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传承与现代融汇

时间:2022-06-24 05:22:24

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历史传承与现代融汇

编者按:什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中的定义: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所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体系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

换言之,非物质文化遗产即是由人类以口头或动作方式相传,具有民族历史积淀和广泛、突出代表性的民间文化遗产。所以,非物质文化遗产还被誉为历史文化的“活化石”和“民族记忆的背影”。

中国目前是世界上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最多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涉及诸多门类,包括考古学、民俗学等多个方面,严格地说,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和物质文化遗产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因为,有很多物质文化遗产其实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的。

一个城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需要得到整体保护。这也是城市化进程中一个不容忽视的重要问题。在此,我们摘录三位权威人士在《城市更新和文化传承》论坛上的发言,与读者共飨,并就其中的观点和看法与读者商榷。

“非遗”:不该忘却的城市精神载体

我国是世界上唯一没有中断过历史的文明古国,在漫长的岁月中,中华民族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珍贵的文化遗产,尤其是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加多姿多彩,其中包括各民族的民间文学以及作为载体的语言文字、各种传统艺术表现形式和音乐、舞蹈、戏剧、曲艺等民间艺术。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与物质文化遗产共同承载着人类社会的文明,是世界文明的重要体现,是现代民族团结奋进的基础和重要表现。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延续城市的历史脉络,就是延续我们的民族文化独特特征和。

在城市化进程中,非物质文化遗产为塑造城市个性、提升生活品质、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近年来,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加快,人们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一些具有历史、科学、文化价值的,具有东方民族特色的文化遭到严重破坏。一些依靠口头、行为传承的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在消失,破坏严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后继乏人。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已经刻不容缓。为了进一步做好包括城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国务院先后颁发了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意见等文件,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进入了全面发展的阶段,逐步建立起符合我国国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体系。初步估计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达87万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机构确定了2200个,从业人员达到了2万多人。中央财政从零到投入18亿元的经费,有力地保证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目前,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有1028项,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体系逐步形成。文化部确定了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总数达1000多人。一大批传承人出色的技艺得到了有效的保护。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从单一的项目保护逐渐转向整体保护,文化部先后公布了六个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包括城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实施了整体有效的保护。近年来,一大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博物馆、民俗馆展示中心稳步推进,全国建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424座,展示中心96个,为全面展示宣传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提高全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意识,起到了重要作用。我国目前是入选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最多的国家之一。2006年我国成功当选首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委员国。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有望早日出台。

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包括城市在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仍然面临严峻形势。一位德国历史学家针对中国的旧城改造提出:我们现在有的你们将来也会有,而你们曾经有的,我们永远不会有。一位知名学者也说,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事关一个城市的人文态度、人文素养。我认为这是事关一个城市的整体文明和我们后代回家的路的问题。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已经成为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和义不容辞的责任。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是非常重要的话题,它关系城市历史脉络的延续,我希望大家都给予高度的关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重要责任,不仅是保护好非物质文化遗产,更重要的是不让我们的后人忘记回家的路。

京剧,现代城市重要的文化经脉

我毕生钟爱和从事的事业——京剧艺术,其诞生至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1790年,江南安徽戏班进京为乾隆皇帝祝寿,从此在北京、天津安顿下来。经过十几年的演变,成为一个由徽剧、汉剧、昆曲、秦腔、京腔和民间曲艺综合而成的崭新剧种。它以西皮、二黄为主,字正腔圆,当时人们根据这一新兴剧种的唱腔,直呼其名为:西皮二黄。

西皮二黄第一次进入上海是在1867年,当时引得全城轰动,市民争抢观看,一睹为快。据记载,沪人初见,趋之若狂,在我的想象中,这并不亚于《阿凡达》上映引起影视热潮。京剧来到上海以后,便风靡全城,其他表演艺术几乎是望尘莫及,本地原有的昆曲,当时有点门庭冷落,京剧受欢迎的原因主要是雅俗共赏。京剧这一称谓正是来自上海,1876年,上海《申报》正式刊出京剧之名,意思是来自北京的戏剧剧种,从此这一称谓取代了“西皮二黄”,而一直沿用到今天。随着京津名家谭鑫培、四大名旦、四大须生相继到上海演出,上海本地同样涌现出大量的名角,其中周信芳先生成为当仁不让的领军人物。正是他使上海成为海派京剧的发祥地,与北方京剧形成双峰并立的良性竞争局面。北京、上海,南北呼应,开启了长达近百年的京剧鼎盛时期。与许多戏剧剧种相比,京剧的历史并不长,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它成为国剧、国粹,成为民族文化的代表性艺术,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之一呢?

首先,京剧吸收、汇聚、熔铸了众多地方戏曲乃至其他各类艺术的精华,可谓融众家之长于一身,集中华艺术之大成,拥有博大深厚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底蕴。这种兼收并蓄,融汇创造的精神正是京剧始终保持活力、不断发展重大的重要基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京剧既由多个地方剧种升华而来,又以深厚的思想性和精湛的艺术性回馈地方剧种,使许多地方剧种得到滋养和提高。从而推动了整个中华民族戏曲艺术的多样化进步和繁荣。

其次,京剧云集了众多大师级人物,以及他们用心血浇铸的大量经典作品,在数量上远远超过了其他剧种。由于京剧的艺术语汇突破了地域的限制,凭借精湛的演艺和优秀的剧目,因此能够通行全国。拥有最广泛的观众群体和最深厚的群众基础。

第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京剧得到了城市的有力支撑和推动,它酝酿、发源于农村,诞生、成熟于北京,繁荣、兴盛于上海。正是城市强大的集中性与辐射性,使京剧得以极大地拓展生存的空间,赢得上升的高度,获得长足的发展。仅以上海而言,这座城市不但为京剧定了名,更为京剧的舞台艺术、演出市场、评论理论等诸多方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支撑作用。

我们很难想象一个从未进过大型都市的剧种,其艺术能够得到长足的提升,其市场能够得到充分的拓展,其影响能如此广泛和深远。另一方面,京剧的繁荣也使城市文化得到极大的丰富,使城市精神得到了足够的升华,城市的力量推动了京剧的成长,京剧的魅力塑造了城市的文化。因此,京剧与城市的关系是血脉相连、无法拆解的。

当然,一种艺术自有其盛衰转变的自然规律。近几十年来,戏曲艺术逐渐从市民文化娱乐的主流地位趋向边缘化,各地地方戏如此,京剧也不能例外。这里有外来文化的冲击,有多元选择的影响,也有京剧自身所遇到的问题,总之,原因众多而复杂。但是有一点我坚信,既然在近两个世纪的漫长时间里,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空间内,我们整个民族都深深浸润于京剧的美妙艺术享受中,那么它值得也理应被我们永久珍惜、永远呵护。这是因为我们从传统中走来,身上、心中无不带有传统的印记,而传统正是我们面向今天、走向未来的基点和底气,更何况京剧是那么一种令人赏心悦目、铭心刻骨的美好剧种。对京剧我们没有舍弃的理由,只有保护和提升的使命。相信只有通过对优秀传统弘扬和提升,并与现代市场在对立中求统一、在和谐中谋共处,城市的文化才能在拥有亮丽的同时拥有一份深沉,在拥有时尚之轻灵的同时拥有一份厚重。

所以,我们要培养有志于京剧艺术的优秀传承者,将传统的技艺和经典剧目原汁原味传承下来。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妥善留存,需要政府的支持和民间的广泛发动;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当代延伸,主要靠京剧艺术工作者的自身努力。只有同时做到以上两点,京剧艺术与城市文化才能同时焕发古老的与现代的双重魅力,达到城市生活的美好愿景。

一个健康的人,从儿童成为少年,从少年成为青年,再从青年成长到壮年,他的骨骼和肌肉在不断扩大,他的心智和才能在逐渐成熟,他的经脉随着骨骼、肌肉的增加而延伸,以便将心脏供给的血液和养分,源源不断地传送出来,令人始终拥有充沛的活力。我们发现,在这一个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样被完全代替,没有任何一样被彻底消灭,他们只是在进步,在演变,在和谐共同成长。如果将城市比作一个健康的、不断成长的人,那么建筑便是它的骨骼和身躯,版图便是它的肌肉,科学技术、生产水平和市民社会生活水平便是它的血液,而支持、成就它的则是一条条文化经脉。京剧艺术正是一条永恒跳动的经脉,它的搏动牵动了中国的历史、中国的文学、中国的各类艺术,它与其他千万经脉一起构成了整个城市。没有文化的经脉,一个城市再怎么高耸,再怎么庞大,也只能是一个缺乏智慧、没有活力的躯壳。

共荣:古今城市文化的繁盛之路

我们知道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延续着城市的历史文脉,但是城市的发展,却往往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发展陷入尴尬的境地。这种尴尬的境地显示了我们对于发展方式的不同的理解。

现代化的发展,农田的消失,我们曾经称雄世界的棉纺技艺在何方?大片水稻田上耸立起现代化的工厂,悠扬婉约的吴歌如何能飘荡在我们的天空?中华戏剧的剧种曾经达到过二、三百个,但是今天,大都市的新建剧场不断涌现时,传统戏剧演出却廖若晨星。现代化的发展,一方面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新的变化,同时给我们的传统文化也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如何来消除这些灾难?我感到有三个方向:

第一要适度修复和恢复我们的文化生态。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它是在特定的文化生态场景、语境中发生和发展的。如果我们失去了这样的场景和语境,单独把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和传承人保存下来,当然这很重要,但是却失去了生存的基础。

棉纺技艺是以上海郊区为代表的。黄道婆在元末改造了我们的棉纺技艺,使我们的棉纺生产得到了大幅度的发展。但是这种发展并不是黄道婆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得益于当时特定的文化生态环境。上海处于国内外交流的一个重要的地位,而且上海当时的土地近海,不能种水稻,盐碱地只能种棉花。另外,当时传统的男耕女织在这个阶段发生重大的变化,妇女织布不仅是为了服饰的需要,更重要的是服饰可以成为商品。

到了19世纪中叶,长三角以及上海周边的棉纺业,产品远销欧洲和全世界。但是随着现代化的发展、城市化的推进,这样的技艺就发生了重大变化。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如何使它流传下去?我们不可能恢复过去的时代,我们只能在现在的基础上思考这个问题,适度恢复一定的文化生态。上海的徐汇区在这方面就做了一些工作,准备在黄道婆故乡的周边种一片棉花、水田,重新恢复这样的场景,在中小学开辟这样技艺的传授。我们不是要真正推行这样的技艺,但是至少在某种场合,作为一种文化的记忆和文化的精神传递下去。因为上海女性的文化人格的形成和黄道婆有着密切的关系。

从当今世界看,城市化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现代化也没有一个特定的规范,每个城市的城市化和现代化都是在本民族的文化基础上的发展。所以我们的城市化的进程和更新,就要考虑到我们独特的生态环境的存在和发展,这对我们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更为有利。

第二要重新引导我们民众日常生活的审美取向和情趣。我们观摩昆曲,聆听评弹,这些优美的戏剧,它的出现表示我们曾经有过美好的城市生活。昆曲和评弹的发展,和当时城市化的发展和城市化的生活,和当时民众的审美需求和意愿是一致的。现代生活走向简约化、通俗化,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如何进行?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生活美好的产物,非物质文化遗产实际上是我们在追求生活更美好的形势下出现的,是当时的一种优秀的文化。比如说顾绣(包括苏绣),它的意义在于它融合了人的文化精神、人的审美感受。顾绣不是一般的女工都能干的,它要求你懂得琴棋书画,要懂得如何把琴棋书画融入技艺中去。上海松江恢复了顾绣,但工厂主只是把几个女工关在屋里成年累月刺绣,技艺方面是得到了发展,但达不到真正顾绣的意境。历史上的竹刻,不是拿刀刻几下就行了,还有深层的文化含义融入在竹刻中,这刀就是笔,是用笔在书写。城市化进程给我们提供了条件。但是不够,还要融入一种优良的审美情感。

我曾跟上海的一些女孩子和媒体记者说,你们能不能把生活服装和工作服装分开?你们难道不能从旗袍的发展中得到另类的感受吗?

第三,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不得不面临一个更新和发展的问题。我们要科学面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合理传承中的创新和变化。我们谈到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往往会强调原汁原味,这个不错,总体上是对的,但是这个原汁原味的理解并不是我们原模原样的不动,实际上这也是不可能的。回顾我们的历史,哪一样东西流传到今天是一成不变的?

传统的戏剧是在乡村的庙堂里和古戏台上演出的,它往往是和信仰联系在一起的。有了城市以后又和茶园联系在一起,然后再到剧院的舞台上。在北京是听戏,到上海是看戏,当然也是听。传统的东西文化基因传递是合理的,它的发展中有些变化也应当是合理的。我们有宽阔的胸怀面对这样的变化,我们就会对今天的工作有新的认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适当地变形,但是不能乱变,简单地把西方有些形式穿插在里面,并不是我们的发展方向,有些个别的剧目就存在这样的问题。

如果说物质文化遗产是城市的肌理,那么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是城市的脉搏,脉搏的跳动才能带动城市的更新和发展。所以,非物质文化遗产要在城市文脉中得到延续,得到定位,使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城市的文脉延续中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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