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指尖曾触摸过芙蓉花的香

时间:2022-08-02 10:08:19

原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却在这个浪漫的城市,生生地枯萎,凋零。只是,指尖曾真切的触摸过那些花瓣,被真实地沁入了缕缕的馨香,终究还是难以释怀。

电话里,西西对我说,来成都吧,有传说中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琴台路”。 颇有古风的小巷,青石板的路,干净整齐,店铺相接,树木葱葱,姹紫嫣红。成都的十月,正是芙蓉花开的时候,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粉红的清渺薄雾中,连空气都被浸润得甜润。当然,更少不了,热辣的串串香麻辣烫,辣得爽透,香得诱惑。连当地小伙计,操着方言的吆喝,也透着一种热辣。

西西成功地引诱了我。那样的天堂,有美景与美食。何况,顾林也在那里。顾林,是我网络里最亲密的爱人。在虚无的游戏里面,顾林带着我,一路披荆斩棘,笑傲江湖。

顾林告诉我,成都是一个暧昧而混沌的城市。西西与他对成都的印象截然不同,在西西的描述里,成都是孕育风情的摇篮,正酝酿着她无限种可能的爱情。

她说,姗,你知道吗?成都的男人,一株株的,都像是初夏的柳,清秀而柔韧。我不能想像,初夏柳样的男人,那样的阴柔是我不喜欢的。但是,顾林不是,他指点江山,谈笑间英姿勃发。

也许女人都有英雄情结,虽然那是个虚妄的世界,但是,我依然在那一刻喜欢上了顾林。到后来,我们隔着细细的电话线,在凌晨时分互道晚安。

西西是知道顾林的,她笑我是为爱不顾一切的女子。我不以为然,爱一旦有了顾忌,一定不纯粹。我相信,我跟顾林在无数静夜里的那些默契,值得我去争取,至少应该试试。

我是名室内设计师,经常蛰居在幽深寂静的夜里,为那些标志着优越与富足的别墅,做装修方案,以便让它们在普通人的眼里更加遥不可及。

顾林就是在一个论坛上,对我刚做的一副效果图,进行了一番毫不留情的口诛笔伐。后来,他说,他这样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我认同了这样一个近乎幼稚的举动,亦或借口。

下了飞机,我看到了顾林,跟我想像的,略微有些不同。他有凉薄的唇,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当我站定在他面前,他抱住了我。那天的成都,有微微的雨,被他拥在怀里,我有种陌生的安定。

在锦江宾馆里,他接到一个电话,然后说,他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就回来。他用了回来,这个词。我的心里像被微风吹过,刮起了一些小刺,有些隐秘而愉悦的期待。

我打开电脑,想把那个别墅方案最后完成。在来之前,我有半个月的时间都耗在上面,不分昼夜。

显示器上显示着各种颜色的线条,但是,我的视线却开始渐渐模糊,闭闭眼,眼睛酸涩生疼,再睁开,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眼前的光线开始慢慢消失,眼前的整个世界,被黑暗一点点地吞噬。

我顺手拨了他的电话,说自己看不见了。不过半小时,顾林就来了。他言语间闪烁着担忧。他的手在我眼前晃动,带来一阵风,我对他说,别晃了,我真看不见。

在医院里,充满着来苏水的苍白的味道。我对顾林说,这是家族遗传病,没治的。在我身边的医生站定了,她没有否认我的话。

其实,我只是想跟顾林开个带孩子气的恶作剧玩笑,但是,顾林第二天,便没再出现了。那位女医生,在我身后叹息说,你吓坏他了。你的眼睛只是疲劳过度,暂时失明。

我转脸对她的声音笑笑,我知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这样了。所以,我不慌张。在她看来,这正是我家族病的有力证据了。女医生叹口气,问,你还有其他朋友吗?

西西来了。带来一大包东西,一阵风般地吹进来,随后,她愧疚地告诉我,她两天后,要飞往北京,西西是靓丽时尚的空姐。

西西临走叫来一位男医生,叫顾子年,是她的同学。我们三人吃了一顿饭,西西就完成了对我的交接仪式。因为,晚饭后,顾子年就扶着我上了车,帮我系好安全带,再送我回了病房。

当我坐在床上的时候,我用顾子年递过来的毛巾擦脸,他的手放在我脚上,有几秒钟的犹豫,然后,帮我脱下鞋子,我还没来得及缩回自己的脚,脚已经放在了一盆热水里。顾子年边给我洗脚,边说,今天晚了。明天,你再洗澡吧。

他的手在撩动着水,抚摸过我的脚,我的心有一丝慌乱,与不安。他赞叹说,你的脚真好看。精致小巧。

我想那一刻自己的脸一定是红的,因为,我感到了脸很烫,被他握住的脚,在微微地瑟缩。暧昧的气息,在彼此间的沉默里,潜滋暗长。顾子年说了一声,成都的十月,还是这么热呀。

我忙附和,是呀,成都还真热呀。我的手心已经有汗沁出,想必是真的热,可是脸上分明有夜晚的风吹进来,有轻软的凉意。

恢复没我想像中的容易。我在第六次打坏了玻璃杯子后,终于沮丧地坐在一边。眼前还是黑暗。而耳朵里传过来的声音,更让我烦躁不安。

我抓过一只枕头,使劲地拧起来。突然我的枕头被人拿开,然后,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阳光很好,我们去花园里看看吧。

是顾子年的声音。他扶着我的手,依然是那种温暖。我们停了几次,顾子年换了几次手后,我就坐在了一张椅子上,上面已经铺好了松软的垫子。棉制的。我回头对顾子年说,当你的病人真幸福。他回答说,可是,你并不是我的病人。

有阳光照在脸上,我扬起脸,阳光像水一样,倾泻在脸上,身体开始慵懒起来。顾子年说,你不是想看芙蓉花吗?这里有很多。然后,他就拉我的手,走到花丛边。我的指尖轻轻地触动着那些花瓣,有着丝绒的感觉,微小的花瓣,他说,你手上的这一朵是白色的,粉色的最多,还有深红色的。另外,芙蓉花入药有清热、解毒、明目的功效。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我下意识地回头,他的唇,就落到了我的额上。他停止了呼吸,我也忘记了转过头,仿佛一切都凝固了。我记住他唇的感觉,很轻柔,而且,我也闻到他身上,医院以外的气味,有古龙水的清新,还混着着淡淡的一丝剃须水的味道。

后来,他说我带了蜜饯,你可以吃点。然后,把一个小方盒,放在我的左手里,右手他拿了一根牙签给我。整个下午,我就在花园里,小口小口吃蜜饯。蜜样的甜,从味蕾一直蔓延至心底。

夜间失眠的时候,躺在床上,我就在心里勾勒他的形象,然后,沉沉地入睡。当西西见到我时,说,看来顾子年把你照顾得很好呀。你气色好了不少。

顾子年就站在身边,并不接西西的话。他很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说,晒黑了。我突然感到被西西抓住的另一只手,紧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了。

气氛竟变得有点压抑而沉闷。顾子年说,这两天要休息好,三天后,你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我握住西西的手在微微地颤抖,这一刻我等了太久。

随着医生一句,行了。慢慢地睁开眼睛。我躲闪着阳光,慢慢地适应。周围的一切,渐渐地从模糊变得清晰。我一眼就看到了西西,穿褐色的韩版蓬蓬裙,蔚绿色的眼影,还有棕色靴子,涂淡粉色口红,正是我想像中的西西。

我对西西笑。她挽着我的手说,走,我们去找顾子年,顺便去看看他刚回来的女朋友。顾子年的女朋友?我的手被西西拉住,禁不住微微地颤抖,刚才还轻便的脚步,刹那就变得沉重。

我终于见到了顾子年,还有他美丽优雅得可以做女模特的女朋友。

西西提议,为了庆祝我的康复,晚上去黉门后街吃我一直想吃的串串火锅。我就木然地被西西带走,大脑里一片空白。

我相信有时候,人的眼睛也会骗人。顾子年的眼睛,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还有,他的唇依然有如同顾林般凉薄的唇。他对身边娇小的女朋友,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百依百顺。想起那个无意间印在我额上的唇,那样的滚烫的温柔,还有,顾子年的手轻轻地抚摸过我足尖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成都夜凉如水。

我的心事也开始凉了起来。最后,我问顾子年,他的蜜饯是哪里买的?不过是小小的挣扎,女人的一点小聪明,但是,他说,忘记了。

我的心事,就在那一刻凋零了。一滴泪落在眼前的火锅里,在沸腾的红汤里,转眼不见了。而我的心,却一阵阵的沸腾,眼睛被火锅的水雾,模糊了。

成都好吃的东西很多,这串串只是一种休闲小吃,我却吃得大汗淋漓,甚至泪流满面。

我顺利地交了方案,拿到了报酬,但是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成都这个城市,温情而悠闲,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暧昧。

我常常耳朵上塞着MP3,嘴里嚼着蜜饯,反复地听陈奕迅的《爱情呼叫转移》,也问自己感情是用来珍藏,还是用来浏览?珍藏是记忆,浏览是经历。

我没再去找过顾子年,那样冷清眼神的男人,已经无法与称赞我脚趾漂亮的男子完整地重叠。我宁愿用感觉欺骗自己。所以,我想,我只能珍藏着告别。

原来,西西与顾林是我来成都的理由,但是,我却同时丢失了他们。

半年后的一天,成都的天空,有碧绿的清新柳,我在春熙路,手里举着一杯冰淇淋,正吃得满嘴奶油,却在街头与西西不期而遇,她的腹部已经有了微微地凸起。她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说,结婚很匆忙,都没来得及通知你。

我笑笑,对他们说,恭喜呀。小孩生下来,我可要当干妈呀。她说,当然,当然。然后,拉着身边的男人就离开了。就在他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看到他手里,分明拿着一盒蜜饯,还有,那种熟悉的气息。

他们走后,我站在街头,手里的冰淇淋已经被晒成了一滩粘稠的眼泪。从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她身边的男人是顾子年。

在眼睛痊愈后的一个月后,突然有些发炎,我独自去过医院,在医院的宣传栏上,我赫然看到了他的照片,下面写着,胸外科主任,顾子年。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脸,眼睛里带着一些天真的光芒。跟我想像中的顾子年一模一样。

显然,西西并不想我认出顾子年,她让人扮演了一次顾子年。我想找到他,医院的护士带着微微的敌意告诉我,他出国了。

我看到站在西西身边的顾子年,看到我的瞬间,眼睛里分明有种东西,迅速地璀璨,但是,又迅速地陨落。他的想伸出的手,终于又轻轻地放回了西西的肩上。

我们就这样,在熙攘喧嚣的街头,相遇,终于又相悖而行。原以为,触手可及的幸福,却在这个浪漫的城市,生生地枯萎,凋零。只是,指尖曾真切的触摸过那些花瓣,被真实地沁入了缕缕的馨香,终究还是难以释怀。

后记

讲完故事以后,罗姗就低下了头,白皙纤细的手拿着小勺,轻轻地搅动着咖啡。我问她,你恨西西吗?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其实,开始有点。但是,当我看到一向爱美的她,因为怀孕,没有化妆的脸上,已经有了浮肿与颓败的印记。我想,她是真的爱顾子年,自己并未觉察,直到感觉要失去的时候,才了悟。

阳光照在罗珊身上,笼罩上一层温暖而朦胧的光晕,她点燃一只ESSE烟说,我就在这个城市里等,等下一个让我触摸到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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