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帕尔哈德渠

时间:2022-08-03 12:50:18

塔克敦巴什河(塔什库尔干河主源)自源头奔泻而出,在卡拉奇古与西来的派依克河相汇,始称塔什库尔干河随后,它即掉头蜿蜒南下,贯穿塔什库尔干盆地,向叶尔羌河、塔里木河声去盆地南段,即达布达乡塔河河谷东岸,有一列被称为干得克尔的低矮山脉,在该山脉格吉克布依至提孜那甫乡的阿甫热甫斯亚甫山斯台尔克孜之间的山腰下,曾经蜿蜒着一条长约80公里的古代水渠,人称帕尔哈德渠。

关于帕尔哈德渠的传说

关于帕尔哈德渠,在伊朗和中亚各民族中,流传着一个悲剧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个貌如天仙的美女西琳,她与英俊的小伙子帕尔哈德相爱。色勒库尔王赫斯佬也看上了西琳。为摆脱赫斯佬的纠缠,西琳想出了一个法子,让帕尔哈德与赫斯佬各反向挖一条渠,渠水要能冲走一头4岁的公牛,谁先挖好,她就嫁给谁。结果,帕尔哈德先挖好了水渠,但就是冲不走4岁的公牛。一位老婆婆给他出主意:弄一头死牛来,完整地剥下皮,塞满麦革,不就能冲走了?就在帕尔哈德做准备时,一个巫婆出现在眼前。她对帕尔哈德说,可怜的小伙子,西琳姑娘早已躺在赫斯佬的怀里了,你却在这里傻干。帕尔哈德不知这是巫婆与赫斯佬合谋的骗局,信以为真,大叫一声,撞石身亡。西琳听到噩耗,奔到帕尔哈德遗体旁哭诉衷肠后殉情自尽。于是,这条水渠就被称为帕尔哈德一西琳渠。

此外,对于此渠的由来,还有一个更贴近当地情况、也更讲得通的故事。

传说,从塔克敦巴什河与派依克河汇合的艾吉克布依到石头城的河谷间,地势平缓,土壤肥沃,很适宜农耕活动。但由于地高水低,人们无法将河水引到地里,眼巴巴地看着河水白白流走,种在地里的禾苗因无水浇灌而枯死,开垦出的片片荒地重归荒芜。多少代人过去了,还是解决不了灌溉问题。于是,包括这一带人在内的蒲犁国及其西南的依耐国不得不“寄田疏勒、莎车”,即到遥远的疏勒、莎车去种地,以解决吃粮问题。美丽善良的塔吉克姑娘布丽布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乡亲们不能引水灌溉而寝食难安。

如花朵般美丽的布丽布里自然引得求婚者如蜂似蝶般蜂拥而至,但却没人能打动姑娘的芳心。后来,两个青年凭着对姑娘如痴如狂的爱恋,终在姑娘心中掀起波澜。他们一个富有,一个勤劳勇敢,为赢得姑娘的芳心,两人一起来到她面前。富有的哈斯拉热表示,只要布丽布里嫁给他,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勤劳勇敢的派尔罕则表示,只要姑娘与自己成亲,哪怕上天入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于是,姑娘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举两得的主意,对他们说,谁能从这里开一条到石头城的水渠,她就以身相许。

于是,哈斯拉热和派尔罕立即动手,哈斯拉热在河西,派尔罕在河东破土动工。三年后的秋天,两条水渠挖成。两人一起来见布丽布里,要求姑娘兑现承诺。姑娘左右为难,天上的神仙见状,化身为一位老奶奶,来到这里。她和姑娘一起检查了水渠,发现河东派尔罕的渠又宽又深,河西哈斯拉热的渠又窄又浅。老奶奶知道姑娘倾心于派尔罕,就给她出了个主意。

第二天,姑娘对哈斯拉热和派尔罕说:

“明天你们各准备一头公牛,开闸放水后将牛推进渠中,哪条渠水能把公牛冲走,水渠又不被破坏,我就嫁给谁。”哈斯拉热心虚,找人商量出一个计谋。次日一大早,他让人赶来一头巨大的公牛,让姑娘和乡亲们看过后,手起刀落杀死了它。然后完整地剥下牛皮,塞满干草,推进水渠。假牛自然是顺流而下,被顺畅地冲到了下游,堤坝也没受损。于是,哈斯拉热便不由分说地让家奴把布丽布里抢回家巾

在渠东正做准备的派尔罕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盯胆俱裂,大吼一声,将坎土曼(新疆少数民族的一种铁质农具)扔向空中。坎土曼落下后,正中派尔罕头顶,派尔罕当即倒地身亡。布丽布里闻讯后,冲到派尔罕坟前哭了三天三夜,然后自刎于派尔罕坟前。由于派尔罕挖的渠(帕尔哈德渠)深且宽,于是就被人们用来浇灌田地,被保留了下来。

上述故事尽管在细节上有所不同,但女主人公破解感情难题的法子却大同小异。这些故事无不透露着一个信息:在遥远的过去,帕米尔高原非常需要能够引水灌溉的水渠,因而,也就修建出了纵贯塔什库尔十河谷的长渠。从中,也可以看出帕米尔高原灌溉农业的盛况。

关于帕尔哈德水渠的开挖,有历史学家推断,它应该是塌盘陀国时修建的一个古代农业灌溉工程,在蝎盘陀国近600年的统治期间,这里的牧业和农业都达到了一定的水平,修建如此宏大的水利工程,只有这一时期才有可能。由此推断,帕尔哈德渠是由众多当地劳动群众共同开凿完成的农业灌溉工程。

据资料记载,帕米尔高原的灌溉农业可以追溯到周朝之前。《山海经》有云:“南望昆仑,其光熊熊;西望大泽,后稷所潜。”史学家岑仲勉曾据此得出周人源于叶尔羌、帕米尔一带的结论。因后稷既是周人的始祖,又是传说中的农耕史祖,于是,史学界据此进一步公认,后稷和其侄子叔都曾耕牧于帕米尔。只是到了新石器时期,后稷的后代因气候的变化才大批内迁中原,建立了周朝。

可见,帕米尔高原曾经有过适合耕种的气候与条件,灌溉农业在这里得到过较大规模的发展,呈现过农牧两旺的景象。只是由于后来的气候变化,一些作物不再适合在这里生长,农业才让位于牧业,演变为如今以牧业为主、农业为辅的生产格局。而帕尔哈德渠遗址成为帕米尔高原曾经有过兴旺的灌溉农业最直接的佐证。那么,开凿于千百年前的帕尔哈德渠至今还存在吗?经过漫长的时光磨砺和风沙沉砾的掩埋,它是否还遗留着曾经的而容呢?

寻找帕尔哈德渠

2009年3月,参加完塔什库尔干县组织的肖公巴哈尔节之后,在县史志办的热心安排下,我和同伴在考证公主堡的同时,对帕尔哈德渠进行了一番追踪探寻,且收获颇丰。

从县城出发,我们驱车沿中巴公路南行二三十公里后,那个人们熟悉的吉日尕勒古驿站出现在视野中。接近古驿站时,车子停了下来,司机达吉告诉我,帕尔哈德渠到了。我兴奋地跳下车,跟随达吉上了公路东面的山前坡地。前行约20米,达吉指着一道缓坡说,这就是了。我仔细看他指认的地方,不过是一道与山势平行的轮廓模糊不清的阶地。只是山坡到了这里突然变缓,砂石减少,出现沙质土层。台阶的外沿断断续续地散落着些许大小不一的石块。达吉告诉我,帕尔哈德渠以前就在这里,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有石头的一面,就是水渠原来的外沿。

千百年岁月的风沙堆积,已经把古渠道填平,让人辨不出一点水渠的模样,若不是当地知情人确认,外人实在不敢把这里同曾经宏伟的帕尔哈德渠联系在一起。

古渠道遗址距东面的山体约70米,中巴公路则在它西侧不远处延展,再向西二三百米,即是吉日尕勒古驿站和塔什库尔干河。由南而来的塔什库尔干河,在这里呈“z”字形转弯后继续向北流去。沿岸分布着一片片不大的草滩,古渠道遗址高出草滩10多米。在草滩东侧的古河岸壁上,我们见到了数个一两米深、半人高的洞窟。此前,在资料上见过 这一代有玄奘藏经洞的记载。从洞的位置、大小、形状看,该洞可能是他藏经的地方。考古文献证明,这里是吉日尕勒旧石器遗址,这一带还曾经是托格郎夏古村落所在地。于是,从地势和遗留的古驿站及藏经洞看,这里应该是古村落的地界了。由于河床很低,当年村民们浇灌地里的庄稼,只能从更高的地方引水,而这水源,惟有来自帕尔哈德渠遗址的位置。于是,古村落和卉渠道在这里互相印证着曾经的存在。而帕尔哈德渠遗址旁的新水渠,也在印证着古渠在这里存在的合理性。于是,我相信,山脚下的这土坡的确是帕尔哈德渠曾经流过的地方。

离开这里,我们继续沿公路前行。二三十公里后,车子在建于山坡上的一溜方形砖房旁停下。达吉告诉我,这里也能看见帕尔哈德渠。离开公路,来到砖房前10多米高的土坡上,眼前出现一道断断续续的长形凹地,其间积存着些许残冰,溶化的冰水将凹地底部浸湿,使水渠的形状显露出来。与古驿站处的遗址相比,此段水渠的轮廓明显多了,加之其间冰和融水的勾勒,更加容易分辨。这里位于山前坡地的一个拐角处,中巴公路从西侧通过,然后拉了个半弧,向西南方向伸去。与帕尔哈德渠相同的足,它依然延展于山脚处的坡地上,居高临下,西面的土地、河流尽收眼底,只要开个口子,就能极容易地将水引出,浇灌农田。

达吉指着东面山间的一条沟说,那个沟叫玉瑞克吉勒嘎(杏子沟),可能是因为里面有很多的杏树,所以才得此名称。

顺着达吉指的方向望去,东面的山上,果然有一条沟谷,且有溪水流出。再一回忆,一路上见到不少这样的沟谷。显然,曾经由这类山谷流出的溪水,都会注入帕尔哈德渠中,既能顺渠而下为浇地所用,又免于漫坡流淌白白浪费。

离开玉瑞克吉勒嘎再往前走,就是位于塔克敦巴什河谷的艾吉克布依村,资料介绍说,帕尔哈德渠首(从塔什库尔干河引水处)就在该村。车行近一个小时后,一条石子路由公路岔出,向西面的塔克敦巴什河谷伸去。我们上了石子路,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一列南北走向的山峦。车子拐向河谷右岸的矮山。正疑惑间,达吉告诉我,克孜库尔干(公主堡)就在前面。于是,寻找帕尔哈德渠首的行程暂时中断,我们向公主堡奔去。

不料这一去就是五六个小时,从公主堡下来时,已是7点多。尽管时间已晚,我还是想去帕尔哈德渠首。达吉告诉我,他也没有去过渠首,只能找当地老乡帮忙。于是,我们便原路返回,去塔克敦巴什河谷寻找当地牧民。车子在低山间上上下下地行驶,不一会儿,我们来到河谷北岸的山崖上。

这里视野非常开阔,只见塔克敦巴什河由南而来,然后一个转向,奔往西去,在山地间切割出一条数百米宽、一二十米深的谷地。谷地上分布着被河水分隔成的一片片椭圆形草滩,滩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牛羊。北面临山的草滩间,散落着一间间牧房。若是在夏季,这里一定是碧水映蓝天、水中浮绿滩、银河天际走、牛羊竞相欢的高原河谷美景。

我们顺坡而下,向有人的地方走去。牧房旁的一老一少两名塔吉克牧人发现了我们,有两人向我们迎来。老者60岁左右,穿蓝色制服,戴着一圈羊羔毛的塔吉克黑棉帽,很有乡村干部的派头。达吉与来人行过吻手礼后,开门见山地向老者问起帕尔哈德渠首的位置。老者朝遥远的东南方一指,说就在上面的地方。

老者所指,是红其拉甫方向,塔克敦巴什河从那里流泻而来,那里比这一带又高出许多,给人一科,河水滔滔天上来之感。从方位和高度看,帕尔哈德渠应陔从那里引出,这样,它才能居高临下,把河水送出80公里,浇灌经过的田地。

这时已经8点多,不敢再耽搁,我便请老者带我们去渠首。不料老者也说,帕尔哈德渠引水的地方,他也没去过,只是听别人说过,而且,知道渠首的人现在也不在这里。我一时不知所措。不料,老者却又告诉我,这里也有帕尔哈德渠。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眼前隐约延展出一道土坎,坎下断断续续地靠着一些石块,就像在古驿站旁的水渠遗址所见一样,看样子是固渠用的。为进一步证实这里确实是古渠,老者又告诉我,前面还有前人磨面的房子(水磨坊)呢。在他的带领下,我们顺“渠”来到一堆乱石旁。老者指着北面的山坡说,水从上面下来。我们顺势望去,上面是顺山势延展的缓坡,乱石与缓坡间果然有水渠的痕迹。最后,老者把我们带到乱石中间,让我们看最大的一个圆形石盘,他非常肯定地说,这个就是磨面的石头。果然,石盘极像石磨,中间还有一个装轴的圆孔,圆孔已被岩化了的砂砾填封,更证明了石盘久远的历史。

最后,老者指着缓坡说,那里就是先民的耕地。又指着垂直于缓坡的一溜石垄说,那就是一块一块地的形状。达吉解释说,那些石头是地的埂子。经他这么一说,我终于看出些端倪。原来那石垄的分布是有规律的,间隔为10―20米,与现在一块地的大小差不多。这里土少却不缺石头,用石头当田埂的骨架,既坚固又能省打埂之土,可谓因地制宜、就地取材。

有当地老人指认,又有这么多物证,这里系帕尔哈德渠又一段遗址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一时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帕尔哈德渠为何不顺着干得克尔山一路南下,而要在这里拐个弯绕远道呢?回到塔克敦巴什河谷北岸,再次俯瞰河谷间的艾吉克布依村,答案随即闪现于脑海,很快明晰起来:帕尔哈德渠是为浇灌土地而修建的,塔克敦巴什河谷人众田稠,它自然要专门转个弯去滋润河谷北岸山腰下的耕地了。

至此,我终于把帕尔哈德渠的起始位置、流经路线与实地对上了号,知晓了古人如此布局的原委。

帕尔哈德渠之所以从艾吉克布依引水,又修在河西的干得克尔山脚下顺山而走,是因为这里的地势与河床都较高,很容易引水,且随着向北地势的降低,水平修建的帕尔哈德渠相对升高,渠水非常容易流进西侧各处的低洼田野里。而沿山修建的水渠又可以一路接纳山间流出的溪水,补充渠水为农田所用。

面对如此宏大实用的灌溉工程,我不禁为塔吉克先民的智慧所折服。眼前也不由地展现出一幅山脚渠水流、谷地豆麦稠、农牧两业旺、世外桃源又一洲的高原美景。

此时天包已晚,加之尢向导带路,进一步寻找帕尔哈得渠首(引水口)已不可能,我们只好带着遗憾离去。

终见帕尔哈德渠首

2010年8月,我再赴帕米尔高原。参加完皮里克节后,巧遇熟识的地质勘察人员去赞坎铁矿,正好经过艾吉克布依村。我即搭上该车,继续未了的心愿――寻找帕尔哈德渠首。

由于记错了准确位置,车开过了艾吉克布依村,直到麻扎羊种场场部所在地。这里距艾吉克布依村三四公里,离县城80公里,地势比艾吉克布依村高出许多,因该场东侧的古墓地而得名。下了车,见有几位塔吉克人在路边等候乘车,便上前询问。结果,他们中无一人知道我想找的地方。于是,只好凭着感觉去寻找了。

回头走过架于塔克敦巴什上的麻扎大桥,站在桥东高处向远处的山地眺望,好像山脚处有条渠水,于是快步前去。到了山前,果然是一条人工修建的水渠。水渠断面呈梯形,宽六七米,堤坝用水泥与卵石构筑,河水由南流泻而来。水渠东依干得克尔山,西临塔克敦巴什河,渠面已高出塔克敦巴什河一二十米,渠与河之间为一条沿河铺就的平坦的石子路。

沿渠南上二三公里,水渠向塔克敦巴什河弯去,在与河交汇处,突兀地立着一座水闸。水闸长近10米,高四五米,两侧有水泥台阶通向闸顶,以便提升或关闭闸门。闸口共设四条水道,南侧的一条即通往山脚下的那条水渠。

后来,经查看资料得知,该处为麻扎一干渠渠首。麻扎一干渠系塔什库尔干近代出现的第一条人工渠,建于1964年,长10公里,流量为1.5―2.0立方米,秒,灌溉面积466.6公顷。站在此处向北眺望,麻扎大桥与那里的塔克敦巴什河段尽收眼底,就像站在高楼上俯瞰远处街道一般,两处高差当在百米左右,如果再往前到塔什库尔干谷地,更会高出许多。

显然,这里是从塔克敦巴什河引水,修建渠首的最佳位置。一是能够利用百米左右的落差,对北面塔什库尔干谷地所有耕地实施灌溉,而且这里距最南端的艾吉克布依灌区比较近,修渠引水动用的人力、物力、时间相对较少,最为经济。

而据帕尔哈德渠传说以及此前艾吉克布依村村民所指方位推测,帕尔哈德渠渠首的位置也应该在这一带。因为,根据帕尔哈德渠现存遗址推断,只有将渠首建在这里,才能将塔克敦巴什的河水引入其后的渠道,凭借足够的落差,浇灌80公里范围内塔什库尔干谷地的耕地和草场。

经过进一步观察、对比发现,麻扎一干渠的高度与帕尔哈德渠遗存高度几乎一致。那么,设计者们在设计麻扎一干渠渠首时,是否参考了帕尔哈德渠的修建,或者干脆就直接步古渠“后尘”,索性在遗址上直接修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二者高度一致,就完全是一种巧合了。由于没有资料可查,这种对二者关系的推断,无法得到进一步的证实。但无论是“参考说”还是“巧合论”,都在进一步证明着帕尔哈德渠的开凿者――塔吉克先民非凡的智慧,证明着这条古渠的存在,也证明着帕米尔高原上塔什库尔干盆地曾经农牧两旺的田园牧歌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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