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婚姻制度浅析

时间:2022-07-17 04:17:33

唐代婚姻制度浅析

【摘 要】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其婚姻制度也有自己的特色,并不完全遵守礼法。不仅结婚仪式未必遵照《大唐开元礼》等礼仪制度的规定,《唐律疏议》中关于不同辈分不婚等规定也没完全被遵行。“不遵礼法”是那个时代现实的反映,是由于开国统治者把礼教、门第、官爵等同起来,压制了山东旧士族代表的礼法文化。但唐代联姻却十分注重门第,衰落的山东士族也愿意通过与有金钱和政治地位的新贵联姻,以达到一种心理上的平衡。

【关键词】唐代 婚姻 聘财 礼法 门第

【中图分类号】K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9682(2012)02-0123-02

在中国古代,既没有西方宗教的婚姻缔结形式,也没有官方登记手续。因此,结婚仪式就成了合法夫妻证,他不仅是一种风俗习惯,而且是一种法律行为。孟德斯鸠对中国古代所谓的婚姻礼法文化认识基本正确,中国古代婚姻礼法文化的形成过程十分复杂,先秦儒家文化奠定了其基础,汉唐时代是其发展的关键时期。故本文就以唐代的婚姻礼法为例加以论述,以求分析其婚姻制度特色,对中国古代社会的婚姻制度有所认识。

一、婚姻与聘财

唐代的婚姻礼仪,从文献上看,仍然是“仪礼”的一套程式。此套程式据说是周代的遗制,是儒家礼法文化的本源,儒家的法礼制在士大夫阶层被广泛接受,因此士婚礼在汉代儒生的重新编订下,不仅在士大夫之家推广,而且汉代的官长也据此为民间制定了婚姻嫁娶之礼。魏晋南北朝时期,儒家礼仪都在不同程度的保存或强化。熟悉儒家仪礼的士大夫在北魏孝文帝鲜卑政权中获得重用。即使到了隋唐时期,士大夫仍然对古代的婚礼不甚了解。就《唐律疏议》来说,它关于民间婚姻成立的条件其实很简单:“诸许嫁女,已报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杖六十。虽无许婚之书,但受聘财亦是。若许他人者,杖一百;已成者,徒一年半。后娶者知情,减一等,女追归前夫,前夫不娶,还聘财,后夫婚如法”。对“约”的解释是:约,谓先知夫身老幼疾残养庶之类。”这说明唐朝官方认定的婚姻条件,要么有正式的订婚书(包括双方另有私约,即女方对男方身体和身份等情况已有了清楚地了解),要么是女方已接受了男方的聘财,符合其中的一条,这桩婚事就算是约定的了。女方毁约要负刑事责任,男方毁约则不准追回聘财。

关于聘财或彩礼在婚姻关系的认定中的意义。《太平广记》卷三四二《华州参军》记载的故事极具代表性,名族之子华州柳参军在长安曲江邂逅绝色女子崔氏及侍女轻红,崔氏亦对柳生有意。但崔氏之舅王某已替儿子向崔母王氏提亲,崔氏不愿嫁表兄,且说非柳生不嫁,崔母爱女,乃命轻红给柳生达意,劝偷成婚姻。“两三日就成婚”,柳生大喜“自备数千财礼,期内结婚”。及王某来问,崔母抱怨侄儿不待婚礼就把女儿抢走了。王生因此白挨父亲一顿鞭笞,及崔母丧,柳生携夫人和轻红来奔丧。王生见之,急忙告诉父亲,事情终于到官府。官府的最后裁断是:王家先下彩礼,合归王家。王生对表妹倾心已久,对前事毫无怨言。但崔氏心中只念柳生,伺机与轻红偷偷跑去投奔柳生,又被夫寻得,之后不久崔氏和轻红都死去,魂魄却归柳生处,与其生活。

民间相传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在唐代的柳崔婚姻中却不可能。官府在判崔氏归谁妻上,从来不会去问女当事人的意见,唯一的依据就是谁先下彩礼,先定婚约。崔母虽然与柳生先定婚约,柳生虽然也是“纳彩娶妻”;却被官府以王家纳彩为先而把崔氏判给王生。这里柳生婚姻失败的原因就是他没有获得崔家的许婚之书。许婚书就是使婚姻当事人具有排他性的身份。在唐代明确指出,许婚之书可以判定婚姻的成立。男方通过媒人(即使双方都满意,也要有个媒人作中介)送《通婚书》给女方提亲,女家则有《答婚书》。实际上,正式下通婚书之前,媒人已在两家往返多次,传送通婚书只是程序上的一种象征意义。王柳两家显然都没有给崔家的通婚书,那么彩礼则成为判定其归谁的决定性因素。正如唐律所云:“虽无许婚之书,但受聘财亦是”。

婚姻缔结分两大步骤,即订婚和成亲。传统六礼中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币(下彩礼)属于订婚仪式,择日亲迎属于成亲仪式。可见,在传统礼仪中,订婚有四套程式,是重点。成婚的过程主要表现为喜庆和祝福的气氛,与订婚相比,成亲仪式反而显得并不重要。因为只要订婚下彩礼,即使没有迎亲,婚姻也被认定。唐官府拒绝已完成成婚仪式的崔柳婚姻,也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婚姻契约的签订时间的先后比迎娶的事实更重要。这种法理在现代婚姻制度上是不可思议的,大约唐朝人也不像后世那样看重处女情结,所以崔氏被判给王生,王生并不介意其是否是处女。

二、婚姻与礼法

唐朝对婚姻缔结也有限制条件,《唐律疏议》还有比较具体的规定,如良贱不得为婚,长幼不得为婚,居父母丧期间不得为婚,这就是“礼”也就是“法”,这些规定未必始于唐朝,但《唐律疏议》作为现存的第一部中国完整的成文法典,使这些立法的规定更明晰了。但在唐朝的婚姻实践中,并不完全遵守类似的法律约束。

以长幼不婚问题为例,皇家婚姻中有违此制者颇多。唐高宗与武则天、唐玄宗与杨贵妃皆是如此,这也许可以用皇家特权或承胡族血统来解释,姑且不论,但民间也有不同辈份之间嫁娶纳亲之事。例如《太平广记》卷一六零《秀师言记》记载:唐崔晤、李二钧两人中外兄弟,崔年长于李,后李二钧娶崔氏之孤女为妻,并说:崔之孤女实余之表侄也。余视之,等于汝弟也,彼亦视余犹兄焉”遂订婚崔氏。从这件事可看出,类似的事似乎在唐代是司空见惯的事。这里的崔李都是山东士族,不必将其归于胡俗。而居父母丧不婚的问题,在唐代婚姻中也多有违背。据《旧唐书:张茂宗传》记载:唐德宗就在女婿茂宗母丧期间亲自主持女儿出嫁。而且还透露出民间早有“借吉”之事。可见这里的法律弹性有多大。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借吉”成婚是穷人家的女儿在父母亡故后,无“强亲之亲”时操办的出嫁仪礼。

在唐代婚姻礼仪中有一种比较特殊的但又比较常见的现象,就是所谓的男到女家成婚的问题。敦煌文书《大唐吉凶书仪》中有“近代之人,多不亲入室,即是遂就妇家成礼,累计寒暑,不向夫家,或逢诞育,男女非止一二”。但这里不是“入赘”,而只是就近到岳父家成婚而已。但男到女家成婚,青年男女新婚燕尔,夫妇不忍别离,荒废功名的大有人在,长期在丈人家居住,也就不免遭人白眼,这里就不举例子了。

男到女家成婚似乎不合理法,但唐代存在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以下几点:或者对女家的尊重与照顾,或者由于现实原因,如山川阻碍、迎娶路途较远等;或者男方羁旅在外,在女家成婚较方便;还有一种就是经济上的原因,男方家道中衰,暂时依附女方家,在女家成婚,待到功成名就时再把妻儿接走。

三、门第与聘财

在中国古代社会,婚姻看门第是一种传统,唐朝也不例外。门第婚姻使男女个人行为变成家庭乃至家族的行为,使男女的感情问题变成社会政治问题。唐朝门第婚姻不以政治地位高低和财产多少衡量门第的标准。南朝已如此。候景求婚于王谢,武帝认为:“王谢非偶,请亿朱张以下求之。”出身卑微的新权贵都巴望与高门结亲,唐代亦如此。

唐律规定良贱不能结婚,却没有规定不同门第的男女不能结婚。良贱不婚是法律硬性规定,而门第不对不婚则是习俗的弹性约束。唐朝的高门或名门,又称旧门,是南北朝以来的士族。其中尤为突出的是山东士族崔、卢、王诸家。这些家族在政治地位上不是最高的,在经济上也不是最富有的,但门第却是最显赫的。唐太宗曾对房玄龄书:“必有山东崔、卢、李、郑四姓,随累世凌迟,又斥其旧地也,好自矜大,称为士大夫。每嫁女他族,比广所聘财亦多为贵,论数定约,同于市贾,甚损风俗,有紊礼经,即轻重失宜,理需改革。”唐太宗打着恢复利益的旗号批评山东士族在嫁娶中广索聘财,但他采取的措施是重编姓氏等级,并提出了自己的等级标准:“且士大夫有能立功,爵位尊重,善事君父,忠孝可称;或道义清素,学艺通博,此亦足为门户,可谓天下士大夫。……我今定士族者,诚欲树今朝冠冕,何因崔王犹为第一等,只看卿等不贵我关爵耶!不论数代以前,只取今朝官品、人才作为等级,宜一量,用为永则。”按此规定编的《氏族志》,皇家当然列为第一等了。唐太宗意欲建新朝权威,打击旧贵族势力,但他却采取维护仁义,树“今朝冠冕”的幌子,这显然是统治者的一种政治手腕。真的是山东士族不懂礼法吗?事实上,倒是以唐太宗为首的那些刚兴起的新贵比较缺乏礼法文化是真的。后来,唐太宗的后裔不是也主动向士族求婚吗?文宗欲以真源、临真二公主降士族,谓宰相曰:“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尚阀阅,我家二百年天子,顾不及崔卢耶。”宣宗为公主求婚于士族,发现公主漠视小叔子患病,也不回家侍奉婆婆,于是对公主严加批评。这些都说明指责山东士族不讲礼法是不符合事实的,但批评山东旧族据门第自高,索取高额钱财则是有根据可缘的。

女方究竟收取多少钱财才不为过呢?唐朝法律一度作了明确规定。唐高宗显庆四年(659年)十月诏:“天下嫁女受财,三百以上之家,不得过绢三百匹;四品、五品不得过两百匹;六品、七品不得过一百匹;八品以下不得过五十匹。皆充所嫁女资装等用,其夫家不得受陪门之财产。”考虑到唐初正是打击山东士族“卖婚”行为的时期,这个限量规定多少有配合朝廷这一政策的政治意义。但是否执行,恐怕得另当别论。

正式的法律对于聘财多寡没有硬性规定。《唐律疏议》中说:“聘财无多少之限,酒食非,以财物为酒食者,亦同聘财。”也就是说聘财原则上只是一种信物,并不在数额多少。特别规定酒食非聘礼是为了避免男方宴请女家视为不聘,并不是说酒食之物不可以作为聘礼。而在实际中聘财多寡可能是影响婚姻的重要因素。例:某村王家女,“先许西张家,”由于聘财不足而罢婚。但罢婚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聘财的不足,而是把聘财多少寄予了另一种意义。“今日纳财,非意单寡,此乃相轻之义,已决罢婚矣。”这里女方已把男方聘财的多寡看成是对自己和家人的尊重程度。于是聘财多寡往往成为衡量女方及其门第身份的砝码。

衰落的山东士族有很强的自尊心,不愿承认自己衰落的事实,更不愿因此而受到别人的轻视。于是他们就通过对方以大量的钱财来表示对自己门第的尊重,这其实也是自然的。唐太宗说他们凭门第来换钱,并且为这种“卖婚行为”大动肝火,其实更多的是带有政治意味。总之,士族高门用他们的社会身份与拥有金钱和政治地位的新贵联姻,对双方来说都是为了追求一种新的心理和社会的平衡。

综上观之,唐代的婚姻不完全遵守礼法的约束,不仅结婚仪式未必遵照《大唐开元礼》等礼仪制度的规定,《唐律疏议》中关于不同辈份者不婚等规定也没完全被遵行。“不遵礼法”是那个时代现实的反映,不是说没有礼法,而是由于开国统治者把礼教、门第、官爵等同起来,压制了山东旧士族代表的礼法文化。

参考文献

1 长孙无忌等编.唐律疏议[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 吴兢.贞观正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3 刘等撰.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4 杜佑撰.通典[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0

5 李编.太平广记[M].北京:中华书局,1961

6 陈鹏.中国婚姻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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