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口传叙事的文化涵义释解

作者：王燕 单位：苏州科技学院

法老王们更是以太阳神的后裔自命，宣扬拉神守护王权和王权象征拉神的观念。还有的法老王把自己直接与拉神互相等同，公然宣扬自己就是拉神的人间化身，藉此巩固其政治地位，神化其统治权威。关于拉神的神话与古埃及人对宇宙创造和人类起源的原始认识有关。相传，混沌初开，只有，是拉神从莲花蕾中升起，显形为一轮太阳，宇宙间从此有了光明。地神塞勃(Seb)、天神努特(Nut)和天界众神以及人类均从拉神所出。创世之后，拉神遂成为诸神和众生的主宰。后来，因人类罪孽深重，拉神召集众神商讨惩罚人类。于是，派“拉神之眼”哈托尔(Hatohr)女神下界毁灭人类，一场灭种灾祸降临到世人头上。哈托尔开始其消灭人类的行动之后，拉神又恐人类就此灭绝，想要制止女神的虐杀。但哈托尔却不受他的控制。拉神便在哈托尔必经的路上造出美酒之湖，使女神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忘却了对人类的毁灭。这样，人类才劫后余生，得以幸存。人类的罪恶激起主神的愤怒，结果导致人类的部分毁灭，这一神话主题后来被美索布达米亚和希伯来神话所移植。关于拉神的神话反映了古埃及人对一系列创生问题的原始理解和求知欲望，尤其突出了他们对自然力的畏惧以及对太阳的重视———太阳带来的温暖可以使植物生长、动物繁殖，给人类的生产和生存带来极大好处。太阳神话在长期的口传过程中，发生了许多变异，例如，太阳神的“名字在破晓时叫贺普里，白昼时叫拉，傍晚时叫塔姆”。［2］373被称为拉的时候只代表太阳的本体，而太阳以圆面形体显现时则叫做阿托(Atou)，当其闪射出光芒时则叫做寿(Shou)。另如，太阳神拉是在水神努(Nu)的体内孕育成形，以蛋状的花苞形态升出水面;他的眼睛睁开，大地立刻满布光明，一旦眼睛闭上，黑暗便笼罩大地;他能随意给人类降灾，也能随时给人带来福祉。凡此种种，均表现了口传叙事在内容增删上所具有的随意性特征。埃及神话中，除了以太阳神为主的宇宙秩序的代表以外，还有一类是关于自然力化身的奥西里斯与其妻子伊希斯(1sis)的故事。上古初民信仰万物有灵，一切自然物事皆为他们的崇拜对象。在初民意念中，从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季候转换到山川林木、鸟兽虫鱼一并具有神性神格，自然界的存在和变化也都受到神意或神力的主宰抑或受其驱动。

基于上述认识，便产生出许多解释自然现象的神话故事。奥西里斯最初是水和植物之神，也是尼罗河、土地和丰收之神，后来又成了农业文明的创造和传播者。传说他是天神和地神之子，又是古埃及的第四代神王。他奉神之命在人间进行公正的统治，教导人们耕种，深受人民拥戴。其弟塞特(Set)对他十分嫉妒，遂设计将他骗入一个金柜，抛进尼罗河中害死，篡夺了王位。伊希斯四处寻找丈夫尸体，终于在地中海沿岸找到并掩埋了起来。哪知塞特竟又毁墓掘尸，将遗体肢解成14块，分别抛散在不同地方。伊希斯于是再度寻找丈夫的弃尸并在此时生下了儿子贺鲁斯(Horus)。贺鲁斯长大后为报父仇和塞特长期争斗。最后，众神裁决塞特有罪，贺鲁斯夺回了对国家的统治权。奥西里斯曾经一度复活，后来则成为冥界之王，是活人和死者共同的崇拜对象。奥西里斯神的死亡和再生，使之成为永恒的生命象征，体现了古埃及人意念中对生物界生命循环、自然界秋枯春荣以及尼罗河水涨水落现象的非理性解释。他们相信奥西里斯身上的神圣力量，可以保证人在死后得以再生，进而认为只要对奥西里斯笃诚赞颂，便能使亡灵像奥西里斯的生命那样永无穷尽，像奥西里斯使“世界重又回春”那样，从死亡中得到再生，继而进入永恒。古埃及民间口传的散文故事大多具有训箴和教谕功能。《昂普、瓦塔两兄弟》、《厄运被注定的王子》和《能说善道的农夫的故事》等篇可以作为例示。产生于新王国时期的《昂普、瓦塔两兄弟》是一篇有关家庭和社会关系的神话故事。弟弟瓦塔拒绝了嫂子的求欢而遭诬告，被哥哥昂普逐出家门。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后，昂普杀了妻子。后来神赐一女人与瓦塔为妻，但被法老抢走当了王后，其妻便背叛瓦塔并屡屡谋害瓦塔。于是，瓦塔数度用变形术复仇，终于惩处了妻子并取得了王位。这则神话生动描绘了善良、正直、勤劳的青年农夫瓦塔的形象，通过主人公瓦塔三次死而复生的曲折经历，表现了下层劳动者的智慧和力量，在反映埃及初民崇尚诚实、勤劳的美德和否定欺诈、贪欲之类败行等道德观念的同时，却也在崇善抑恶的叙事框架下宣扬了女人是罪恶之源的错误观念，具有浓烈的说教色彩。《厄运被注定的王子》是流传于新王国第18王朝末期的传奇故事，讲的是一位法老王没有子嗣，于是向天神祷告求子得到应许，王子出生后却被神谕将会死于鳄鱼或蛇或犬的宿命，终于不得善终。故事以离奇的情节和丰富的想像外化着统治者担心后继无人的焦虑情绪和政局面临动荡的危机性恐惧。古埃及民间口传的韵文体叙事按照其内容可以分为世俗歌谣和宗教颂辞两大类，前者如表现劳作生活的《庄稼人的歌谣》、《打谷人的歌谣》、《搬谷人的歌谣》，后者则有歌颂太阳神的《阿通颂诗》、礼赞尼罗河的《尼罗河颂》以及规制庞大的宗教性诗歌总集《亡灵书》。《亡灵书》是古埃及人放在棺柩中或刻在墓壁上供死者阅读的书籍，其中汇编了大量颂神诗、祈祷诗、歌谣、咒语等，图文并茂，种类繁多。这些诗歌大多反映古代埃及人的、风俗习惯和冥世观念，其中有的诗作昭显人们对自己意志和力量的信心，表现上古初民对死亡的顽强反抗以及征服自然的思想期求;有的表现了下层民众的生活情境和思想情感;亦有的为国王、奴隶主歌功颂德。需要说明，古埃及民间口传叙事中尊崇和祭拜的神祗有许多并非人形，有的形象为禽兽，有的状态是植物，甚至还有的显现为并无生命体征的自然物象，其间全方位、多层次地保有着远古时代图腾①崇拜的遗痕和烙印。20世纪30年代之前，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黑非洲地区尚不存在作家书面写作的创作文学，有的只是属于前创作状态以口耳相传形式流布因袭的民间文学。远古时代，非洲黑人各部族同世界上其他民族一样，无法以科学和理性解释自然物事。在他们看来，日月盈亏、四季转换以及行云流水、雷暴闪电都是变幻莫测和不可捉摸的。天体远离人世，大地广袤无垠，也都给人以莫大的神秘感。由不可理解而生畏惧，为消除畏惧而顶礼膜拜。于是，对天地和自然现象的崇拜便构成了非洲黑人传统神话的基本内容。例如，俾格米人崇尚苍天，布须曼人敬仰月亮，阿散蒂人膜拜地神，而所有的热带非洲民族无不敬奉风雨之神。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进化，非洲黑人在自然物事、部族图腾和祖先灵魂等崇拜对象的基础上，创造了许多神明。这些神往往互有血亲关系，并以一个至高神为首。至高神被认为是天地万物的创造者，在其之下是一批与人类密切相关的神。

由于非洲黑人传统社会没有文字，他们的神话故事只能以口传形式存在。这些故事代代传承，部落中许多人都对其耳热能详，百听不厌。非洲黑人口传的神话故事大致可以分为世界与人类起源的神话传说和解释自然现象的神话传说两大类别。有关人类起源的神话就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不同部族而言，既有某种程度的相似类型，又有着各自独异的个性。一则关于巴乌勒人来历的神话认为:天母生下了主神，主神又为自己造了妻子，繁衍了诸神。开始时，人和动物都同创造神生活在天上，由于天上容纳不下，神才创造了地，并派妻子阿西当地上的主宰，巴乌勒人的先祖就是由主神送到地上来的。从这则神话传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巴乌勒人在有关人类与神灵、人类与自然、真实与幻想等诸多关系范畴中，与其他许多民族的原始认识在趋向方面是相当一致的。同时也能看出，此则神话有着一些与西非地区特定的地理条件、人文环境以及文明发展水平相吻合的特异性。从世界范围看，许多民族都流传着人是由泥土塑造的神话性说法，黑非洲也不例外。希卢克族的创世神话讲道:“创世者乔奥克在世上到处徘徊。在白人的土地上，他找到一种纯白色的土或沙，用它造成了白人;在埃及的土地上，他用尼罗河的泥造成了红色或棕色的人;最后，他来到希卢克人的土地上，在那里找到了黑色的泥土，就用它造出了黑人。”［3］224这段文字在客观上反映了人类对养育自己的大地母亲所寄寓的感激与眷恋情感，大体上反映了非洲人对人与大自然共生共荣关系的朴素认识。另有许多神话故事是解释自然现象的。非洲各族黑人凭藉自己丰富的想像，把本无生命的天宇、大地和其他自然现象人格化和神圣化，从而创造了许多神奇的传说。黑非洲地区的一些神话故事是这样解释自然现象的:塞内加尔人以为很早以前，人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天穹。一个盲目之人想打开天门，便燃起火去烧天。此举激怒了天界的神，便将天升高到人再也摸不着的地方去了;祖鲁族人说人类原本在黑暗世界中生活，祖鲁人的先祖娶天神的女儿为妻后，窃得日月下界，人世才有了光明;扎伊尔神话认为本来神和人一同在地上居住，后来人冷漠了神，恼怒之下神便发火，发出震耳的雷霆。以日月星辰、风雨雷电作为表现对象的神话传说相当丰富，黑非洲各部族先民以其智慧和想像创造的充满哲理、脍炙人口的奇妙故事，极大地丰富了全人类的神话宝库。通过阅读这些长期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了解不同民族神话体系的文化内质，进而把握各民族各地区历史演变和文化发展的脉络和规律，对于我们拓宽眼界、开阔视野，了解不同民族的思维模式，促进文化交流是大有裨益的。上古初民对自然的理解一般不出于两种思维模式:从季节轮换、昼夜更替以及动植物生长的周期性变化等现象中归纳出永恒循环、定期复归的自然观;从江河奔涌、物事更移以及生命过程尤其是人类自体的生老病死等现象中概括出单向延伸、持续运动的自然观。古埃及的神话观念认为世界并非初创，早已经历无数终结而后重建的循环过程。而黑非洲地区国家的神话观念则呈现为一种线性嬗进态势，对转生、来世并无笃定的追求，其自然秩序表现为无始无终地趋向于永恒。以上两种对自然的认识虽有形式上的差异，但其终极结果却是在初民意识中造成共同的困惑:面对永恒的自然，人生太过短暂。初民意识中普遍存在的对自然的恐惧和对神明的敬畏实源于此。综览非洲地区，不同国家的文化彼此碰撞、交叉、渗透，众多民族的文化相互影响，共同繁荣，为人类的文明开化做出了重大贡献。产生并流传于非洲大陆的口传文学，无论在历史文化容量还是在思想艺术影响上都是深度、广度兼具，是其他任何地区的同类精神产品所无以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