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 第10期

时间:2022-07-10 03:51:07

蒙古 第10期

成吉思汗征服过半个世界,从而改变了人类的历史。但足,成吉思汗从来不曾征服过草原,也没有改变过草原的生态结构。因为蒙古人,包括成吉思汗,敬畏苍天父亲和大地母亲。而蒙古人的大地母亲——草原,虽然辽阔无边,花草芬芳,但实际上却是最为脆弱的土地。

草尖上的时间

当我们厌倦了水泥森林中的物欲横流,逃避都市喧闹,踏上一半是花一半是草的芬芳的草原,心胸就会一下子豁然开朗。一首《敕勒歌》把自古以来中国人传统观念中的草原描绘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卷。随着历史的推移,人们似乎对草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提起草原马上就会联想到蓝天白云绿草地,马头琴、长调民歌和呼麦。但是,这就是草原和游牧蒙古人生活的全部吗?其实,草原的神韵不仅在于她的蓝天白云和哈达、歌舞,更在那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蒙古人的眼神里。但是,很少有人真正关注游牧蒙古人在草原上的实际生存状态,尤其是他们生存境地的脆弱以及他们面对草原时的敬畏和坚强。

蒙古人非常珍惜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一个蒙古族大学生放假回家的时候给牧民父亲买了一双硬底皮鞋,父亲接过皮鞋看了之后很生气地对儿子说:“这么硬的鞋底,不是把草都踩烂了吗?”提起草原和蒙古人,多数人想到的可能是万马奔腾和十三世纪蒙古铁蹄征服世界,但是谁能想到蒙古人生息在如此脆弱的土地上,那外表彪悍的蒙古男人心中想的却是嫩嫩的小草?这是曾经征服过半个世界的马背民族真正的草原胸怀,是游牧文明最简单的生活哲学,也是保护草原生态的唯一方式。

在一般人的理解中,逐水草而游牧似乎就是一片牧场吃完了,再去找另外的好牧场放牧。而真正的游牧迁徙并不是等到一片草场吃光了才走,而是放牧到一定程度以后就要迁徙,以保障这片牧场能够正常地恢复循环。正是这种游牧方式,使草原上的人们频繁地迁徙,人比牛羊还累,却保证草原得到合理的休养生息,赢得了草木生长的时间。而逐水草迁徙,也不是漫无目的地跟着牛羊流浪,而是有目的、有规律、有计划、有限度地转场。

在时间上,游牧迁徙的次数和距离都是约定俗成的。蒙古人按季节把牧场分成冬牧场、春牧场、夏牧场和秋牧场,也就是说,一年当中蒙古人至少要移动牧场四次。实际上,在传统游牧社会中,每个季节至少还要迁徙两到三次,因此一年迁徙次数达十次以上。从一片牧场转移到另一片牧场,要看草场长势的好坏。好的草场,放牧时间可以稍长一点;草长得不好,可能就要频繁转移牧场。另外还要考虑到季节因素,如春天牲畜体质虚弱,不宜迁徙太长距离或频繁迁徙,这些都是蒙古族牧民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常识。

牧民的迁徙也不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而是有明确的限定。蒙古族的游牧一般有水平迁徙和垂直迁徙两种模式,其中还细分为多种类型。水平迁徙主要是根据气候和草场的变化,冬天往南迁徙,夏天往北迁徙,以此适应季节性气候变化。而垂直迁徙则是草原低谷和山地之间的移动,夏天到海拔高的山地牧场放牧,冬天再返回低谷草原温暖地带过冬。

从古代开始,蒙古人就遵守着这种习惯,在自己所能掌握的土地上游牧。前苏联著名蒙古学家弗拉基米尔佐夫指出:“在欧洲文献中,常常遇到这样的说法:游牧民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游来游去,他们想去什么地方就游牧到什么地方,想在什么地方停驻就在那里停驻下来。实际上,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鲁布鲁克(法国传教士)完全正确地指出‘蒙古人的任何首领只要一看自己属下人数的多寡,就能知道自己牧场的界限,知道自己的畜群在春、夏、秋、冬四季应该到哪些地点放牧。’显而易见,11~12世纪的蒙古人也是这样沿着一定的路线,在一定的地区进行游牧的。”据专家研究,我国最好的草原之一——呼伦贝尔大草原,一米以下就是流动的沙子。草原一旦被破坏,恢复起来就非常困难。而千百年来,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正是用过去被认为是落后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保护了异常脆弱的草原生态和资源。

这种游牧民族的智慧说复杂也不复杂,由牧草、牲畜和人三者构成,一年四季的游牧时间就围着这三要素团团转,而其中草是全部游牧生活的命根子,因此我们才说游牧时间就是周转在草尖上的时间。在四季游牧中,蒙古人所做的一切实际上就是马不停蹄地协调牲畜和草场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并不像工业文明那样用技术和工具进行结构性地改造和调整,而完全是靠传统经验和生活智慧去主动适应。过去被喻为“蒙古包,勒勒车,马蹬一踩走四方”的四季游牧,实际上并不似大家想象的那样浪漫和单纯,她的内涵和艰辛要比我们所能想象的多得多。

四季牧歌

凡到过草原的人可能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草原蒙古人的生活节奏比较缓慢,时间在那里好像慢下了脚步。实际上,在游牧社会中,重要的不是人类与时间赛跑,而是人类怎样在时间和草原的空间坐标上和谐地生存和可持续地发展。因此,对于游牧蒙古人来讲,草木生长枯荣的时间和牲畜繁殖的时间都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而这种时间如此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所以它既是物理的,更是文化的。

过去蒙古民族以草纪年,草的长势、牧场的优劣、不同种类的植被决定着四季游牧的时间、地点、方向以及距离的长短和周期。同样,在春夏秋冬四季牧场的转移中,牲畜膘情的变化是决定游牧时间的重要因素。从春季开始,艰难熬过严寒冬天冰雪难关的畜群不仅需要吃饱肚子增加水膘,增加抵抗力,而且还要下羔生仔,完成自身繁殖;夏季增加肉膘,秋季增加油膘,保膘不仅仅是为了冬天屠宰肥膘的牛羊,更是为了畜群能熬过寒冷而漫长的冬天。

因此,草的长势、牧草的多样性和牲畜保膘共同构成了有内在因果规律的良性循环,而怎样保持好这种良性循环就成了游牧蒙古人一年四季的时间主题。而且这时间主题也是和牛、马、骆驼、绵羊、山羊这“草原五畜”生命的不同阶段叠加在一起的。

接羔是一年游牧生产的起点,也是最为辛苦的事情。绵羊和山羊一般农历二月中旬或三月中旬下羔,马群在农历二月至四月之间产驹,牛是四月至六月之间下犊。因此,游牧社会的接羔时间实际上妻从寒冷的二月份一直延续到初夏的六月份。而且,接羔非常琐碎和频繁,有时候需要不分白日黑夜地忙碌。特别是绵羊和山羊的接羔,需要特别的细心和耐心。在接羔季节里,牧民一般都备着接羔袋,以便把野外出生的小羊羔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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