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论语》看孔子的隐逸观

时间:2022-08-24 04:52:37

[摘要]众所周知,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论语》是孔子思想的主要代表,是研究孔子思想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文献。一提到孔子,人们无不对其“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济世精神所感动,然而,作为圣人,孔子也并非只有一副面孔,在他的内心深处,也藏着一颗隐逸的心,一种对平和宁静生活的无限向往。研究孔子《论语》中的隐逸思想,既有助于还原孔子思想的广度与深度,还益于把握儒家思想的坚持与变通。

[关键词]孔子;隐逸观

一、孔子的政治理想

孔子所生活的春秋时期是社会制度变革的交替时期,周天子的统治已分崩离析,社会动荡、政治混乱、诸侯割据、士族相掠,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孔子横空出世,而孔子创立的儒家思想,就是要构建一种“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大同社会。客观来讲,这是天下苍生共同的心里愿望,主观来说,这是孔子个人的政治理想。孔子的这个志向在他和弟子的交谈中表现得很明显: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蔽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论语・公冶长》

可以看出,孔子《论语》中“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的理想和《礼记・礼运》中“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理想是一致的,即都希望老人、青年人、少年儿童都能有所依靠,稍有不同的是《礼记》主要集中在物质层面,《论语》还注重精神道德层面。但无论如何,孔子所希望的社会是一个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的人都能安居乐业,物质富足、社会安定、诚信友善的理想社会。

二、孔子的生活理想

如果“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的大同社会是孔子的政治理想,代表春秋时期所有百姓的共同愿望,那么,“暮春浴风咏而归”则是孔子个人的生活理想。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伺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论语・先进》

子路、冉有、公西华的志向都是在治理国家方面,子路侧重于军事、冉有侧重于物质财富、公西华侧重于宗庙礼节,这些都是孔子治国理想的各个方面,可以说,他们的志向也就是孔子的志向,不过这是政治理想,不是生活理想,因此,当曾皙说出“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理想后,孔子的反应是“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可见,曾皙所描绘的画面,深深地打动了一生奔波劳碌的孔子,扣动了孔子内心深处的那根弦,这根弦,就是隐逸之弦,这是孔子很少在众人面前提起的。这样的生活是一种怎样的生活:阳春三月,穿上春天的轻衣,和着五六个成年好友,带着六七个灵巧儿童,到沂水里沐浴,到雩太上吹风,一边唱歌一边回家。这样的生活,与陶渊明“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归去来兮辞》)“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饮酒》)的生活内容如出一辙。

三、孔子的隐逸思想

然而,孔子并非像陶渊明那样,“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生活没有着落就出来做官,“尝从人事,皆口腹自役。”,心里憋屈就回去隐居,孔子的“仕”与“隐”是有明确的前提和原则的。

孔子对隐逸的原则,那就是“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论语・泰伯》

国家政治清明就出来做官,国家政治混乱就去隐居。这是孔子对于隐居的基本原则,也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士人隐居的一贯做法。正如孔子称赞蘧伯玉那样:“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论语・卫灵公》)

孔子还把隐居分为四种情况: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论语・微子》

孔子把这些隐居的人称为“逸民”,他把“逸民”分为四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不降其志,不辱其身”,既不屈降自己的志向,又不辱没自己的身份,伯夷、叔齐就属于这一类;第二种情况是“降志辱身”,虽然屈降自己的志向、辱没自己的身份,但自己的言行仍然符合君子的道德规范,柳下惠、少连就属于这一类;第三种情况是“隐居放言”,虽然降志辱身,能够保全自己,但言行有些放纵不合乎礼的规范,虞仲、夷逸就属于这一类;第四种情况是“无可无不可”,孔子把自己归为这一类。什么是“无可无不可”呢?孟子曰:“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朱熹《四书章句集注》)由此可见,孔子也承认自己是一个隐者,只是情况和其他不同而已。

作为一个隐者,孔子和其他隐者不同,他有自己的做法。“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论语・述而》)如果得到重用就出仕,得不到重用就隐居,因此,才有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离开鲁国,周游列国之举。

孔子把隐逸分为三个层次。《宪问》篇中孔子把隐逸分为四种,“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第一是避世,“天下无道而隐”,即避开乱世而隐居;第二是避地,“去乱国,适治邦”,即避开乱地而隐居,第三是避色,“礼貌衰而去”,即避开乱色而隐居,第四是避言,“有违言而后去也”,即避开恶言而隐居。在《微子》篇中,孔子又提出“避人”、“避世”的概念: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也,岂若从避世之士哉?”犹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论语・微子》

这里的“避世”与上文的“辟世”同,而“避人”义则是上文的“辟色”、“辟言”的合义,“色”即“令色”,“言”即“巧言”,所谓“避人”则是避“巧言令色”之人。

综上所述,孔子对隐逸划分的三个层次应为:避世、避地、避人。所谓避世,就是逃避世俗社会,隐居山林,与世隔绝,在《论语》中,伯夷、叔齐就是这一类;所谓避人,就是躲避世俗中的凡夫俗子,归隐田园,做一农夫,在《论语》中,长沮、桀溺、丈人就属于这一类;所谓避地,离开政治混乱的国家,去政治清明的国家,施展自己的抱负,在《论语》中,打开只有孔子及其弟子而已。

然而,政治清明就做官,政治混乱就隐居,这就非常矛盾了,正是因为国家政治混乱才需要有人激浊扬清,把国家变成清明,如果“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那么“危邦”如何成为“安邦”,“乱邦”如何成为“治邦”,”无道“之天下如何变成”有道“之天下呢?正是因为天下“无道”,才有了士人的用武之地,因此,尽管孔子对蘧伯玉此类的君子做法表示理解,但更加推崇史鱼:“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论语・卫灵公》)

由此可见,无论天下有道与否,孔子都坚持积极出仕的精神。孔子的隐居与出仕是联系在一起的,可以说,孔子“隐”中有“仕”,“仕”中有“隐”。

四、孔子的的出世精神

孔子是一个知天命且信天命的智者,既然他知道天下现状已无法改变,为何还要“知其不可而为之”呢?这有着两方面的原因。

一是作为人臣的职责,这一点可以从孔子的学生子路的言语中可以看出: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和苕,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耘。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论语・微子》

隐者“丈人”对孔子表现得尤为轻蔑,而子路对孔子的辩解道出了孔子的苦衷,“不仕无义”固然不错,但是,长幼之节不可废,君臣之义不可废,如果只为了明哲保身,而乱君臣之大伦,这种做法是不可取的。尽管孔子已知道“道之不行”,但依然出仕,是为了“行其义也”。这大概就是孔子所谓的“无可无不可。”因此,在隐居问题上,孔子也表现得很灵活,一切为了一个“义”,只要符合“义”,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做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隐居也同样如此。“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二是作为个人对人生价值的实现。这在孔子与学生子贡的对话中表现得很清楚。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温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论语・子罕》

对于孔子来说,自己就好比一块美玉,与其把自己隐藏埋没,还不如“求善贾而沽”找到赏识自己的君主,从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总之,孔子的隐逸思想是和他的政治理想、生活理想一脉相承的,孔子式的隐逸,即表现了他对隐居生活的向往,也表现了他作为一个士人的担当精神,而孔子徘徊于隐居与出仕之间,或者说游刃于出仕与隐居之间,既体现了儒家思想的坚持,也表现了儒家思想的变通,用一个字来说,就是他一生所遵循的“义”。

参考文献

[1]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9.

[2]朱熹.论语集注.[A]四书章句集注(C).北京:中华书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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