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意境的宋词翻译研究

时间:2022-08-15 05:43:26

基于文化意境的宋词翻译研究

[摘 要]诗歌翻译的最大障碍在于意象美的传达。以下基于文化意境理论,介绍了宋词翻译的意境美再现,并结合诗歌翻译与评论理论对其进行动态描述,利用文化意境理论在认知和用语维度上的优势对《声声慢》译文进行批评,从而对文化意象的完整重构加以验证,并指出其翻译在再现文化意象方面仍有缺憾。

[关键词]宋词翻译;文化意境;翻译批评

[中图分类号]G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712(2013)01-0056-05

词,是诗的别体,因是配合乐曲填写的歌词,又称曲子词。宋词兼有文学与音乐的特点,往往篇幅短,运用大量拟人、夸张、隐喻等修辞格营造深远意境,极具说服力与感染力。如“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译为:Over a casual chat/to see their fleet perish,blow by blow,以夸张手法写出周瑜的显赫战绩。再如“卷起千堆雪”译为:Waves swirl into piles of snow,英汉语中都不露比喻的痕迹,本体和喻体间无明显的如“像”或“as…as”等喻词,而是将甲直接说成是乙,简单而又形象。

除了大量运用修辞格,格律化与平仄格式是诗词区别于其他文体的显著特点。宋词词牌的差异体现出句子长短与字数多寡的不同,格律也因之变化。从功能对等翻译角度看,应尽量用归化法,目的是用读者熟悉的英文诗韵体表现宋词的音韵特点。但诗词创作如何在译文中重现原文意境,使读者感受原文的意境美,并感受其中的深刻内涵,以实现文化认同和对诗词的欣赏,是译者翻译宋词的关键。

一、宋词翻译中的意境体会

“意境”是中国古典美学和文艺心理学中的审美心理范畴,它是诗人运用意象和形象在诗歌作品中创造的客观情景与主观意念相统一的艺术境界。对意境的解释一直不尽相同,笔者把诗歌的意境理解为诗歌借助形象传达出的意蕴和境界,它是主观和客观的统一,虚与实的统一,人、景、情的统一,是时间、空间和情感的统一而营造出来的韵味十足的诗意空间。译者读诗时的想象、联想和情感,即对诗歌意境的体会往往与诗人不同,而这种主观性和不确定性给宋词翻译带来了认识和理解上的差异。因此,对于宋词翻译而言,向读者传达诗歌的意境更为重要。

依据许渊冲的译诗理论,诗歌翻译是三美 (音美、形美、意美),三化(等化、浅化、深化),三之(知之、好之、乐之)的艺术,尤其要讲求“三美”。音美是只忠实于传达原作的韵律、重复、节奏等方面所体现的美感,使译文“有节调、押韵、顺口、好听” ;形美是指保存原作在结构方面的美,合字数、长短句与对仗等特点;意美则要达到忠实地重现原诗的物境,保持与原诗相同的情境,深刻反映原诗的意境,使译文读者感受到与原文读者相同的意境。

二、诗歌翻译与意境评析

(一)研读原作和译作

翻译批评从创作研究开始,通过对原作诗歌的版本与类别、题材与文学样式及其语言风格等的研读,了解原作的文学价值、估计翻译难度并预测可能的艺术效果。对于译作,首先要进行语言分析,直接感受译文的效果、语言的自然流畅、风格的体悟及作品整体的感受。其次,手法透视要注意技巧层面,并不限于一般的加词减词、语序调整、直译与意译等具体的翻译技巧,而要更进一步关注整部作品的风格基调和所运用的翻译手法是否吻合,尤其是要加强文学作品的表现手法的艺术性应用及其整体效果。最后,翻译手法要有意识地指向一定的翻译追求,即目的性。总之,从语言分析到手法透视再到目标追踪是一个连续的逻辑认知过程,其中不应该有显著矛盾的地方。

(二)翻译评析标准

从文化意境角度看,翻译的评析要从以下几个维度进行考量:

译文语言。作为翻译批评的基本要求,译文语言要注意字与词的来源、血统、关系,用词丰富、生动,表达出感情、感觉、感受及思想的各种层次。

思想倾向。翻译批评也应当注意思想倾向问题,分析作品本身所流露出来的情绪感觉,是否在译文中得到比较充分的反映。如孟浩然的《春晓》,究竟是表达春天清晨闻啼鸟的喜悦还是表达对于落花的惋惜之情,就有不同的解释。

文化张力。文化张力指译文和原文之间要有相当的距离,译文通过自己的文化内涵来表现原文,而不是把原文不加改变地“直译”过来。笔者设置文化张力的意图在于,在翻译活动的交汇视野里和交互作用下,优秀的译者都会努力建立一个时空统一的想象空间,让自己驰骋于原文和译文两个世界之间的一个新的广阔的活动领域,以便发挥他的创造性。而这里的创造因为文化和审美心理等差异,各自具有自己的范型,所以不尽相同。越是有创造性的译文,距离原文越远,而距离理想的译文越近。

文体对应。在翻译中最为典型的现象是从原文出发寻找译入语在语言、文学上的对应表达法,它可能是概念的、意象的,也可能是诗性的、韵味的。汉语诗词的格律性要求是基于汉语的特点而规定的(如建立在四声音调基础上的平仄),而英语诗歌的韵律则集中体现了英语的特点(如与重音密切相关的抑扬格和扬抑格)。因此,在汉语诗歌翻译成英语诗歌时,要照顾英语诗歌本身的特点,否则译出的英语就缺乏诗味,即所谓的“诗意是翻译中丧失的东西”。如《声声慢》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是不需要也不可能从原文的语言和语义层面上直接翻译出来的。于是,一种对应就在写诗的意义上诞生了新的译文:I look for what I miss; I know not what it is. 整个译文的语言是地道的,包括用词、出句和铺排的方式。

趣味审美。宋词中包含的韵味意境发展到较为完整的阶段,流露出清新淡远、耐人寻味的含蓄美。依据中国传统的翻译理论,这种优美意境的翻译大致有两种:一种是译意,一种是译味。所谓译味,是将不同句子各种情感上的意味,用不同种语言文字表示出来;而所谓译意,即将字句意念上的意义,用不同种语言文字表达出来。译意的根据是对同意或同类事物具有同样或相似的感觉,从而具有同一或相似的感念、意念和命题。译意指的是翻译概念意义,而译味指的则是翻译情感意味。在这个时候,并非一切都要采用以实翻译的策略,相反,以虚养实也是一种高明的选择。

三、《声声慢》原作语境与英译评析

李清照的后期词作《声声慢》,脍炙人口,其英译文本也层出不穷,比较有代表性的有徐惠杰(1986)、杨宪益夫妇 (2001) 、林语堂(2002)、朱纯深(2004)与许渊冲 (2007)的译文。“诗词的解读是从意象开始的”,要翻译出原作所表达的意境首先就需要译者深刻理解诗人写诗时的意境。这里以林语堂、许渊冲、朱纯深(以下简称林、许、朱)三个译本为例进行评析。

词牌名:声声慢

林:Forlorn.

许:Slow,Slow Song.

朱:What a Day-To the Tune of Shengshengman.

林将词牌名译为“Forlorn”,较好地表达了词人孤独凄清的意境,赋予全词“哀愁”的基调,但却未传达出词牌名本身的音韵之美和深刻的文化内涵。许译中,以“S”开头的单词,构成了和谐的头韵,且“s”音也颇具女性阴柔的特色。朱译将词牌名译为“What a Day-to the tune of Shengshengman”,采用意译加音译,准确地把握了原词的基调,并体现了词牌名背后的文化内涵,但词牌的神韵和美感体现不足。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林:So dim, so dark, / So dense, so dull, / So damp, so dank, / So dead!

许:I look for what I miss; / I know not what it is. / I feel so sad, so drear, / So lonely,without cheer.

朱:Searching, seeking, endlessly. / Alone, lonely, / Moody, gloomy.

《声声慢》的最大特点是成功运用了叠字。开篇的十四个叠字,表达出三种境界:“寻寻觅觅”,写人的动作、神态;“冷冷清清”,写环境的悲凉;“凄凄惨惨戚戚”,写内心世界的巨大伤痛。

林匠心独具,将开头每句以so的叠字对应原作的叠字,运用双声和头韵,生动地再现了黄昏细雨、孤苦无依的境况。而且译文共用14个音节,而原作正好是14个汉字,而以“dead”一词收住,情景交融,完美地体现了原词意思上的递进。译文在音韵上与原文不相上下,相映生辉。

许译本与原诗形式不太接近,但对词的体悟相当透彻,用三个“I”正好与开头融入一个韵律。代词“what”在中、英文中是一样的,可以是爱或恨,可以是悲或喜。对于“寻寻觅觅”,许只用了简单而不能再简单的“what”,便透露出“寻”和“觅”的微妙境味,将李清照的凄凉之意体现出来。

朱译本中,“searching”“seeking”两词译出了“寻寻觅觅”的文化内涵,“lonely”一词,更是把全词的“哀愁”基调表达得淋漓尽致。末尾押韵,其音不绝,令人赞叹。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林:The weather, now warm, now cold, / Makes it harder / than ever to forget! / How can a few cups of thin wine,/ Bring warmth against the chilly winds of sunset?

许:How hard is it / To keep me fit / In this lingering cold! / Hardly warmed up / By cup on cup / Of wine so dry,Oh, how could I endure at dust the drift of wind so swift?

朱:I am, at this most unrestful moment/ Of the day ― now warm, then cold. Wine,two or three cups ― thin wine ― / How can it hold of the biting gusts at dawn?

深秋骤热又骤冷,国破家亡之痛,丧夫之悲,流离之苦,使得词人心境越发的愁苦。

对于“三杯两盏淡酒”,三个译本各有千秋。林将其直译为“a few cups”,突出了女词人豪迈的情怀,又选用介词“against”,引发读者对其苦难遭遇的同情。朱选用“biting gust”, 生动地传达了词人满腔的愁绪,译文“thin wine”颇有一番寓意。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林:I recognize the geese flying overhead:/My old friends,/Bring not the old memories back!

许:It breaks my heart, alas! / To see the wild geese pass, / For they are my acquaintances of old.

朱:Overheard, a heart-rending line ― / South-bound wild geese at morn / Yet old acquaintances of mine.

“雁”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是中国古诗词中极重要的吟咏对象,文中暗合了人的悲欢离合的语境。然而在英语的认知语境中,很难凭借字面信息和语篇去理解。林将其译为“geese(鹅,傻瓜)”,不甚准确。许将其译为“wild geese”,未传达出引申意义,但采用了末尾押韵的技法,“alas”“pass”“acquaintances”,情之不尽,意之不绝。朱译文用了“a heart―rending line”,放在“wild geese”之前,“意在暗指书信或诗的一行,再转为雁阵的‘一’线,暗示雁过人去不见音信的相思闲愁” [4]。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林:Let fallen flowers lie where they fall. / To what purpose / And for whom should I decorate? / By the window shut, / Guarding it alone, / To see the sky has turned so black!

许:The ground is covered with yellow flowers, /Faded and fallen in showers. / Who will pick them up now? / Sitting alone at the window,/ How could I but quicken / The pace of darkness that won't thicken?

朱:Massing chrysanthemums, everywhere; / Yet languid and grief-worn, / Who could be out there/ Buoyant in gathering mood? / I sit, in solitude, waiting, / At the windowsill, / Yet dusk is so far off still!

“黄花”是个人凄婉哀怨的心境的象征,更是其内在高洁孤独的象征,女词人借花喻人。林译“fallen flower”,暗示诗人孤苦飘零的晚景,但“flower”所指过泛不够贴切。笔者更倾心于许的译文。“Faded and fallen in showers”,群花凋谢,落英缤纷,给人以无限遐想,使读者在视觉里获得了听觉的感受。朱译“黄花”为“chrysanthemums”不假,但所堆积者为落英,且“fallen”也是孤寂、飘落之意,故笔者认为译作“Massing fallen chrysanthemums”更妥帖。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林:And the drizzle on the kola nut /Keeps on droning: / Pit-a-pat, pit-a-pat!

许:On plane's broad leaves a fine rain drizzles / As twilight grizzles.

朱:In a drizzle so light/ Dripping dropping into the oncoming night, / In the garden wutong trees stands, blurred.

对于“黄昏”这个意境,许选用“grizzle”,有声有色,让读者感同身受。朱则选用“oncoming night”,让人觉察到一点一滴,点点滴滴入黄昏的连绵音效,无边夜色就此漫延开来。“细雨”作“drizzle”,何况“so light”,烟雾秋雨如在眼前,更生孤独。但其将“梧桐”译为“wutong trees”,若不加注,则令读者不知所云,更难领悟其中的意象,没有使人产生情感联想的作用,是为意象的缺失。

“点点滴滴”,林译本中拟声词“Pit-a-pat,pit-a.pat”的运用恰到好处,形象地描绘了“点点滴滴”的秋雨。朱译本“dripping dropping”同样用恰切的拟声词反映了低沉单调的秋雨节奏和词人的心情。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林:Is this the kind of mood and moment,/Only be expressed / By one word “sad”?

许:Oh, what can I do with a grief / Beyond belief!

朱:What a day,/ How can you pack it away / In a single word / DISMAY?

“这次第”三字一笔浓缩了全词上述的种种情境,简单直白。比较三个译本,笔者最倾爱于许的译文,其再现了原文的意境,更有韵味,更堪咀嚼,且结尾处以设问代反问,读者似乎更能感受到词人的悲苦惆怅。

“愁”字,林直译为“sad”。而许译为“grief Beyond belief”,运用语音押韵的技法,读起来仿佛有万种愁绪一起涌上心头。朱选用“dismay”,不足以传达原文意境。

四、结论

通过文化意境理论分析,可以看出诗词的灵魂是意境,而译文中原诗意境能否体现的关键在于译者对原作意境的领悟、对英语诗歌文体特征的把握和对英语语言的驾驭。意境翻译理论对不同宋词英译文本的优缺有较强的解释力,为诗歌翻译提供了全新视角。然而,像所有对翻译研究有借鉴意义的理论一样,成功运用文化意境理论并非易事。而且意境是一个无法定量的概念,如果将它用于翻译衡量,还存在诸多缺陷,需要同人对此进行更多关注和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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