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世界,获得权力

时间:2022-09-04 12:05:40

改变世界,获得权力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

东南亚及大洋洲研究室主任

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大国定乾坤,小国无外交。大国比小国拥有更多的权力是天经地义的。但这种认识往往会蒙蔽我们对小国追求权力的观察。小国在何种情况下才能获得与大国平等共舞的权力呢?当小国能创造一种大国所缺乏的新型权力资源,并能持久保障和运用这种资源,进而有利于建设美好新世界时,权力就可能到手了。还是以冷战后的东盟来解释吧。

东盟正在改变我们对权力拥有者的传统认识。当我们还固守着东南亚是大国争夺势力范围的竞技场这一老概念时,东盟的大国平衡战略已运转开来,新加坡、越南是佼佼者。美日甚至开始为中国在东南亚影响力的上升而吃醋,结果是不断给东盟国家以更多的胡萝卜。大国若想参加到东盟所编织的地区合作网络中,防止在竞争中不被边缘化,就必须达到东盟所设定的条件,比如得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TAC)。美国不愿加入,也就无缘成为东亚峰会(EAS)的成员。俄罗斯虽然加入了TAC,但东盟以“双方经贸关系仍未达到非常紧密的程度”为由,仍将其拒之在东亚峰会门外。东盟在与大国的集体游戏中获得支配权。

东盟正在改变我们对国家追求财富的传统认识。一般的经济合作理论认为,在大小国家谈判建立双边自贸协定的过程中,往往是大国着力推行,小国被动开放市场。大国通过与多个小国建立自贸区而成为获益较多的轮轴国家,小国成为得益较少的轮辐国家。如,美国力图将北美自贸区推向整个美洲的意图,就是要实现其在美洲的制度霸权。另外,一般的地区合作还强调核心大国的作用,比如法德推动欧盟的经典例子。但东盟却在10年前就创造出了将中日韩包容在一起的东亚合作框架。中日韩承认和支持东盟的主导权,并且愿意以东盟为核心,通过三个10+1(即东盟+中国自贸区、东盟+日本自贸区、东盟+韩国自贸区)构成未来的东亚经济共同体。这样,东盟在制度设计上就成为获益更多的轮轴国家,大国反而成为轮辐国家。东盟在追求财富时获得了主导权。

东盟正在改变我们对国家寻求安全的传统认识。冷战期间,不是东盟成员的印支半岛战事不断,而东盟老成员国之间虽多次剑拔弩张但力避战事。冷战之后,东盟的不断扩大最终把和平扩展到整个东南亚。东盟国家认为,传统安全的威胁主要来自朝鲜半岛、台湾海峡和南中国海。这是东盟国家实施大国平衡的最大动力来源。这也是东盟希望亚太大国一一加入“以和平方式解决彼此冲突”为宗旨的TAC的最主要原因。过去,都是大国强按小国签署和平条约,现在则是大国主动加入TAC以给予小国安全保障。另外,东盟还体现出对人类安全共同体这一先进理念的先知先觉。在跨国非传统安全的威胁面前,他们更容易受伤害,更有感于国家能力的不足,更迫切于地区合作和国际援助,更担心国家被侵蚀。因此,东盟国家正努力寻找国家、地区和国际之间的平衡点。东盟在寻求安全时获得一定的主动权。

东盟正在改变我们对国际规范的认识。如果要评选国际关系史上最美妙的理念,闪耀于冷战时期的“和平共处”、光辉于全球化时代的“共赢”,也许都能拔得头筹。前番讲到东盟成员间已经实现“和平共处”,眼下他们正努力寻求区域内外的“共赢”。在本地区,东盟国家不可能不让大国赢,这是国际政治的最大现实,这也是东盟对外战略设计的题中应有之义。而东盟国家的宗旨是实现地区赢,即小国要在大国环绕间求独立、生存、发展、壮大,这是地区政治的最大现实。从这个角度讲,以回避矛盾、寻求共识为主旨的“东盟方式”,既能对内缓慢培养地区意识,也能对外谨慎周旋于大国之间。东盟在建立地区规范时也创造了大国愿意遵守的国际规范。

最近我在读苏珊・斯特兰奇的《权力流散》时,与这位已故的英国国际思想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说,在经济全球化时代,权力来源于安全结构、生产结构、金融结构、知识结构这四大结构的互动。她的“结构互动论”是摆脱传统的国际政治学和国际经济学,面对现实(时)世界的“新现实主义”。此说很能说明东盟国家为什么能获得权力:他们通过地区合作和大国平衡塑造新的地区安全结构;他们通过争取做轮轴国家来塑造新的地区生产结构;他们缔造东亚合作的初衷是为建立能保护小国的地区性金融结构;他们通过完善和运用“东盟方式”来构架新型地区规范结构。总之,结构产生权力,尽管这种权力的坚固性和持久性仍值得探讨。

大国改变世界,如风生水起,重造势;小国改变世界,如风行水上,重借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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