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富二代的平民生活

时间:2022-08-25 01:24:48

德国富二代的平民生活

德国人一般不以自己收入高而骄傲,如果他表现自豪,他会对你说,我要交多少税。例如收入所得税、住房税、行车税、宗教税、高收入人群的城建税、高收入人群的社区贡献税,如果单身,子女都已经成人的,还要交单身税。而德国国家对富裕人群的鼓励,也不是金钱上的,更多是荣誉上的。但有能力的人还是很多,如此重税下,仍然有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与中国富豪不同的是,在基督教精神与遗产税的双重鼓励下,富豪们大多愿意将财富捐赠于社会,而不是留给儿女。正因为如此,德国的富豪往往只是一代,他们的子女基本无法按照中国的习惯被称为“富二代”,因为他们已经不富了。不过,为了行文方便,我这篇文章,还是将这些德国富豪的子女称为富二代吧。

马可在饭店工作,很快乐也很开心

马可的父亲是德国著名的奶制品生产商,他旗下的人民牌奶制品行销全德,几乎所有的超市都能看到,从鲜奶到全脂奶酪,其产品应有尽有。

初到南德小城H时,我的德语口语不太好,就去一家美国人开的饭店打工,工作是做冷饮。和我一起工作的是一个叫马可的高个子男生,有二十八九岁。他负责烤牛排、炸洋葱圈之类的工作。客人少时,我们就在一起聊天,他的英语非常纯正,但却坚持用德语跟我说话,他说:“你要多锻炼德语。”我说得很慢,他总是能耐心地听完,并不时纠正我的读音。

他冷冷的外表下,有一种让人感到温暖的东西。

马可是我们打工当中最用功的一位,他常常接晚上十点以后的班,甚至干通宵。圣诞节之夜,没有人愿意干活,马可却留下来当班。25日上午,我去接班,正赶上马可下班,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家人一起过节,他说他父亲特别忙,回家也很难见到。从他的话里,我听出他是和父亲在一起生活。但他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

一个月后,另一个中国学生也来这个饭店打工。这位同学是个老打工,自称是H大学的万事通。经他一说,我才知道,马可的父亲竟然是德国著名的奶制品生产商,他旗下的人民牌奶制品行销全德,几乎所有的超市都能看到,从价格最便宜的44欧分一公升的鲜奶到价格不菲的全脂奶酪,其产品应有尽有。我一下子被弄愣了,人民奶的老总至少也是个亿万富翁,他的儿子怎么会和我们一起打工,过这么平民的生活呢?我的同学对我的问题非常不屑,

“这有什么?德国人都这样。”他说。

再见到马可的时候,我们不免谈到他的父亲。面对我的那么多困惑,马可只是淡淡地说:“我的爸爸工作很认真努力,所以他挣到很多钱。”

“那你为什么还打工呢?你可以向你爸爸要钱呀?”我问他。

“我为什么向他要钱?我并没有给他工作呀。”马可回答。

“难道你爸爸不爱你吗?”我又问。

“不,我爸爸非常非常爱我,他以我为自豪。”马可的眼神格外认真起来。

我们的对话无法继续了,因为他根本不理解中国人的观念。

不久,全德不少州政府提出了硕士(含硕士)以下的学生要交学费的议案,惹得大学学生会纷纷罢课抗议,我们H大学也不例外。恰巧那一天,导师为我签了份奖学金的申请文件,让我到校长那里复签。我匆匆走到校长办公楼,看到过道里站着许多同学,觉得气氛实在与往常不一样。推开校长的门,马可正和七八位同学坐在里面,校长却不见踪影。我这才知道,马可还是H大学学生会的重要成员呢。马可认真地向我解释:“我们正在占领校长办公室向州政府抗议,可校长去度假了,我们的占领将持续一周,你要下周才能来办签字了。”没办法,我只好打算离开。

马可却温和起来:“吴,校长走的时候,为我们准备了很多点心和咖啡,你不来一点吗?”

罢课还能享受校长的点心,这对一个中国人来说,实在新鲜。那天的提拉米苏特别好吃,马可说那是校长夫人亲自做的。

我问马可:“其实,州政府收的学费并不多,一学期才五百欧元,比很多中国大学便宜多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呢?”

马可不高兴地说:“我需要工作五十个小时,才能挣回五百欧,政府是在增加我们的负担,所以我们不同意。”

我又问他:“其实你已经有社会学的硕士学位了,你用不着再读一个历史硕士,你完全可以申请读博士,就不用交学费了。”

马可道:“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对博士学位不感兴趣,我现在的兴趣转到历史学了,所以我必须读历史,我不会因为逃避学费放弃我的兴趣。”

“可是你没有博士学位,就找不到文职的工作,将来不是做不了教授了吗?”我又问。

“为什么要找文职或教授的工作?”马可说,“我现在在饭店工作,很快乐也很开心。”

我们的谈话又不能继续了,我们根本没有相同的大脑,但说实话,马可的平民生活,越来越让我尊重。

我这次回国前,又碰到马可,他高兴地告诉我,他已经申请了汉学博士学位,因为他发现“老子”的哲学非常美,他还用汉语背了几句《老子》。

吉娜自办了一个宠物农场

著名超市连锁店的创始人兄弟是吉娜的叔爷爷。她的叔爷们已经决定,身后的财产一部分捐赠社会,一部分留给家族企业,以使企业继续发展。至于他们这些晚辈,一切靠个人。

我是在一个教授的生日晚会上认识吉娜的。她在北德的B大学读书,是临时来我们学校听一个教授的讲座的。

吉娜热衷于中国的民歌,她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唱了一曲《茉莉花》,但她的认真和活泼劲依旧赢得了满堂彩。当我告诉她,我的乳名是“金娜”时,她就建议我也取一个和她一样的德文名字(GIENA),这样,既符合我中文名字的读音,又符合德国人的习惯,好记。于是,我和吉娜就有了同名之谊。

吉娜叫我“吉娜•吴”,临走的时候,我们互留了电子邮箱地址,吉娜想学汉语,希望我们互相通信,互相学习。从此,我和吉娜就开始了陆陆续续的通信。我经常把德语作业或课堂报告传给她,请她帮助修改,她总是认真地用红色字体改好,还在旁边注写明修改的理由。而她的信中,汉语的比例也越来越多,显然她进步挺快的。

三个月后,吉娜竟能用简单的汉语写作文了。她传来一篇名为“我的家”的作文,让我修改。在这篇作文里,吉娜提到,德国一对非常著名的超市连锁店的创始人兄弟是她的叔爷爷。我想,吉娜可能是在写故事,就写信问她。吉娜很快回信说,她写的全是真实的事,她就是这对实业家的侄孙女。原来,吉娜也是亿万富翁的后代。

吉娜一共打了两份工,一份在一家旅店里做清洁工;另一份是在一家面包店里做面包。吉娜对自己的收入很满意,她说她正在攒钱,准备去中国旅游。我问她:“你生于富豪之家,你家里不能给你旅游的费用吗?”

吉娜说“这是我自己的安排,家里当然不会给我钱了。”我知道这又是中国与德国的观念差异了。

暑假前,吉娜写信说,她想来我居住的城市做街头音乐家,因为我所住的城市是一处旅游胜地,在这里的主街上弹唱一个假期,不仅工作自由,收入可能也更好。于是我赶紧在网上为她联系了一处住处,又在劳动局给她申请了一个学生免税打工的文件。7月19日,就在我生日那一天,吉娜的吉他弹唱开张了。

吉娜的声音很美,她的歌也很新潮,其中还有两首是她从中国歌曲改编而来的,她将《小城故事多》改成了《海德堡之歌》,将《茉莉花》改成了《一个好女孩》,每天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八点,一天下来,有时有二百多欧元的收入,有时竟颗粒无收,但吉娜很快乐。晚上我到她住处闲聊,为了保护她的嗓子,我们经常是无声地在纸上写字。我问吉娜,她的叔爷到底有多少钱,她说她也不是太清楚,因为每年的数字都在变化,也因为这些钱跟他们没有关系。我好奇地问,怎么能没关系呢?吉娜说,两位叔爷曾经为财产争斗,还弄出过分家的事,现在后代们也都想清楚了,钱其实跟人生的快乐关系不大,叔爷们已经决定,身后的财产一部分捐赠社会,一部分留给家族企业,以使企业继续发展。至于他们这些晚辈,一切靠个人。也是在那时候,我发现吉娜特别喜欢小动物,她收留了一只流浪猫,还养了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狗。

第二年的春天,她办好了去中国的签证,独自游览了北京、西安。此后吉娜的来信越来越少,她说她毕业了,准备自己工作,还说,《圣经》上说人自泥土来,还将归于泥土,所以她想她的生活应该重新回到土地上,去做农民。可是她的硕士主专业是经济、副专业是汉学,她必须快一点考一个能从事农业工作的证书。

去年夏天我过生日的时候,快递公司给我送来了一只小折耳猫,原来是吉娜的礼物。因为小猫是白色的,我给它取名叫银虎。小银虎可爱之极,第二天,已经跟我混得像老相识似的。我急忙写信给吉娜致谢,这才知道,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吉娜自办了一家宠物农场,专门饲养小动物、培训它们简单的工作能力,比如陪伴病人之类。吉娜说,农场是靠她一人办起来的,资金是借的,数量也有限,所以至今农场的规模还很小,贷款还没有还完。但吉娜却信心百倍。吉娜的理想是,将来她的动物农场发展成马、犬、猫、兔的综合饲养基地。不过,她强调,她养的动物都是专为平民消费阶层的,没有价格太昂贵的品种,因为这样,她的生意才可能好,她说,大多数饲养动物的人,并不为动物的名贵,而是为了生活中多一个真心的小朋友。

菲利斯决定,放弃绘画,去学神学

菲利斯的爸爸是一个拥有多家日用化工品工厂的老板,妈妈是一个知名化妆品的生产商,据说他爸爸在欧洲的经销店就达到四百多家,而欧洲很多明星都使用他妈妈生产的化妆品。

那次,我去北德K城参加妹妹的毕业画展。我的妹妹正热衷于学习《圣经》,参加了一个读经小组,而她的住处有个外厅,每个周日,都有个读经小组会在她的外厅聚会。

领经的是一个叫菲利斯的德国人,和妹妹一样,是学绘画的,稍微有点发胖,大约三十岁的样子。菲利斯对《圣经》熟悉的程度让人吃惊,如果他说他记得在某章某节有某句经文,你去查,基本不会错。

有一次,我和菲利斯闲聊,不知不觉地就争论起来。作为一个中国人,我认为佛教更美,佛教讲究众生平等,讲究空的哲学,所以才能使人的心灵真正地融于自然,而基督教以人为本,最终也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对立。可菲利斯认为,佛教特别是禅宗坚持修炼就可以成佛,实在是一种自大,因为人在上帝与自然面前就是卑微的、渺小的,就是等待拯救的对象,我们做好人的本分就可以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把握更高的能量……

最后,他大段大段背诵《圣经》,引经据典,我终于败下阵来,因为我对佛经其实并不熟悉,根本无法与他对辩。而他那认真、诚恳、执著的样子着实让我折服。他对上帝的虔诚,让我们这个在唯物主义教育中长大、又在经济社会中失去了信仰的人既感动又惭愧。

后来听妹妹介绍,才知道菲利斯的家世可不一般,他的爸爸是一个拥有多家日用化工品工厂的老板,妈妈是一个知名化妆品的生产商,据说他爸爸在欧洲的经销店达到四百多家,而欧洲很多明星都使用他妈妈生产的化妆品。菲利斯的父母很希望他学习经济,可菲利斯从小就喜欢画画,于是,最终成了绘画专业的学生。

菲利斯平时在一家工厂打工,据说每月有四百多欧元的收入。而每周能在哪一天上班,都是由他们那个工作组的负责人在一周前就排好了的。很多人为了多上工时,竭力巴结小组负责人。菲利斯却总是告诉小组长,他哪些天不能来,因为在这些天,他要去领经。

暑假的时候,妹妹和其他同学都到柏林去了,在那里,街头画像的人多,比较好赚钱。菲利斯却来到南德的海德堡。海德堡是个小城,街头画像的人也少,可菲利斯却不在乎,他喜欢海德堡大学的图书馆,他说这里有很多非常宝贵的书。因为挣钱少,他常常跟学校商量,迟交注册费。所以有的同学会暗自嘲笑他,注册费这么少的钱都迟交,太惨了。菲利斯却不这样想,他说,当他在小组读经或在图书馆读书的时候,他无比快乐,为了这种快乐,他理应付出代价。

菲利斯最爱的人就是父母,走到哪都会每天给妈妈打个电话,他的桌子上永远摆着父母的合影,从这点看,他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菲利斯最后决定,放弃绘画,去学神学。要知道,在德国,普通的高校都是免费的,即使现在有的州开始收学费了,也比较低廉。可神学院,却学费昂贵,而且入学标准极高,入院后,不仅要学习德语《圣经》,还要学习拉丁文、希伯来文,所以很多人望而却步。菲利斯也是如此,单靠他打工,是不可能挣足神学院的学费的。可他很坚持,他和很多人谈他要做神职人员的理想,他的虔诚终于打动了大学教会,最后这家教会决定赞助他的学费。

现在,菲利斯已经住进瑞士一处山上的神学院了,他给同学来信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轻松过,虽然希伯来语真的很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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