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媒介时间初探

时间:2022-08-02 06:43:46

网络时代的媒介时间初探

摘要:在人类时间观念从自然时间、钟表时间到媒介时间的发展过程中,时间观念越来越多地依赖于媒介。但是随着互联网和手机等新兴媒介的发展,这种观念将出现重大变化:时间观念将向人格化回归,时间将再次与人紧密相联。对时间观念变化的关注与研究,有利于我们更深入地理解媒体与社会文化转变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网络媒体 时间观念 媒介时间

时间是人类最内在的存在结构与生成依据,不同的时间感受方式,自然而然地导引出不同的时间文化观念,“人类通过不同的媒介感受与把握时间,而不同的媒介在一定的意义上,决定或者改变着人类的时间意识”①。媒介作为现代社会的文化产业机构,其产品的生产与消费和特定时长的物理时间紧密相联,同时又在这种联系中深刻影响乃至塑造着人的时间体验、时间意识与观念。现代媒介与时间的关系,既包含着深刻的人文价值指向,同时又具有强烈的现实性与实践性。

人类时间观念的转化过程

时间观念之转变常外化为时间原型之转移。任何一种时间观念除须有相应的时间原型外,还须具备确定时间即定时的功能,如此方能稳定地存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在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型的过程中,时间这个影响社会的纵向尺度也发生着转变。一般认为,人类的时间意识曾经经历过三次转变:农业社会培养的“自然时间”(nature time)、工业社会培养的“钟表时间”(clock time),以及电子社会培养的“媒介时间”。②

中世纪以前的人们主要是通过各种神话、各种传说、季节变换等来获得对世界的时间感受,因此那种时间是循环的、自然的,也即我们所讲的“自然时间”。而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人们生产了一种符合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标准化的、理性化的时间观念,时间外化为钟表的运动,人们对时间的感受则主要来自钟表,因此这是一种机械的、刻度的时间。这种时间使人内心深处的时间感消失了,人从外部事物读出自己的主体性: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会做什么事情等。而在电子媒介时代,以电视为核心的电子传播媒介是通过从单个节目、节目编排表、媒介事件直至塑造观众的仪式化消费等逐渐深入的过程从而完成对日常生活的定时,并进而对日常生活的时间安排产生结构性的影响,即媒介时间。媒介时间是以电子传播媒介通过对日常生活时间的定时功能并进而带给人类全新的时间感知,改变着人们对社会生活的认知、解释,甚至所采取的行动。“媒介时间”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电子媒介技术的进步,同时也是电子媒介内容的体现方式。而人类新的时间观念正是电子媒介技术和媒介内容共同作用的结果,不仅包括媒介中的节目时间、广告时间等,而且也涵盖以电子媒介内容和媒介符号等建构的一系列日常生活的时间参照标准体系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影响。③

目前,媒介时间的研究主要是针对电子媒介的。而我们也看到,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这就是信息时代,或者说网络时代。从广播电视到互联网,再到具有通信、上网、娱乐等丰富功能的手机,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各种新兴媒体必然对我们的日常生活产生更为巨大的影响。根植于信息技术的网络,已成为现代社会的普遍技术范式,它使社会再结构化,改变着我们社会的形态。因此,探讨网络时代的媒介时间观念就显得更为迫切。

网络时代空间观念的改变

在以网络为基础而构成的网络社会中,社会生产关系不再是一种实际存在,资本进入了单纯循环的多维空间,劳动力则由一个集中的实体变为差别极大的个体存在,网络社会的社会变革过程超出了社会和技术生产关系的范围。从更广阔的历史前景看,网络化逻辑的扩散,实质上会改变生产、经验、权力与文化过程中的操作和结果,在网络中的现身和缺席,以及每个网络相对于其他网络的动态关系。网络社会代表着人类经验的巨大变化,网络社会实际上也意味着人类社会的生产和生活各个领域的巨大变化,我们必须直面这种新型的网络社会。

在《网络社会之崛起》一书中,曼纽尔・卡斯特指出,城市空间正在从社区空间向电缆网络空间转变。空间是时间的凝结。在传统社会,空间以社区来划分;在信息时代,社会空间通过网络虚拟的空间来界定。人生活的社区空间,逐渐转向虚拟的意识空间。现在,人们可以利用网络,不受具体时空的限制,进行交流、娱乐、学习、研究、决策或从事经营活动。曼纽尔・卡斯特认为互联网塑造的“新沟通系统彻底转变了人类生活的基本向度:空间与时间。地域性解体脱离了文化、历史、地理的意义,并重新整合进功能性的网络或意象拼贴之中,导致流动空间取代了地方空间”④。

从古至今,空间都是文化生活的根本向度之一,“每种文化……都具有某种形式的标准化空间标志,它表明特殊的空间知觉”⑤。空间的结构转型必然带来社会生活及其体验的深刻改变,进而加速文化领域的结构调整与变革。传统社会中的人们对于意义的理解主要是基于一定地理空间内的非中介性的交流,相似的社会背景和观念是意义共享的前提。在传播新技术广泛应用以后,人们可以在没有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形成“共享的意义空间”,实现不在场的在场。原有的地理边界被打破和超越,个体和集体的经历与发展开始越来越多地受到他人、他地的观念和价值的渗透。

传统社会空间主体的身份是稳定和固定的。按照卡斯特的分析,无论在读者还是作者的情形中,印刷文化都将个体构建为一个主体――一个对客体透明的主体,一个有稳定和固定身份的主体,简言之,将个体构建成一个有所依据的本质实体。⑥而在网络空间中,这一有所依据的本质实体遭到了解构,个体的身份不再稳定。主体可以借着网络的隔离,隐匿部分或全部真实世界的身份,利用自选的代号与昵称,在不同的网络空间自由切换,重新塑造一个或多个自我,主体越来越呈现出多重身份。

时间度量的媒介化日益消解

在以电视为代表的电子媒体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时间度量的媒介化,无形中会使得人们对于时间的分配也趋于媒介化,按照媒介时间来安排生活。简单来说,电视节目就是通过串联起生活中的有闲时间为基本框架而搭建了节目时间表。电视为何将人变为“沙发马铃薯”(couch potato),就在于它是按照生活规律安排好每日时间进程并辅以不同口味。⑦

但是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受众进行媒介选择的弹性越来越大,利用制造媒介事件来影响或设定受众的时间难度更大。首先,在网络社会里,作为经济活动主体的企业组织改变了其组织形式,以适应快速的经济技术变化。网络企业组织对传统的科层组织形式的改造,使企业组织由工厂化时期的大量生产转变为弹性生产,或者说从“福特式”生产转变为“后福特式”生产,也即根据客户的需求来从事生产。⑧新的管理方式则更强调组织内部和组织外部的各种联系、协作和合作关系。也就是说,在信息时代,社会组织对其成员的控制和管理更富弹性,传统的流水线式生产方式已不再具有主流地位,这就意味着作为生产者的个人,有了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弹性的媒介选择有了时间保证。其次,在数字化的生活中, 实时广播将变得很少见。当电视和广播也数字化之后, 我们不但能轻易转换播放的时间, 而且也不需要再依照我们消费节目的次序和速率来接收数据,这给受众提供了不受电子媒介时序性影响的技术可能。最后,虚拟空间中宏大叙事的衰落推动了个人化、多样化及创造性,人们不再执著于特定的地域场所、工作或身份。相较于为家庭所有成员所使用的电视,电脑、手机等媒体主要为个人所使用,强调媒体使用的个体独占性,存在空间倾向于私人空间。私人空间保证了主体可以自由使用网络,免被他人打扰。

这种种变化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从媒介时间设定的生活节奏中逃脱的机会,任何个人在借助技术的前提下,都可以设置自己的时间节目表,而不必再按照媒体的时间表来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而这将带来革命性的变化,它将使时间再次与人紧密相联。

时间的社会意义逐渐削弱

正如我们在前面所指出的,在过去的自然时间阶段和钟表时间阶段里,人们一直都受制于时间的约束,被动地接受安排。然而在电子媒介时代,借助于技术的优势及其带来的传播方式的改变,人们开始从时间的控制中逐步解放出来,有了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是说人们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选择时间、享受时间,甚至是反过来控制时间。媒介不同的技术发展阶段,显现出人类不同的时间感受,程度不等地表征着人类心灵深处的时间意识结构,网络化进程的内在动力,即来自人类深层心理中试图把握与控制时间的欲望。

网络传播是对所有“以传播者为中心”的传播模式的解构,在网络这个全人类共同拥有的信息平台上,传播者和受众处于完全平等的地位,互为信息传播的主体。传播者与接受者相互承认、相互沟通、相互理解、相互影响,共同分享着信息和经验。尼葛洛庞帝说:“后信息时代的根本特征是‘真正的个人化’。”“大众传媒将重新定义为发送和接收个人信息的系统。”⑨

这种个人化的信息系统的魔力,在于它使得各种形式的文化符号都能够及时参与,抹平了社会身份,使得学者、公务员、打工者平等地在网络上交流。⑩网络赋予了个体平等在网络空间交流的权利。这种交流是沿线性时间展开的,但却可以实现多空间的共时存在状态。换句话说,主体发表意见的不同空间可以实现共时存在,亦即主体在同一时间中共存于不同的空间。这样一种多空间的共存状态是网络空间所特有的,是一种新的空间存在形式,这种存在空间必然造成主体的分裂状态。这是因为,网络是一种偏离中心的组织和干预形式,它不只是为了组织活动和分享信息,它还是文化代码真正的生产者和传播者。通过网络平台的沟通交流,各个社会群体建立各自的交流空间,讨论共同关注的话题,汇聚相关信息、资料,学习讨论,组成虚拟空间松散的共同体,逐步建立群体意识,构成虚拟部落。网络对社会的影响很少来源于步调一致的战略和整齐划一的行动,很少由一个中心来决策,但通过多种形式的网络处理后,社会将逐渐形成新的社会认同感。而这种认同感,并不是全社会共享的认同,它具有强烈的个人性、社区化及多样性,这就意味着不再有全社会共同分享的时间及共同行为。弹性工作时间和随时可及的咨询,网络社会所形成的更少社会性、更多个人化的时间观念,使得时间脱离了社会意义,不能再作为一种控制人的工具。

结语

总之,在人类时间观念从自然时间、钟表时间到媒介时间的发展过程中,时间观念越来越多地依赖于媒介,我们通过媒介来认识时间、感受时间,甚至安排时间。但是随着互联网和手机等新兴媒介的发展,时间观念将向人格化回归,时间将再次与人紧密相联。而无论对于人们日常生活的建构,还是对于人们的时间体验和心理认知来说,媒介时间的批判研究都会有更多的视角。例如网络技术给了我们超越物理时间限制的可能,给了我们更多选择的自由。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却仍要受限于物理时间及我们的生物钟。当人们发现网络中几乎无穷尽的信息和活动可任由自己操控时,他们沉溺其中,在虚拟时空中构建新的自我认同,开始逐渐混同真实与虚拟的时空,开始远离真实的世界。当人们正沾沾自喜地在网络中玩弄时间的把戏时,却浑然不知现实的时间依旧残酷。现在社会上不断讨论的关于人们沉迷于网络而离弃现实工作、学习、生活,甚至危及生命时,都提醒着我们,从时间这一维度来考虑技术与社会发展的关系,提出更多有价值的符合自身特点的理论。(本文为南京晓庄学院校级课题“公民新闻的伦理困境”的成果之一)

注 释:

①⑤梁国伟:《绽放在电视媒介形态中的时间意识》,《当代电影》,2006(1)。

②邵培仁、黄庆:《媒介时间论――针对媒介时间观念的研究》,《当代传播》,2009(3)。

③⑦卞冬磊、张红军:《媒介时间的来临:电子传播媒介的时间的想象》,《新闻学研究》,2007(90)。

④⑧曼纽尔・卡斯特著,夏铸九、王志弘译:《网络社会的崛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

⑥⑩Poster, M.(1997). Cyberdemocracy: Internet and public sphere. In D. Porter (Ed.), Internet culture(pp.201-217). New York: Routledge.

⑨尼葛洛庞帝:《后信息时代》,《创新科技》,2005(8)。

崔国保:《信息社会的理论与模式》,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作者为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传播学专业博士生、南京晓庄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

编校:张红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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