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认责“信贷陷阱”

时间:2022-08-01 07:20:56

谁认责“信贷陷阱”

今年43岁的孙善明与42岁的茆荣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夫妇俩同是医生,日子过得和美平静,可是,一场“信贷陷阱”将这份平静彻底打破了。

借钱心切,误入圈套

1999年上半年,农村医疗机构改革试点正在全国铺开。当时只有30多岁的孙善明和妻子茆荣合计,决定办好街道卫生服务站。为了添置相关设施与药械,二人除拿出这几年所有积蓄外,还向朋友朱保付借了5万元钱,双方约定:两个月期限内不要利息,超过期限二分利息。

为能及时还上借款,孙善明想尽办法都没结果。正在这时,他认识了灌云县农业银行的金会计。得知孙的情况后,金会计就让孙去找城北分理处的主任徐丙进和副主任张兴洲申请短期贷款,并表示愿意从中介绍帮忙。

果然,通过金会计的关系,徐丙进、张兴洲两位分理处主任于1999年6月,同意了孙善明贷款申请,但徐、张二人只同意给孙办理抵押贷款业务。急于借钱的孙善明决定将40平方米的诊所用来抵押。很快,孙与两人签订了房地产抵押合同、最高额抵押担保借款合同后,就等申请批复下来。

同年7月15日,徐丙进、张兴洲打电话给孙善明,称贷款手续已批下来了,孙按约来到徐丙进办公室,与银行签订了借款合同。该合同主要内容为:孙向银行借款人民币9万元,用途是进货,借款期限自1999年7月15日至2000年4月10日,贷款利息按月利率5.85‰计算,以孙善明提供的房地产作担保。合同签订后,孙在数额为9万元的借据上签名盖章。签名盖章后,徐丙进、张兴洲称贷款暂时未到位,即由张兴洲执笔写了一张欠条给孙善明,由徐丙进、张兴洲在欠条上签名,该欠条内容为:孙善明借款9万元,暂未到位。

大约10天左右,孙善明去找徐、张二人,要求发放贷款,二位答复:钱还没有下来。以后每隔几天就去催,得到的回答都是同样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还款时间,孙善明看贷款合同时间已经过去,他既没有拿到这笔贷款,农行也没有提及这笔钱,他以为农行没有发放这笔贷款,那个借贷合同已经失效了。

官司缠身,方知陷阱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场由“信贷陷阱”引发的连环官司会让他倾家荡产……2001年4月17日,城北分理处新上任的范主任突然来找孙善明,向他出示债务逾期催收通知书并要求孙作出还款承诺。孙当时就表示拒绝,但范主任很坚持。孙善明想早点了事,也怕这样会影响他的生意,于是多次跑到徐、张二位主任家,均不见人影。待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张时,张与徐通过电话后说,徐下月回来就处理此笔贷款遗留问题,先让孙替徐还上利息并在催款通知书上签上还款承诺。自以为有了“底”的孙善明,满心想尽快摆脱“纠缠”,于是就在范主任第二次送达的债务逾期催收通知书上作出“下月归还贷款”的承诺并替徐支付了2835元的利息。

果真,孙善明替徐主任作过还款“承诺”后,再也没有人来找他催收贷款了。可是,孙善明欠朱保付的借款却始终无法还上。2002年春天,朱保付将孙善明告上了法庭,法庭判决孙善明在规定期限内归还朱本息计9万多元。限期内无力归还朱保付借款本息的孙善明,只得将上下两层200多平方米、时值16万元左右的住宅房,让法庭执行给了朱。

雪上加霜,2004年2月11日,灌云农业银行突然又向孙善明发来催收贷款通知书。孙善明的夫人十分气愤,在该催款通知单上注称“此贷款我家没有用”,不同意还款。灌云农行遂向灌云县人民法院提起了诉讼。

四次判决 一胜三负

2004年11月18日,灌云县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原告灌云农业银行诉称,要求被告立即返还借款9万元及其利息2.4万余元,并承担本案的诉讼费用。

被告孙善明辩称,其曾向原告申请过贷款9万元,但原告至今也未发放贷款,遂不同意还款。

法庭审理认为,借款合同是诺成、双务合同,从双方当事人达成协议之时就成立生效,一经成立生效,双方当事人均应当按照合同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原告作为出借方,负有按合同约定的时间、数量向借款人提供借款的义务。本案的被告向原告出具借款借据后,原告并没有按合同约定将合同标的物即9万元人民币借给被告,而是向被告出具一张“借款9万元未到位”的欠条,使被告没有真正行使借款的权利,故原告不能要求被告履行还贷的义务。被告针对其辩称理由向法庭举证欠条,该欠条内容上与借款合同相关联,在时间上与借款借据的时间相一致。欠条的出具人是原告方办理此笔贷款的业务人员,故被告有理由相信徐炳进、张兴洲出具欠条的行为是原告的行为,故法院对被告的辩称理由给予支持。因此,一审法院判决:驳回原告中国农业银行灌云县支行的诉讼请求。

当月,原告灌云农行上诉于连云港市中级人民法院。令孙善明没有想到的是,二审法院对一审结果进行了改判。

二审法院改判理由有三:一、孙善明向灌云农行出具的借款借据证明灌云农行在签订借款合同当日就向孙善明履行了给付借款义务。此后,孙又在短期贷款贷后检查表上签名并多次归还利息,而且在2001年4月17日债务逾期催收通知书上作出的还款承诺印证其已经取得该笔借款的事实。因此,灌云农行已经实际履行了给付借款的义务。二、徐炳进、张兴洲虽然是该笔贷款的经办人,但二人是以借款人名义出具欠条,落款为个人,并且未加盖单位公章,不是履行职务的行为。三、灌云农行在2001年4月17日、2004年2月11日向孙善明出具债务逾期催收通知书,并且孙在庭审中称范主任一年两次向其要求归还贷款,证明灌云农行对该行贷款积极主张权利,引讼时效的中断,故本案并未超过诉讼时效。2005年3月8日,二审判决:撤销一审判决;孙善明在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偿还灌云农行9万元借款本金及利息。

2005年8月22日,孙善明向连云港中院递交了民事申诉状,申诉状对二审改判的三个理由分别进行了驳斥并要求撤销改判,恢复原判。孙诉称:首先,他在签订借款合同当日,灌云农行没有向他履行给付借款义务,而是违规向他出示了一张写明“借款9万元,暂未到位”的欠条。后他多次找徐、张二位办事者要求支付这笔贷款,同时多次找县农行领导反映此事,均未果。事实上,他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这笔贷款。其次,二审称他在短期贷款贷后检查表上的签名并多次归还利息,缺乏事实依据。短期贷款贷后检查表上签名是在1999年7月5日办理贷款手续时,徐、张二人让申诉人在空白的检查表上签的名,这完全是徐、张二人利用申诉人不懂业务合谋骗取申诉人所致。但这只是一次性的空白表而已,后来多次填有实际内容的检查表系灌云县农行相关人员伪造,可以以笔迹鉴定为据。多次归还利息系承办人徐主任所为,当事人已经承认。至于申诉人2001年4月17日在债务逾期催收通知书上作出还款承诺,更是被承办人所骗,也是听从范主任劝说后想尽快从此案中脱身所致……

2007年3月7日连云港中院对他的申请再审下达了驳回通知书。2007年3月13日,他又向江苏省高院申请再审。江苏省高院指定徐州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复查。徐州中院于2007年12月13日,对他下达了驳回再审的裁定通知书。

银行违规 谁来埋单

在记者调查中,孙善明拿出一堆文字和录音资料对记者满怀信心地说:“这些资料足以证明,他们是在陷害我!”录音资料反映的是孙善明与灌云县农行城北分理处办理借款当事人及相关人的谈话内容,还有当时的银行出纳会计金主任与孙的对话录音。从对话中足以证明,当时条子上写的是贷款没到位,条子是徐、张二人所写,利息全是他们还的,短期贷款没有转贷。

2008年孙善明将张兴州、徐炳进至灌云县人民法院。2008年4月28日,法院对此案公开进行了审理。两被告无正当理由,拒不到庭。

法庭当天作出判决:限被告张兴州、徐炳进于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一次性向原告孙善明返还借款人民币9万元,并支付利息(从1999年7月5日至2000年4月10日期间以本金9万元按月利率5.85‰计算支付;从2000年4月11日起至两被告清偿借款之日按中国人民银行规定同期逾期付款违约金计算方式支付)。被告张兴州、徐炳进以原告名义向中国农业银行灌云县支行支付的利息人民币9.2万元,冲抵两被告应向原告承担的上述利息。

可判决生效近两个月了,两被告一直下落不明。而银行随时会对孙善明采取“强制动作”,他说他随时可能成为一名“流浪汉”。

江苏当代国安律师事务所知名律师李春静就本案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认为,本案主要要弄清几个关键问题:张、徐二人出具的欠条是个人行为还是职务行为?孙某能否免除归还9万元贷款的责任?最终应由谁来承担责任?是孙自己?是张、徐二人?还是农行?

首先,张、徐二人作为农行的工作人员,在经办贷款的过程中向孙善明出具“欠条”,足以证明农行尚未向其发放贷款的事实。尽管孙在“借款借据”上签字认可已经收到贷款,但这与“欠条”内容相悖。张、徐二人为孙善明办理贷款的行为应属于职务行为,法人工作人员职务行为的后果直接由法人承担。二人向孙善明出具欠条却没有经过单位(农行)盖章,实际已超越职权。但是,如果最终事实是孙没有领用该笔贷款,农行也没有在同一时间向孙发放过相同数额的贷款,那么这便可以与“欠条”的内容相印证。银行应向实际领用该笔贷款的人追究法律责任,如果张、徐二人虚构事实骗取农行贷款,那么农行可以追求其贷款诈骗的刑事责任。

其次,本案的几次判决并未免除孙的还款责任,最后一次孙诉张、徐二人的案件判决只是认定他们之间的私人借贷关系成立。孙善明在找不到责任承担者的情况下只能归还9万元贷款。这次判决只是确认了他再次向张、徐二人追索债务的权利。

再次,银行内部对贷款发放的审查也应负有责任,若经过严格的层层把关,也不至于出现借款合同相对人在借款逾期后也没能见到款项反而要去承担合同责任的结果;也不会给内部工作人员的“监守自盗”以可乘之机。■

上一篇:假离婚引发三场真官司 下一篇:因“善”而起的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