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梦:“一个陪我喂兔子的孩子”

时间:2022-08-04 06:26:56

母亲的梦:“一个陪我喂兔子的孩子”

昨天,母亲打来电话,跟媳妇说,“他回家和我交流少了,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这个“他”,是我。多年来,母亲在我身上最大的“奢望”是,我能够拉着她的手,坐在温暖的炉火旁,谈一晚上话。可是,我却很少能够满足她。

人一上了年纪,就重新定位自己的角色。五六年前,母亲觉得我应该有孩子了,催着我结婚。尤其是周围邻居都有了孩子,她感觉愈发抬不起头来,低人一等。“我能跟他们谈什么呢?他们一个个都抱着孙子孙女。”母亲向我抱怨。

带女朋友回家,我第一次看到了母亲的慌乱,刚开始说话都有点打颤,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把水果和蛋糕摆了又摆,晚上睡觉前也不再进我的房间找我聊天,而是站在房门口观望一会就走了。我们家从来缺少女性,女友的加入,让母亲仿佛找到了知音。在家住了几天,我们要走时,母亲一边哭着一边送:“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结婚典礼上,母亲又哭了。典礼结束,所有人都去饭店吃饭,留下母亲一人看家。婚后,我如释重负,每次回家,把陪母亲聊天的任务交给了媳妇,她们也总是能聊到一块儿。然而话题的中心总会是我,聊我小时候的各种糗事。母亲说梦里我总是小时候的样子,她不想我长大,小时候她是我最大的依赖,长大了就飞走了。

结婚只是个形式,母亲最终盼望的,依旧还是孩子。这些年,母亲把对第三代的期望灌注在了堂哥们的孩子身上。那些从两三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孩子们,经常跟在母亲身后,喂兔子。小时候我也跟着她喂兔子,她给我介绍每个兔子的习性,兔子成了我小时候的玩伴;可是十几年来,我早把家里那几十只兔子抛诸脑后。有一次她跟我说:“我就想要个孩子,跟着我去喂兔子。”

雷平阳在一篇散文中说:“我三岁的时候,母亲二十八岁。在我的印象里,六十一岁的母亲与二十八岁的母亲,形象上根本没有什么差异。老了,头发白了,说话的语速变慢了,这些老年人的基本特征,不是迅速出现的,而是与生俱来的。”这段话让我一下子想到了我的母亲,在我的意识里,她从未衰老,也从未年轻,她是静止的,不会有任何变化。只有看到当年的照片,那个和如今的我同龄的女人,是如此陌生,和现在衰老的母亲完全不是一个人。

和媳妇谈将来有了孩子,媳妇的观点是,孩子必须放在身边养。而母亲这些年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孙子孙女,陪在她的身旁。我不知道母亲每天都在想什么,她的痛苦和幸福,我们越来越远。我只知道,她需要一个陪她喂兔子的孩子。她要在这个孩子身上,找回我的过去。

上一篇:Chinese Foreign Language Bureau and Tsinghu... 下一篇:名人们的离婚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