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监管“三会”易帅

市场猜测多时的金融监管机构高层人事调整，终于在10月底揭晓，证监、银监、保监三会主席九年来首次全部易人。

10月29日，中组部分别到三大监管部门召开处级以上干部大会，宣布证监会主席、党委书记尚福林调任银监会主席、党委书记；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601939.SH/00939.HK，下称建行）董事长、党委书记郭树清调任证监会主席、党委书记；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601288.SH/01288.HK，下称农行）董事长、党委书记项俊波调任保监会主席、党委书记。

银监会主席刘明康、保监会主席吴定富今年均满65岁，达到正部级官员退休年龄要求，不再担任原职务。与尚福林一样，刘明康、吴定富均各自执掌帅印长达，这为他们能够在主政期间完成一系列改革提供了时间上的可能。

如今，三大金融监管机构同时进行高层人事更迭，则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在外界看来，留给三位继任者的，将是更艰巨的挑战。随着金融市场发展、利益主体不断丰富，中国金融改革正朝着深水区前行。

在巩固现有改革成果前提下，如何以市场化为原则，继续推进机制完善和体制变革，使中国金融业高效、有序地服务经济转型，成为证监、银监和保监“三会”的新任务。

然而，金融改革深化所依托的现实经济社会愈加复杂，改革意味着冲破藩篱，打破现有利益格局，合理界定监管边界，从建立真正高效的金融秩序出发。这既有难度又有挑战，不仅需要诸多金融高官的政治智慧，亦需要更高层的政治决断。

银监：高起点、高要求

常与尚福林接触的人形容，刚届60岁的尚福林性格“外柔内刚”。18年的央行工作经历和曾执掌农业银行两年的一线历练，让市场对其履新银监会主席并不意外。

尚福林有过从军经历，退伍后进入中国人民银行系统工作，历任综合计划司副处长、处长，计划资金司副司长、司长。1994年，尚福林担任央行行长助理，并在1996年升任为央行副行长。2000年，尚福林调任中国农业银行行长。

2002年底，尚福林接替周小川出任证监会主席。时值市场低迷、积弊良多，国有股法人股流通问题又似无法逾越的大山。

接手证监会主席一职后，尚福林并未急于对资本市场“下药”，一方面他稳妥地处置证券金融机构的风险资产，同时对股权分置问题多方调查，并调动市场各方对此问题进行讨论。

2005年，尚福林以“开弓没有回头箭”表达决心，坚定推动股权分置改革。虽争议颇多，但改革最终推进，结束了中国资本市场股权割裂的局面，为市场的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并直接催生了资本市场在2006年至2007年间的快速上涨和规模扩容，沪深股市流通市值在2007年底达到8万亿元。

其后虽经历近四年的市场低迷，但股市不断扩容，截至2011年10月末，沪深股市流通市值接近19万亿元，流通市值占总市值的比例由2005年底的32.8％上升至如今的79％。

股改之后，一套以资本金为基准的风险管理机制在证券行业建立。2009年，“十年磨一剑”的创业板市场得以推出，至今该板块不断壮大。随后，股指期货、融资融券的推出改变了A股市场单边市格局。而两次新股发行改革，亦使新股发行向市场化方向迈进。

与证券行业相比，中国银行业无论在体量还是对宏观经济的影响力都要更胜一筹，刘明康曾以“一场没有终点的战斗”，形容银行业监管的艰巨与复杂。

在业界看来，中国虽然已初步建立现代银行制度，但公司治理架构需要进一步完善，金融监管的防线仍需坚守和加强，充分竞争环境需要创造，诸多改革未竟之事需要在尚福林的带领下继续推动。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教授郭田勇近日撰文，将银行监管比喻为马奇诺防线。他认为中国应继续将这条防线打牢筑实，继续完善银行业的监管体系，加强风险防范力度。

回首刘明康在银监会八年多，历经国有银行改革，四大国有银行上市，银行业抵御风险能力大为提高，监管防线扎实，同时建立了以“资本充足率、杠杆率、拨备和流动性”四大监管工具为核心的较为完备的监管框架。

虽然速成的监管体系被认为存在局部的不适应，但为下一任监管者提供了相当高的起点。

截至今年上半年，中国各商业银行总资产82.4万亿元，累计实现净利润5364.1亿元，加权平均资本充足率12.2％，不良贷款余额为4229亿元，均较2003年发生根本变化。

证监：挑战巨大

55岁的郭树清著述颇多，因其深厚的学术功底给人以技术型官员的印象。这位曾经两度获得孙冶方经济学奖的银行家，将实现由银行经营者到证券业监管者的转变。

郭树清长于研究宏观经济和制度改革，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认识深刻，去年他接受《财经》记者专访，纵论全球金融危机及中国的经济改革，引起不少读者共鸣。

今年国庆期间，郭树清在美参加会议之余，还专程赴芝加哥商品交易所考察，显示其彼时已开始关注证券、期货市场。

上世纪70年代，郭树清插队下乡，后就读于南开大学和中国社科院，并参与了80年代末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的设计研究工作。此后，郭树清历任国家体改委综合司、宏调司司长、秘书长。1998年他出任贵州省副省长的经历，丰富了其地方行政经验。

2005年，随着原建行董事长“出事”去职，郭树清从央行副行长、外管局局长任上紧急调任建行董事长。当时，正是建行股改、引资的关键时刻。郭树清成功化解了事件和花旗放弃合作带来的负面影响，带领建行成功上市。

建行任上，郭树清亦努力实践完善公司治理，推动业务多元化，在经济周期波动中避免冒进和盲从，有效控制了风险。

10月初他在日本接受《财经》记者专访，谈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改善商业银行的公司治理结构，如何推进金融与经济的协调发展。这亦是他在建行董事长任上最后一次向媒体全面阐述其金融改革与治理思想。

证监会主席是一个极具曝光度和挑战性的位置，郭树清刚刚履新，建言上书者众，希望其推动市场进一步市场化、健全理顺体制、机制。

截至今年9月，A股可交易上市公司2010家，现有证券公司106家，基金公司67家，基金总资产逾2万亿元。

同时，截至10月底，沪深两市共有A股账户1.62亿户，B股账户251.96万户；有效账户1.39亿户。资本市场的任何动向，均牵涉无数机构和亿万家庭财富变化。

摆在郭树清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扩大交易所债市，提高直接融资比重，让债券市场的融资循环摆脱银行体系，风险得到彻底分散。然而，目前债券市场分割，监管所涉部委、机构众多，利益交错，实现上述目标殊为不易。

新股发行制度虽有改善，但仍距市场期许的注册制有较大差距，打破部门利益，让发行真正的市场化也需要魄力。

困扰市场多年的退市制度尚未真正建立，主板和创业板均缺少这一重要一环。退市制度虽提倡多年，但力有未逮，盖因其关乎各地方的上市指标和部分市场主体利益。

外管局长履历和海外求学经历，让业界对郭树清提高资本市场国际化程度充满期待。在中国经济及人民币国际化的背景下，推出国际板，稳步开放资本市场是郭树清任上的应有之义。

外界观察认为，在中国经济社会转型之际诞生的资本市场，牵涉利益群体众多且复杂，在诸多牵绊中建立真正规范的市场，不仅难度巨大，且需要担当的勇气。

保监：机构、产品改革并重

在“三会”主席的继任者中，54岁的项俊波最为年轻。这位带领农行完成逆市IPO的董事长，在其任内给人留下“拼命三郎”的印象。

进入银行系统前，项俊波有11年任职于审计部门的经历。2004年，项担任央行副行长，并从2005年开始兼任央行上海总部主任。自2007年起，项俊波主持农行的工作，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领这家国有大行完成股改，实现上市。

农行作为最后一家国有上市银行，外界普遍给予“包袱最重、坏账最多”的评价。坏账生成之快，数额之大，使外界对农行的风险管理能力产生怀疑。

项俊波上任后，在强化风险管理方面的第一件大事是成立了专门的风险管理部，集中管理全行的风险。此外，项积极推动总分行人事改革，并成立了“三农”金融事业部。“三农”概念后来成为农行上市最主要的“投资故事”。

对于项俊波接任保监会主席，一位业内人士表示，由于项俊波有超过四年的农行工作经验，未来他在银保合作、农业保险或许会有新的想法。

与项俊波一样，卸任保监会主席的吴定富同样具有审计背景。吴定富九年任期内，中国保险业总资产已达5.75万亿元，保险公司数量则由42家增加到146家。保险公司的利润总额从2005年底的不到1亿元增长到去年底的576.7亿元。

此外，吴定富任上建立了一套以偿付能力、公司治理和市场行为监管为“三支柱”的现代保险监管体系。

仍处在初级发展阶段的中国保险业，显然不是九年时间就能规范的，留给继任者项俊波的，还有很多挑战。

上任伊始，项俊波就可能面临寿险业保费收入首次负增长的难题，如何加快推动营销员体制改革成为关键。稳步推动保险业市场化改革，将是项俊波任内一个重要任务。以费率市场化为例，寿险产品预定利率市场化准备已久，但至今尚无实质进展。而一些国有保险公司的改制改革也亟待解决。

这些挑战是否能难住这位参过军、负过伤、写过剧本并获过奖，有着审计署、央行、国有大行工作经验的继任者，值得关注。

金融改革深水区

2000年以后，中国启动了规模宏大的各项金融改革，尚福林、郭树清、项俊波都深入其中，深谙进一步改革的艰巨性与复杂性。

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经济出现了近十年的稳定增长，金融资产亦增长迅速，金融体系国际化程度越来越高，金融改革深化的内外部环境将与以往多有不同：全球经济危机及资本向新兴市场流动；中国经济的转型过程和增长速度的降低。这两方面都增加了改革的难度和复杂性。

这其中，尤以利率和汇率的改革为重。

中国提出利率市场化已有15年左右时间，而存贷款利率双向浮动至今未能实现。高额利差是当前银行业赢利的保证，这使得政府财税、国有股东、地方政府、企业及银行都不愿主动打破这一平衡。

以盯住美元等一揽子货币浮动的汇率政策，在保持人民币稳定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同时带来了外汇储备贬值，抑制国内货币政策调整空间等不利影响。汇率改革又与资本项目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相互影响，任何改变都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外，包括货币市场、资本市场在内的金融体系在准入门槛、市场退出、产品创新、定价机制等方面市场化程度不高，行政力量的干预仍屡见不鲜。金融资源的配置尚不能有效、平等地进行。中小企业融资困境，呼喊多年但未实质改善，农村金融完整、有效的体系建立也尚需时日。

金融机构的综合化经营倾向日益增强，但现有监管架构尚不适应，去除利益因素，理顺监管架构将是未来金融监管机构的任务之一。

中国的资本项目逐渐开放，人民币国际化得以启动，上海在岸市场和香港离岸市场也在紧锣密鼓建立中。在金融环境和市场与国际接轨过程中，金融监管的节奏和尺度亦需要重新调整和掌握。

刘明康在谈到中国金融改革进入深水区时曾表示，要尽快建立和完善专门适用于金融机构破产的法律制度和政策体系，推动信用体系建设，强化信用监督和失信惩戒。

金融改革的深化将是一个复杂而痛苦的过程，这需要改革者披荆斩棘的勇气、坚持不懈的毅力以及不断创新的精神，同时也需要以“一行三会”为代表的金融高官们付出极大的智慧。

尚福林

1951年11月出生，汉族，山东济南人，金融学博士；

1973年起在人民银行北京樱桃园分理处工作；

1982年至1990年在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综合计划司工作，历任副处长、处长；

1990年至1993年历任中国人民银行计划资金司副司长、司长；

1994年10月起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助理、副行长、党委委员，分管货币政策、支付清算、国库和金融统计工作；

2000年2月，任中国农业银行行长、党委书记；

2002年11月在中共十六大当选中央候补委员；

2002年12月，任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党委书记；

2007年10月在中共十七大当选中央委员；

2011年10月，任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党委书记。

郭树清

1956年8月出生，汉族，内蒙古察右后旗人，法学博士；

1988年9月任国家计委经研中心综合组副组长（副司级）；

1993年4月起先后担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综合规划和试点司司长、宏观调控体制司司长；

1996年2月任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党组成员、秘书长兼机关党委副书记；

1998年3月任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党组成员兼机关党委副书记；

1998年7月任贵州省副省长；

2001年3月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党委委员，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

2005年3月任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党委书记；

2007年10月在中共十七大当选中央候补委员；

2011年10月任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党委书记。

项俊波

1957年1月出生，北京大学法学博士、研究员；

1993年任南京审计学院副院长；

1996年至2000年历任审计署管理指导司副司长，审计署京津冀特派员，审计署人教司司长；

2000年至2002年任国家审计署党组成员、人教司司长；

2002年2月任审计署党组成员、副审计长；

2004年7月任中国人民银行党委委员、副行长；

2005年8月至2007年6月兼任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主任；

2007年6月任农业银行党委书记、行长；

2007年10月在中共十七大当选中央候补委员；

2009年1月任中国农业银行股份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

2011年10月任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