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这种考题驯旧思想自由

时间:2022-08-17 04:27:44

警惕这种考题驯旧思想自由

“我的文章成了高考题,而我却不会做……”,这位今年刚从北京一著名高校毕业的优秀毕业生,在博客里十分感慨。据报道,发表于2008年12月24日《中国青年报》的《寂静钱钟书》被选为福建省2009年高考语文阅读题,原文作者近日自己试做了一遍题,总分15分中只拿了1分。尤为荒谬的是,一个被作者认为“说出了我内心最真实意图”的选项,参考答案却是错的。

作为高考命题之怪现状的注释,有许多事例可以观止。2005年,北京有六个外籍教师做当年的英语高考试题,满分150分,这六个外教平均分为71分。外教诚惶诚恐地质疑:“你们这是考英语吗?”也在北京,一重点中学组织该校教师限时做一套所教学科的高考试题,结果约10%的教师不及格。作家王蒙数次做中学语文标准化试卷,成绩最好的一次也只有60分。更早些的时候,北京大学中文系钱理群教授评价某年度全国高考语文试题说:“面对着这份试卷,脑子里一片空白,弄懂题目要求就费了极大的劲,有的至今也没有弄得太清楚。”

这可真是“老师傅遇上了新问题”。当一些已经被社会证明为最优秀也颇有建树的人,也不得不折戟羞走于一些高考命题之前时,要说高考命题有多么科学与审慎,很难让人信服。《寂静钱钟书》的作者发表博文后,有网友提醒她:“第一道多选题不读文章也能做,读了文章反而不会做了。”该作者发现她正是忘记了高考生的身份,所以错多,当她仔细回忆了几年前高中老师教给她的答题技巧后,发现大部分题目是“可以下手”的。由此可以醒悟到,拿12分还是拿1分,不在于学生个体差异,而是看你在不在高考框架里,用不用高考“话语体系”说话。

既知中国的高考之难,难于上青天,却不曾想中国的高考之奇,竟这般奇形怪状。原来说到底,高考是自有一种框架,自有一种话语体系的。原文作者也迷茫于阅读考试对文章的解答,表明高考的这种框架与体系,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反智与反常识的;王蒙、钱理群等诸公也不得其门可入,表明它在本质上是拒绝与社会所倡导的标准相兼容的;至于外教的质疑,重点中学教师的不及格,则表明它在本质上也是忤逆于教学本身的。

由网友提示的“读了文章反而不会做了”,到原文作者想起“答题技巧”并发现可以下手了,人们不得不感慨的是,阅读考试已与考生的阅读或鉴赏能力无关,倒更像是考验一种“奇技淫巧”。爱因斯坦曾说道:“一个没有个人独创性和个人意愿的规矩的统一的个人所组成的社会,将是一个没有发展可能的不幸社会。学校的目标应当是培养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人。”而一种被“奇技淫巧”影响的教育或选拔,怎样培养具有独立人格及精神的人才?高考生不得不遵行的技巧与框架,已指向了一种真实的僵化与八股。

我很怀疑,过度阐释或非偏即怪的高考命题,是否与科举时代的“经义”考试一脉相承?经义是以经书中的文句命题,应试者作文阿明其中义理。一方面是士子们在科场上模仿着经典中的圣人语气,讲着圣人们已经讲过的道理;另一方面就是拼命地在文章和修辞技巧上下功夫。渐渐的,“八股”文体就形成了,最终成为一种僵死的官僚式文体。以至于明末清初的顾炎武认为,八股文的害处就好像是秦始皇焚书;它对于人才的败坏,则比秦始皇坑儒还要厉害。而无独有偶者,《中国青年报》也曾在2001年称中小学语文教学是“祸国殃民”。

到底是什么使高考精神成为八股腐气的一种承续?或许只有一种推论,那便是一直以来,我们并不真正知道被称为“国考”的高考到底要考试什么,选拔什么。爱因斯坦所说的“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美国SAT考试体现出来的对考生能力及素养的关注,在中国高考中是难觅踪影的。因此说白了吧,正是因为现有的高考选拔缺乏真正的思想体系及价值追求,才造成了追求考题难度、推崇“奇淫巧技”之怪现状,由此也就有了教育之怪胎――说到底,仍旧难免要追溯到高考制度上来了。

言论风尚甫开,有人已开始尝试为科举制度正名。其中有一个说法,让人暗自称叹,便是“科举制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把天下的读书人驯服”。那么今天,谁能来为愈来愈僵化的高考制度辩护,并拿什么来为它辩护?

[原载2009年10月29日《东方早报》]

上一篇:资源枯竭型作家的现实选择 下一篇:做一个让孩子们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