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之痛 第10期

2013年 2月 28日，本刊“非典十年”特辑即将付梓，这是个特殊的日子——2003年的这一天，首都北京有关疫情的传言甚嚣尘上，官方态度明确而非暧昧：谣言止于智者。“智者 ”杨志霞当时栖身北京东四十四条某某静谧院落，一家几口，乐观向上，按目下最时髦的讲法：幸福。未来无从预设，飞棉飘絮的初春也无法为杨女士带来有异常人的觉知。她哪里想见 ——短短两个月，一场并非天灾的时疫即将带走众多至亲的生命。

杨女士有四位亲人因非典辞世，每当寒食清明，她需要为四位至亲扫墓供奉，个中酸楚，最不易言。不仅如此，她自己，也饱受非典后遗症的摧残折磨，她确信总有一天会截肢瘫痪。有位病友说了句引人泪奔的话：要是爱人没死（恰因非典辞世），就算瘫，又怕什么——忘了仓央嘉措吧，他哪里经过如此真实的绝境。

十年，你我扪心自问：人类面对非典，远没到言胜的地步。杨志霞女士采访中无解的诘问，笔者同样无解。作为土生土长的北京人， 2003年初春的那场时疫，是笔者不可磨灭的记忆，所谓白驹过隙，弹指之间非典已历十年，于此当下，进行一番思考、评论当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对媒体来说，首先是忠实地记录。其价值在于，忠实记录永远比评论和思考更有历史的穿透力。于是，您会在本专题之内见到诸多真实故事，真者，最难取“悦”于人，也最难坚持不易。

2013年 2月 28日，本刊“非典十年”特辑即将付梓。笔者步行返家，路过十年前的“隔离区”——东直门某医院，非典已成过去，但“口罩”俨然成为首都人民四季生活之必需——我以为鼓励戴口罩总是一件诚实的好事。这话里没有戏谑。

此时此刻，北京黄沙抢地，毒尘弥漫，呼吸不得，早在非典的时候也不曾有如此局面。千姿百态的汽车长龙不是“有时”连成一气，而是永无断歇 ——每一辆都掀着烟尘，尾巴里还喷着噎人的废气，尤其是大排量的公共交通工具，排气管周遭尽是黑的。加之城市工地呛人的浮灰土味，一齐发动，酿成难堪的景象和境界。年初之时，亚洲开发银行联合清华大学了一份调研报告，世界十大污染城市，其中就有我们的这团“黑气城市”——中国一共有七座这样的城市列入榜单。

2003年的《新闻联播》常说一句话：非典可防可治，这话是真理——但面对眼下同样夺人性命的空气污染，怎么个可防？又怎么个可治？比如——黑气不要紧，换气才是十分紧迫的措施——只是怎么换？谁来换？我还推测不准。

远看非典，近说雾霾。呼吸之痛，心理之殇，十年或更久远的时间过后，未来人类又将如何臧否当下时代，会不会将陶醉于“你幸福吗”的你我当作特殊时期特殊遭遇的“倒霉鬼”怜爱？

跳跃时间维度的评判总是残酷却真实，因为它们无需关心假设对象所处环境的现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