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千英亩》

时间:2022-08-02 10:45:18

摘要:《一千英亩》是美国当代著名女作家简•斯迈利享誉世界的名作。作品通过描写女主人公吉妮对父亲,丈夫和情人的感情转变,揭示出了父权制对女性的压抑和紧闭, 表达了新一代美国女性要求摆脱传统束缚、获得独立和自由的心声。

关键词:《一千英亩》 父权制 压抑 自由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09)17-

《一千英亩》发表于1991年,一经问世便好评如潮。它的作者是美国当代著名女作家简•斯迈利, 她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出版过多部优秀的长短篇小说。她的作品多以对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生活的生动描写而著名, 笔触细腻, 描写形象生动,《天堂之门》、《伤心时代》、《眸》、《莉迪• 牛顿游历记》等颇受读者的好评。而这部描写美国中西部农业生活的小说《一千英亩》更是其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品之一,为简•斯迈利赢得1992年普利策奖和美国国家书评人奖两项殊荣。它讲述了发生在爱荷华州的一个农场上,由土地的分割与继承而引发的一系列家庭纠纷。书中的女主人翁吉妮生活在一个典型的父权制家庭中,经历了一段痛苦曲折的心路历程,接踵而来的种种心灵压迫让她渐渐地苏醒,终于由一个性格软弱、天性混沌的农妇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并最终摆脱心灵的枷锁。作者通过吉妮生活后期的觉醒和反叛告诉广大读者,在父权制的禁闭下, 女性只有通过自我肯定和自我价值的实现,才能真正摆脱束缚,走上独立自由的道路。

《一千英亩》这个故事以女主人公吉妮的视角展开叙述,情节并不复杂:父亲在一次聚会上突然决定将自己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一千亩土地分给三个女儿。大女儿吉妮,也就是故事的女主人公,事事都听从父亲,为了讨得父亲的欢心,她自然会作满心欢喜状答应。二女儿罗丝跟大姐很不相同,她自私、精于算计,自然非常热衷于继承农场的经营权,也遵从了父亲的愿望高兴的接受了土地。而小女儿凯瑟琳因在城市工作并厌恶农村生活而拒绝接受土地, 父亲一怒之下将凯瑟琳拒之门外。性格乖张的父亲因转交了田产后而变得无所事事, 精神空虚, 经常开车酗酒闹事, 终于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 因不听吉妮和罗丝的规劝而离家出走, 投奔了小妹凯瑟琳。然后,父亲联合小妹凯瑟琳一起控告吉妮和罗丝蓄意谋夺田产, 吉妮和罗丝胜诉, 同时吉妮发现自己的情人杰斯与罗丝有染,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 最终成功地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为自己赢得了独立自主的生活。毅然离开农场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小说对女主人公吉妮觉醒和反叛过程的描写最为细腻,让读者看到了吉妮丰富的内心世界。作者通过吉妮与父亲的关系变化和她与丈夫和情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成功地揭露了父权制对女性的压抑和摧残,阐明了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我们在小说的一开始可以看出,吉妮对父亲的那种特殊的感情。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十分高大的,有种不可逾越的威严,是个“有积习,有怪癖,有偏见”①的男人。但他那令人生畏的形象,让吉妮十分安心,因为父亲经营的是全县最好的农场,“最高大的农场主拥有最广阔的农场。”她害怕父亲, 尤其是他的眼睛。她说:“我对父亲的最初记忆就是害怕看他的眼睛, 我根本不敢看他。他身材那样高大, 声音那样低沉, 如果我必须和他交谈的话, 我只敢盯着他的外套, 他的衬衫, 或是他的靴子说话。如果他把我抱到他脸边, 我会极力向后缩; 如果他亲我, 我会忍着痛苦让他亲, 然后轻轻拥抱他一下作为回报。”②无疑,父亲在家中的权威地位让吉妮畏惧而又很想试着去了解他。此时的吉妮,并没有反抗父亲在家中的独断专横。尽管回忆起童年就想起肌肤挨鞭子的味道,吉妮还是极尽作女儿的孝顺,每天到父亲家中为他烧好一日三餐,为老人家的健康操心,努力做着自己所能做的一切。然而,吉妮所做的一切并不能赢得父亲对她的好感。

面对着父亲的恶毒辱骂,吉妮只是默默忍受并不断发出“我想了解他”的话语。细心的读者不禁会问:是什么让吉妮如此畏惧他的父亲? 到底父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随着情节的推移,谜底终于揭晓:暴戾的父亲对待自己的女儿就像处置自己的私有资产那样随心所欲,在吉妮十四岁时,父亲曾过她。给吉妮幼小的心灵投下了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吉妮是在妹妹罗丝的逼问下才不得不回忆起此事,但在潜意识中,这个阴影一直存在,并影响着吉妮的性格和她对父亲的态度。

对父亲,她总是尽力讨好,连选择丈夫泰伊,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父亲拉里喜欢泰伊家中有个像样的农场。而父亲对吉妮的,更是剥夺了她对自己身体的感觉,使她对以后的夫妻生活感到索然无味。没有比这更不堪忍受的父权了,可是这一切并没有使吉妮憎恨父亲,相反,由小到大,她总是竭力想得到父亲的欢心和肯定。在自我意识苏醒之前,吉妮总是乐意在父权制的重压下给自己寻求可以稍微喘气的机会。吉妮软弱的性格正是“女性在父权制中是缺席和缄默的”这一历史遗留的卑陋传统的写照。在父亲眼中,她不是被动和被否定,便是不存在。父亲的所作所为,给吉妮的一生带来了灾难般的影响,甚至连她的6 次流产,也间接地和父亲为了获得好收成而使用化肥有关。

我们可以看到,泽布伦县是一个父权制社会的缩影, 而吉妮的父亲就是父权制的代表, 小说中的他脾气暴躁, 冷漠专横, 对吉妮和罗丝缺乏温情, 他的一言一行无不透露出对女儿的厌恶与贬低。“男人就是一切, 女人是男人们的奴隶”、“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女权主义批评家凯特•米莱特在她的《性政治》中指出:“性别支配是当今文化中无所不有的意识形态, 它提供了最基本的权利概念。”吉妮的父亲以男性性别这一本身没有任何等级效力的优势, 控制和影响着吉妮的生活, 使吉妮安于自己的家务劳动和对父亲及丈夫的恐惧。吉妮的母亲早死, 作为家中老大的她, 在某种程度上充当的是缺失的母亲的角色。她总是忍气吞声, 默默承受着一切的痛苦, 从不和别人计较什么, 父亲说的话就是圣旨。但即使是这样, 她还是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暴风雨之夜, 父亲开车酗酒闹事, 吉妮和罗丝只是规劝父亲在家休息、不要到处开车乱跑, 就遭到了父亲的咒骂。他咒骂吉妮和罗丝是“母狗”和“”,诅咒吉妮永远生不了孩子, 最后还因此事吉妮和罗丝。吉妮为这个家殚精竭虑, 到头来得到的却是父亲无情的诅咒和恶语相加。不仅如此,他还通过行为对吉妮造成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吉妮对自己的身体很陌生, 父亲的那次夺去了她对自己身体的记忆。她可以端详抚摸自己的身体, 但就是没有任何感觉, 似乎这个身体不是她自己的一样。在新婚之夜, 吉妮将自己的身体擦洗得干干净净, 为的是洗去父亲的阴影, 洗去所有的肮脏, 但这也不能使她真正投入到与丈夫的新生活中。与丈夫在一起的时候,她仍然厌恶看自己的身体, 没有丝毫快乐。甚至包括她没有孩子、六次流产, 这种身体上的病痛也是父亲造成的。父亲为了获得好收成, 在田野里施了很多的化肥农药, 结果它们渗入地下水,吉妮饮用后再也不能做母亲。在精神上, 父亲的影子像魔鬼一样总是出现在她的无意识中: 在帮父亲拿鸡蛋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在父亲面前奔跑, 父亲正看着她的身体; 在帮情人杰斯铺床的时候, 她感觉父亲就躺在她的身边, 她看到了他的头、他那渐渐秃去的头顶、他头上棕灰色的头发。这些都是吉妮历史的一部分,无法忘记, 并不断跳出来折磨着她, 使她无法释怀。

值得庆幸的是,在性格刚烈的妹妹罗丝的引导下,吉妮的女性自我意识开始抬头。她试着摆脱在家中唯唯诺诺的形象,做家庭矛盾的调停者,尽一家之大姐的责任。对父亲拉里她开始正面直视,并给他提出忠告。在父亲上诉之后,她也没有象以前那般沮丧焦虑,而是和罗丝等人一起,成功地驳回了父亲的上诉。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开始发生变化:“他吼着,叫着,为自己的样子得意忘形。我做了这我做了那你别想来教训我,你根本就一窍不通,接着,拳头一下下地砸了下来,他的‘我’变得越来越重,而我们自己,我们的问题,我们的疑虑,我们与他不同的观点,全变得轻如羽毛,消失于无形之中,这就是爸爸。”吉妮终于彻底苏醒了,她意识到父亲对她的正是她多年沮丧和心理焦虑的原因,要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碍,就要起来反抗压迫着她的父权制。这场和父亲的较量,是战胜卑怯的自我的一仗。苏醒后的吉妮是胜利者,她最终从心理上摆脱了父亲对她无所不在的控制。可以说,吉妮从一个被父权制压抑的农妇成长为一个自主自立的女性。

在人类千百年来沿袭的父权制中,婚姻对女性而言,更多的是意味着附属、依赖、自我压抑和奉献。她与泰伊的爱只是一种名义之爱, 泰伊理解不了她的精神世界, 也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泰伊缺乏情趣, 满脑子都是农场, 一天到晚忙农场的事―――他和吉妮的父亲在这点上是相似的, 几乎将农场当作自己的生命。他和吉妮父亲的关系很好, 简直像是亲生父子。他支持吉妮父亲的一切想法, 目的就是能从吉妮父亲那里得到更多的土地, 因此他在诉讼案之后出卖了吉妮, 使得吉妮最终决定离开他。他其实是男权制的忠实拥护者, 他不了解吉妮的伤痛, 他认为自己想要的就是吉妮想要的, 他老实木讷, 对于了吉妮的父亲, 表现得更多的是麻木和漠不关心。吉妮后来离开泰伊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 多年后再相见, 吉妮问他对于暴风雨之夜父亲咒骂她的看法, 他还是说:“吉妮, 你父亲教我该做什么, 该怎么经营农场时, 我注意听着, 除此之外, 我根本就不去注意。”和这样一个只对经营农场感兴趣, 而不关心吉妮内心感受、精神世界匮乏的人生活在一起, 吉妮的努力永远都是徒劳的, 她永远不可能从泰伊身上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虽然泰伊在表面上是个好丈夫, 可事实上, 当吉妮的父亲不在场的时候, 他是父权制的卫道士, 他是吉妮生活中的另一个“父亲”。吉妮很了解泰伊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 名义上的夫妻之爱缺乏精神上的沟通和心灵上的默契, 终究是空中楼阁短暂易逝。吉妮的婚姻经历也是现代女性婚姻经历的真实写照―――她们禁锢于传统的婚姻家庭生活中, 精神压抑内心空虚, 生活缺乏生机和惊喜, 只能一天天的等待年华尽衰, 等待岁月消耗完她们最后的一点激情与活力。在这里,作者不仅寄予了自己对女性的同情与怜悯, 同时也给予了吉妮很多的期望。通过她与第三位男性杰斯的爱恋, 我们看到了吉妮觉醒的心路历程。

吉妮与情人杰斯的精神之恋是她勇于走出父权制阴霾的第一步。杰斯的出现不断地为农场沉闷单调的生活带来新气息。在吉妮的心中,杰斯不同于泽布伦县的任何一个人。他富有理想,一直梦想着建立一个只用绿肥的农场。他老早就离家闯荡世界, 在吉妮的眼中, 他阅历丰富, 活力四射, 尊重女性, 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与期待。他愿意和吉妮坦白自己的心事, 让吉妮感到新鲜和好奇。在单调枯燥的生活面前, 吉妮需要的正是象杰斯一样能带给她快乐和轻松的人。吉妮可以通过杰斯来了解外面的世界, 她自己也承认:“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但我怀疑他知道的某些东西正是我毕生所求的。”

杰斯打开了吉妮的心门, 吉妮也热情大方的接受了杰斯。她虽然害怕父亲和丈夫知道她和杰斯的暧昧关系, 但是在内心仍然将杰斯作为自己的精神寄托, 时常想念着他, 默默注视着他, 并与他始终保持着情人的关系。直到后来, 吉妮发现妹妹罗丝同样是杰斯的情人, 由此中断了自己对杰斯的爱恋, 而默默成全了他们。实际上, 在暴风雨之夜, 杰斯知道父亲与吉妮行为后的表现, 也让吉妮很失望, 他并没有对吉妮表现出多少同情与安慰, 仿佛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吉妮自己也明白“最美好的部分已经过去了”,最终放弃了对杰斯的幻想。对自己爱情的捍卫和争取是吉妮自我意识觉醒的第二个表现。后来吉妮离开了农场,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在一家餐馆里当上了女招待, 干起了自己最喜欢的工作。在全新的环境里,吉妮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份心境, 她已找到了自己真正理想的世界, 在这里精神充实、生活愉悦。罗丝死后, 吉妮得到了罗丝两个孩子的监护权, 在还完了农场所欠下的税单之后, 吉妮让两个孩子远离了农场的负担, 也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至此, 吉妮完成了自己的全部蜕变, 从一个受压抑受迫害的家庭妇女转变为一个可以把握自己把握未来的独立女性。

对待父亲的从妥协到对抗,还有从对待丈夫与情人感情的改变,是整个故事的两大线索,它们交织在一起,为我们呈现了吉妮的心理成长过程。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简•斯迈利对人物心理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刻画, 为我们呈现了现代家庭妇女在寻找发现自我的过程中, 内心所充满的迷茫和矛盾、心里承受的压力和冲突。她指出,女性一定要反抗在家庭中所受的压抑与摧残,获得独立自由的生活,实现自我价值。

参考文献:

[1]【美】简•斯迈利,张冲、张瑛、朱薇译.一千英亩.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

[3]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3]Kate Millett. Sexual Politics. New York: Avon. 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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