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语言来画,也是一种艺术”

文森特・威廉・凡・高是十九世纪荷兰的艺术大师，一生写了700多封书信给弟弟提奥和几个亲人。直接地、真实地记录了凡・高的生命历程、情感历程和艺术历程。

凡・高的绘画作品几乎都是描绘现实生活中底层人民的生活，人物、风景、静物，无所不包。他的风景作品，朴实而充满激情，他在书信中对风景的描绘比比皆是，虽然没有大段大段的篇幅，却从简短的记录中显现出他不同寻常的视角和深厚的文学修养，独具特色。

虽然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凡・高不仅在艺术方面有着超前的鉴赏力，对文学也有着极大的兴趣，巴尔扎克、雨果、狄更斯、马拉等作家的作品都成了学习的教材，从中汲取了不少的文学素养和文字技巧：

“……爱德蒙・罗歇的《诗集》……这些诗中有几首很好，肃穆而哀怨。”

“描绘法国革命的许多画，德罗虚的《吉伦特党人》、《恐怖的最后牺牲者》与《马列・安托奈特》,他们与米歇列、卡利尔的那些书，以及狄更斯的《双城记》在一起，成为一个多么美丽的统一体……”

“这些日子，我经常阅读《汤姆叔叔的小屋》……这本书使人百读不厌，并且每读一次就会在里面发现新的东西。”

“在狄更斯的小说里也有透视学，天啊，他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艺术家！”

“最近我读了《娜娜》，我告诉你，左拉实在是巴尔扎克再世……我认为这本小书写得极好。我希望你尽可能多的阅读左拉的小说，读左拉的小说对人有好处，使人头脑清醒。”

“我最近在读《拉吉尔・比尔德斯的书信与日记》。”

“我终于读了维克多・雨果的小说《九三年》，这本书所写的情趣愈来愈少见，在新的作品中，我的确找不到一点高尚的东西。”

正是凡・高孜孜不倦的学习文学著作，积累了深厚的文学功底。在书信中对风景的描绘也是随手拈来，具有以下特点：

一、即兴、短小

由于是书信体，凡・高对景物的描写都是兴之所至，信手拈来的，所以随意性很强；也因为是书信体，风景描绘仅仅是其中较小的一部分，所以每次描写文字都比较少，一般都只有一两段，有的甚至就是两三句。显得短小、精干。

“那时候，他们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点起火来煮咖啡，那时候第一个工人懒洋洋地走进院子，在屋顶的红瓦上面，一群白鸽在黑色的烟囱中间飞翔，而在这一切的后边，是广阔地伸展开来的一片柔和、嫩绿、望不到边的牧场，它的上面是一抹灰色的天空。”

“还有一幅柯罗的小画，画着一个水池与周围的树，在夏天早晨四点或者四点钟前后的景象。一朵孤独的粉红色的云表示太阳快要出山――一种寂静与安宁把人迷住了。”

二、以画家的视角观察

与普通作家不同，作为一个深受浮世绘影响的画家，凡・高的绘画作品色彩鲜艳、单纯，极富视觉冲击力。在书信中描绘风景的文字，也同样具有这样的风格，色彩的描写尤其突出。

“这是一幅有着一些干草堆的一片绿色的牧场风景。牧场为一条沿着水沟的煤渣路所贯穿，画中央的地平线上是一轮火红的太阳。这纯粹是一个色彩与调子的问题，天空的颜色五彩缤纷，首先是一层紫罗兰色的迷雾，红日在雾中被镶着灿烂红边的一片深紫色的云遮住一半;太阳附近是朱砂色的反光，它的上面是一溜黄色的云霞，它变为绿色，后来又变为蓝色，即所谓天蓝色；紫罗兰色与灰色的云朵，接受来自太阳的反映色。大地像是一条绿色、灰色与棕色的地毯，却充满光的颤动―在色彩美丽的地里，沟中的水闪着亮光。这是爱弥尔・勃东常画的景色。”

即使在凡・高患病期间，对风景也大加赞美：“我现在完全被衬着群山的广大无边的麦田吸引住了。平原辽阔如海洋，美妙的黄色，美妙的、温柔的绿色，一小片犁过与播下种子的土地的美妙的紫色――这片土地被开了花的土豆画上绿色的格子；在这一切上面，是带着美妙的蓝色、白色、粉红色、紫色调子的天空。”

三、文字朴实、意境深远形象

凡・高的文字朴实、自然，没有那种无病的酸腐味，在简洁的文字描述中，展现的是悠远的意境：

“早晨，雨后沙丘上的一大片园子，草稍稍发绿，黑色的渔网在草地上撒成一个个的大圆圈，使土地变成红黑色与灰绿色的调子。在这种不鲜明的底子上，带着白帽的妇女们，铺网补网的男人们，或者坐着，或者站着，或者想难以理解的、奇怪的魔鬼那样绕着圈圈；在风景的上面是一片纯灰色的天空，地平线上有一道光。”

“傍晚荒地的景色，有无法形容的美。天空是淡紫色调的白色，蓝色透过一道空隙亮出来。地平线那边有一线闪亮的红色条纹，下面是一片广裹的褐色沼泽地;在它的前面，有一些堂・吉诃德式磨房的低屋顶小屋，以及吊桥的奇特而巨大的躯体，他们怪诞的轮廓在傍晚颤动的天空的背景之前呈现出来。村子里有着灯光的窗子倒映在河中，在泥淖中与水坑里，看起来往往非常舒服。一条有白沙岸的运河越过一片漆黑的旷野，有着非常奇妙的黑白对比。”

凡・高的风景描绘充满了绚丽的色彩感觉，其艺术价值已有公论，读他对风景描绘的文字，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正如苏轼所言：“书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味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凡・高的风景作品不仅仅是绘画的，同时也是文字的，二者起到了一种互补和注脚的功能。正如美国艺术史家欧文・斯东在《凡・高书信体自传・前言》里所说：“凡・高不仅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而且是一个出色的作家与哲学家，他具有极其丰富的理解事物与表达思想的才能。”

参考文献：

珍妮・斯东编：《亲爱的提奥――凡・高书信体自传》，平野译，四川美术出版社，1983.8。

黄 文：四川泸州医学院人文社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