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道士下山》的改编研究

时间:2022-07-05 10:35:23

电影《道士下山》的改编研究

陈凯歌的新片《道士下山》改编自徐皓峰同名小说,连映14天票房收益3.9亿元人民币,首映当天票房4332万元人民币。①这部3D电影作品投资2亿,拍摄耗时9个月,各路大家纷纷云集,从影片制作上开看,向来喜欢精雕细琢的陈导显然花费不少,但其作品内容在各大媒体引来热议,众说纷纭。

一、 武侠喜剧的类型突破

在《道士下山》的海报上,该作品被定义为:喜剧/冒险/动作/古装/武侠,其中,喜剧类型定位首当其冲。作品的喜剧性元素设置主要体现在男主角何安下(王宝强饰)上:其一,借助了演员的类型属性;其二,对于“何以安身”这一焦虑感的不断扩大和强调;其三,无厘头的人物关系,这点有点像周星驰电影的风格。

武侠电影是华语类型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华语类型片所独有的类型。武侠作品可以轻松打造出奇观的视觉冲击和魔幻现实主义的戏剧性,在作品的内容质地上,武侠类型电影带有独特的东方美学和价值观念,这种独具一格的内核质地是欧美大片无法复制的[1],因而,在全媒体时代下,武侠类型电影借助电影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利用武侠类型冲击大片市场的作品层出不穷。

电影《道士下山》将小说原著中充满想象力的奇观场景集中呈现,甚至偏离武侠电影的传统观念,着眼于对民国这个武术发展黄金时期的追忆和对武侠精神的现实性思考。

二、 板块戏剧性结构的文本把控

《道士下山》改编的难点在于对原著内容的戏剧性再创作,原著作品虽具有较强的画面感,但小说的叙事结构不适于直接搬上荧幕。原著中运用修辞及潇洒飘逸的文字传递出在庙堂与江湖间的哲学韵味,但这种带有“仙气”韵味的文字常常又显得有些散漫而冗长,不仅让阅读体验缺乏带感的高潮,也让除他之外的人平添了不少改编难度。

小说《道士下山》讲述了何安下16岁下山求导学武的生涯。他下山后被杭州一家药铺老板收留。没过多久,店主喝壮阳药而死,夫人改嫁壮阳药的主人――崔道融。何安下怀疑夫人与崔道融通奸谋杀亲夫,夜里凿穿游船令夫妇损命,逃到岳王庙昏迷10天后醒来,却以入定十日而名声大噪。太极拳大师彭乾吾的关门弟子赵心川由于武功超过师傅而被逐出师门,彭乾吾追至杭州战败,何安下巧遇争斗,成为唯一的见证者。彭家为了名誉派彭家七子前来追杀。彭七子造诣超过赵心川,因是外族所生不能继承正统。何安下将彭七子引入岳王庙,借扫地老者周西宇之力逼退彭七子。周西宇是彭家开山祖师彭孝文的徒弟,因彭氏子孙要拿回武功秘籍躲避追杀藏于岳王庙。周西宇37岁时已经达到太极拳“目击”打发,能令近身的人瞬间恍惚失去意识,他用这项绝技在庙中玩了200个女人,滥交染病,死前托何安下找个琵琶姑娘来。杭州城最好的琵琶姑娘正在彭七子身边,当晚彭长子、次子也来到杭州城追杀何安下和彭七子,何安下不肯逃命执意带琵琶姑娘回到岳王庙,彭七子为他仗义所感,传授其太极功夫。周西宇的老友陈将军听闻来解救周西宇,却与彭乾吾同归于尽,周西宇听完琵琶曲后也命丧黄泉,彭七子为远离家族争斗带琵琶女远走越南。陈将军曾从周西宇学习太极拳又入武当修炼道家剑法,武当剑法分日练、月练两种,传于贴身勤务兵,勤务兵又收了徒弟,徒弟继承了武功和姓名,叫做柳白猿。中国的古老功夫叫做猿击术,元以后不断有剑客远遁日本。柳生旦马守建立了日本特务体系,后家族分流,从政、开武馆的叫做明柳生,遵循传统不与人交往的叫做暗柳生。一位暗柳生渡海而来想考察中国猿击术,勤务兵及其徒弟找到何安下追问前情,中统协助暗柳生将何安下带至一所凶宅。柳白猿闯入凶宅救出何安下。暗柳生和柳白猿交手求死,为的是把日练的方法留在尸体上供族人研究。之后,在赵笠人的帮助下何安下找到了被其囚禁的名角神枪查老板对抗日本柳生。查老板为报夺妻之恨用长枪挑起赵笠人的汽车撞倒一颗杉树后掉下悬崖。何安下为躲避特务处的追捕,再次进山。山中故事更是光怪离奇。

徐皓峰原著中故事结构较为散乱,不成章节。对于改编来说无疑是一个难题,陈导电影将故事演绎成了三段式的板块结构,即板块之间相互不连接。传统讲故事的方法都是先交代因,再交代果,因果环环相扣。但《道士下山》以何安下为核心,更像是杂文札记,观众跟着他的视角见识了武林高手和奇功绝学。原著中提供的武林风貌和江湖奇趣为改编提供了丰富的素材。陈凯歌将小说中的情节和人物糅杂,衍生出三个叙事板块、三段人物关系。板块式结构在叙事的连贯性上要求较高,为什么将一个故事拆分成几个板块以及板块之间的内核如何贯穿是板块式结构在创作时最先探讨的。《道士下山》中,连接板块的是主要人物何安下,但是在人物需求和人物关系上几个板块又各成一体,导致观众对作品的情感接受难以连贯。

三、 人物心理和诉求破碎

徐皓峰写《道士下山》,也继承了施耐庵与不肖生的写法,以一个天真无邪的小道士为视角,串联起了各色奇人异事,勾勒出了民国期间不为人知武林与江湖现状。由于我们对于民国时代现实武林中奇人奇事了解颇少,所以《道士下山》等同于报告文学般弥足珍贵。徐皓峰的小说体量浩大,陈凯歌执导的《道士下山》将原著中1/3的故事呈现于银幕之上,人物及人物关系交错合并,用小道士何安下的视角讲述出来。

主人公何安下在第一段故事中呈现了自己的困境,使得人物的戏剧性目标清晰的呈现出来。赢得比武反而被师傅赶下山的何安下,第一个任务便是解决饥肠辘辘和露宿街头的境况。在第一段故事当中,医馆老板(范伟饰)因为落水被搭救与何安下产生纠葛,何安下进入到药铺做学徒。当同为道士下山的医馆老板向何安下述说了与道家相违背的情感观念过后,何安下开始在尘世寻找安身之所。但情节至此,人物的目标开始模糊,主要人物开始作为一个旁观者出现,颇为被动。导致后两段故事人物纠葛建置模糊,多为巧遇或者非主人公的推动。进而,主人公身上所承载的主题颇为模糊,人物的内心需求也不够明确。在主题的传达上,主人公的作用没有呈现出来,反而通过次要人物的教条式的语言传递给观众,导致作者表达与观众接受之间的破碎。

四、 对侠义的新视角

何安下,何以安下?这一人物的命名承载着作品要讨论的核心精神。原著《道士下山》的编者按说:“武术专业人士所写的武侠小说,因其技术专业、文笔简洁,而被看惯了金庸、古龙作品的读者称为‘硬派武侠’。”[2]徐皓峰笔下的人物少了传统武侠中的类型人物,更多的是对身处现实环境中的武林人物的浪漫主义塑造。文学作品中彭十三(电影作品中的彭七子)是故事中一个重要人物,彭十三是太极门中的练武奇才,但由于生于旁支便无法继承家业。这个极具个性又怀才不遇的青年串联出太极门遍布全国的格局,勾勒出现实武林宗室实景。由一个人物为点暗含出太极门势力庞大,以彭氏宗亲为轴,以太极门徒为面,展现了武林人的生存空间。在武侠小说中,“侠”占有绝对优势,“武”提现为技巧和形式。二者对于影视作品的改编来说缺一不可。侠义精神集中体现为原著中潇洒飘逸的侠客风骨,对世态生活和人生成长的认知。从此可见,对题材的选择是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中的人物虽处于民国时期,但所经历只是颇具现代主义气息,而人物的本质却是受到浪漫主义的熏陶。从电影《道士下山》不难看出,他在营造禅道意境上用了不少心思,许多虚实结合的场景让观众不仅领略到了艺术的美感,也体会到了道禅意境所传递出来的宁静与淡泊。

五、 影片表达与遗憾

在表达方式上,陈凯歌导演显得有些急功近利,像是有太多的关于禅、道、人生等东方哲学的思想急于与观众分享。与其说他选择《道士下山》这个题材是出于对“奇”的痴迷,不如说他是想通过“道士”所蕴含的道禅意味来表达他的人生哲学。

当然,对于主题的表达是多方面呈现的,对于这部大制作的武侠类型电影,从场景的设置、视觉奇观的呈现和动作场面设计的方面共同营造了一个较为和谐流畅的作品。

其中几个打斗场景都显示了极富美感的一面:无论是郭富城武功与舞功交织而出的“似魔鬼的步伐”所带动的繁花飞舞,还是张震一袭白袍一杆长枪从容不迫内功强劲所表现出的英气逼人,亦或是王学圻论道说法时进入的化境之地,都带来了不错的视觉体验。但是笔者认为,在主题呈现方面的败笔主要表现为对主题的阐述过于直接,大多出自主要人物平铺直叙式的对白中。教条式的语言非常容易造成现代观众的反感。主题更应从人物的成长中流露出来,本想借助“下山又上山”来表达涉世之后的成长,但由于成长标准是一个虚指且没有明确的标准,导致主题思想模糊。影片中的何安下貌似找到了答案,实则没有,他只不过一次次被别人洗脑,扔掉一碗碗鸡汤,还是找不到自己是谁,自己该去哪。

影片中很多技术手段的运用都十分“聪明”,郭富城与元华比武的戏,虽只有两人,却有千军万马之气势,技术的成熟让“形式美感”升华,观众已不能自拔。再比如张震用棍棒将汽车挑起时,伴随水花四溅,慢镜头、景物特写,玩视觉、炫画面。这些艺术手段并没有抢戏,也没让整部影片基调失去平衡,因为它的一切都是为人,两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当然本片摄影、特效、配乐团队都是好莱坞得奖大户,自然有一份功劳。

如观众所见,《道士下山》的演员阵容不可谓不豪华,改编自徐皓峰同名武侠小说的剧本也不算差,然而,陈凯歌还是没能讲好这个故事。他的问题在于,急于通过故事以及剧中人物之口完成自我的表达,主题的表达是一个过程,而非单单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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