陪同下来到抚顺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做孕期检查。医生在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告诉他们：“你这是宫外孕。另外，你有盆腔炎，怀孕已经让炎症加重。眼下明智的做法是，立即终止妊娠。否则，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将张晓燕和周和平顿时击懵了――好不容易才怀上孕，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夫妻俩一时间都觉得无法接受。

可是，考虑再三，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避免病残儿的出生，两天后，张晓燕只好无奈地再次流产。

孩子没了，那1万元钱不是白丢了？夫妻俩怎么也想不通。于是2007年1月9日早上，张晓燕和周和平一起到总公司找到了乔顺开，希望他能退还1万元保证金。乔顺开不冷不热地说：“你们违规怀孕，就该按制度没收那1万元保证金。孩子没有了，那是你们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与我无关！”

乔顺开一番不近人情的话，激怒了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怒火的周和平，他激动地高声质问到：“你凭什么不退还我们的钱？你定的这该死的制度根本就不合理！”乔顺开却冷笑道：“在公司我说了算，管他什么合理不合理。有本事，你可以不在我这里干啊……”

失去了理智的周和平冲过去，一把抓住乔顺开的衣领，挥起拳头想狠狠揍他一顿，幸亏被及时赶到的保安人员制止了。

当天下午，乔顺开就让人事部门炒掉了周和平夫妇二人。

2007年春节过后，被辞退在家的周和平偶然遇到了在沈阳工作的远房表哥张永海。张永海大学毕业后留在沈阳工作，对法律还略懂一二。当他听说周和平夫妻俩的不幸遭遇后，同情地说：“是否生育、什么时候生育都是公民的自由，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无权干涉。你原来打工的那家公司老板擅自规定什么‘限期怀孕’，明显违背了法律……”经他这么一提醒，夫妻俩决心依靠法律为自己讨回公道。

随后，周和平夫妻俩和张永海一起来到抚顺，向当地有关部门反映了众鑫实业有限公司侵犯员工生育权的问题。当地有关部门非常重视他们反映的情况，随即派人调查此事。

2007年5月26日，迫于有关部门的压力，众鑫公司老板乔顺开取消了他一手炮制的侵害女员工权利的怀孕土政策，并全额退还了所有女员工的1万元“保证金”。目前，乔顺开的两家洗浴中心、一家和一家度假村已经被勒令停业整顿。有关部门明确表示，将对众鑫公司及其法人乔顺开给予相应处罚。

周和平、张晓燕夫妻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怀孕保证金”。手捧着失而复得的1万元钱，两人感慨良多，热泪盈眶……。

【后记】

就本文周和平、张晓燕夫妇遭遇的遭遇，笔者专门走访了辽宁大学法学院曾祥瑞教授。据曾教授介绍，在我国，公民的生育权是不容侵犯的。在我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中“生育调节”一章规定，“公民不分性别均有生育权”。任何人、任何国家机关和任何社会组织都不能侵犯个人的法定生育权。众鑫公司老板乔顺开私自限制员工的怀孕期限，是一种侵犯员工生育权的表现。生育权是法定的，不能因为与他人的协商行为而受到限制，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内，公民想什么时候行使这种权利就可随时行使，其他任何限制行使这一权利的行为都是非法的、无效的。同时，法律还对男性生育权作出了认可，男性和女性一样享有生育权，也不能被侵害。

曾教授还说，对于广大打工者这一相对“弱势群体”来说，应该在工作、生活学习掌握更多的法律知识，增强自己的法律意识，做到依法维权。相关部门也应有针对性地为打工者举办一些法制讲座，并提供法律咨询，解答打工者在法律方面的困惑，当打工者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时，鼓励他们运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不受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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