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窒息 第17期

外面下着雨，有着与这个季节不相合的清冷。

我一个人呆立在窗前，看斜斜密密的雨丝纠结着扑向地面。时间有些凝固，若不是燃尽的烟蒂灼疼了手指，我会一直在这里站下去，地老天荒也不一定。

我在等一个人，他是我的丈夫，一个与我貌合神离，企图架空我们婚姻的男人。他已经一个礼拜没回家了。我想今天他应该回来，因为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也许我们该好好谈谈，理顺一下我们共同走过的五年时光，找到我们感情的RESTORE键，让一切重新开始。

我不打算打电话提醒他。在我看来，提醒也是一种强迫。他没有理由忘记，因为我们对此一直很重视，并且前四个纪念日体面而隆重。

时针已指向正午十二点。

时针已指向下午五点。

我将空空的烟盒扔到垃圾筒里，就像扔掉了我又一天的等待。在纠结的雨丝中，天色渐渐暗下来。心碎与绝望藤蔓一样爬满了我的心。

撩开那些藤蔓，又重新燃起一支香烟，我像一头在等待之后反刍的牛，在夜色弥漫的屋子里开始一遍一遍地回忆我们的从前。

他竟吝啬到连一个电话也不肯给予！

记忆总是从末末的生日聚会上切入。末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对彼此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对自己。她的生日聚会我每一年都参加，而那次不同，她的表哥许原也在。许原，用末末的话说，就是刚镀金回来。

聚会很热闹，都是些年轻人，几乎就闹翻了天。只有许原除外。他安静而友好，偶尔帮着拿水果或倒垃圾，对末末撒娇的埋怨也只但笑不语。于是，好感便从那一刻产生。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知是末末的刻意安排还是无意中的巧合，总之末末大着舌头说：“表哥，你送晨曦回去吧，我的头好晕，要睡觉了。”于是从末末家到我家那一段长长的林荫路成就了我和许原的爱情。

母亲始终不同意我和许愿的婚事。她说：“曦曦，妈妈是为了你好，我看许原那孩子不单纯哦。你们在一起并不是很合适。”我说：“他很爱我，就够了。”

那时许原没有工作，刚从国外回来的他高不成低不就。婚后，在父亲的帮助下，他搞了一个小生物公司，也是借助父亲的关系，公司一天天壮大。

从贫困到富有，许原的爱，一如既往。这一直是我向母亲炫耀的资本。

第一个结婚纪念日，许原的礼物是带我和我的父母到香港玩了三天。尽管那时我们并不富裕，而许原的公司正在起步阶段，很需要钱。可是，他说，感谢我的父母将他们唯一的女儿嫁给他，这仅仅是一种表达方式。

后来，许原总是在结婚周年的日子里给我不同的惊喜：乡间别墅，名贵首饰，一座以我们俩的名字命名的玫瑰园。

我陶醉在许原用爱和金钱垒成的幸福城堡中。

可是，自从我们拥有了那座象征爱情的玫瑰园，我们的爱，却渐渐地变了味道。他越来越多地找借口不再回家，我们在一起时他的心不在焉，公司帐户上莫名其妙的大额支出……我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猜测、等待、辗转反侧，那些凄惨的时光，内心苦苦地挣扎。我没有跟踪盯梢，也没有大吵大闹。我在岸边等待他的回头。我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机会与他来一次开诚布公。我爱他，对他所有的过失与背叛都可以视而不见。因为我知道他也爱我，他从来没有跟我提及分手的事，而他隐瞒的一切也正说明他还在意我的存在。

……

有电话响，我慌慌地跳起来接听，却传来末末的声音：“晨曦，我这儿刚好三缺一，来凑个手吧。”

“哦，我……还有事，你另找别人吧。”

“有事？什么事？是表哥不让你出来吧。”

末末的话突然就让我懊恼起来。我的彻夜守候，我的伤心欲绝，所为的那个人可曾知道？生命只不过是瞬息之间，这样委屈自己，又是何苦？

我对末末说：“好吧，等我。”

放下电话，泪水也随之跌落。许原，哪怕他能打来一个电话，那么我也心安理得，我也会无条件地相信他任何不归的理由。可是，在这样一个日子，他竟吝啬到连一个电话也不肯给予！

心碎、孤单、寂寞，伴着弥漫的烟雾，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已没有力量在这个空间里呆下去。甩掉拖鞋，拿起包就冲出门外，连妆也没顾上化。

不可以有什么闪失哦

末末的生活总是那么有声有色，并且看上去也有些轰轰烈烈。她没有固定职业，就像她没有固定男朋友。她从来不会为哪个男人停留，但她身边却从来没有缺少过男人。她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的感情一片空白。空白也可以理解成没有烦恼，因此末末是快乐的。

我羡慕她的快乐，但我得不到那种快乐。

当我湿淋淋地跑进末末家时，已经有一男一女等在那里了。那女的我认识，是末末的邻居，男的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末末的新男友吧。

末末找来毛巾，帮我擦头上的雨水，并心疼地说：“怎么不打伞？淋坏了怎么办？”她的口气，竟有些像许原。我险些哭出来。我拿过毛巾，擦了一把脸，道：“哪里会有那么金贵？”

末末把一大堆瓜子皮收到垃圾筒里，对那个男子说：“夏天，去把麻将牌拿来。”男子去了里屋。

我问末末：“男朋友？”

末末说：“哪里，人家又怎会看上我？”

名叫夏天的男子将麻将倒在桌上，细长的手指熟练地码牌，道：“小末真会开玩笑。”竟有些许害羞的样子。

刚打几圈，突然就停电了。等了一会儿，末末就说：“要不先下去吃点东西吧，谁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啊。”

我们三个就跟末末来到楼下不远处的一家小餐厅。点了几个菜，就边吃边聊，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这顿饭本应该许原陪我吃的，可眼下我却与一些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扯着一些不相干的话题。我神经质地将电话从包里拿出来，触及电话的刹那，我才知道自己的手那么凉。在确认信号一切正常后又放回去。如果许原打电话找不到我，他一定会着急的。这么想着，心就温柔地闪烁了一下。我想起有一次我的手机没电了，许原给我打电话没打通，竟风风火火地跑到我的单位。确认我没事后许原才说：“以后记得换电池，要不我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的。”我有些心疼地替他拭去额角的汗，说：“干嘛拿我当小孩子？”往日的温存辗转成指尖的冰冷，而十指连心，此刻我知道了心的温度。

收回有些飘忽的思绪，目光游移间，却发现夏天的眼神纠缠在身畔。有一丝慌乱，端茶掩饰，手一抖，竟将茶水晃出。

夏天殷勤地递过纸巾，眼睛里含着无限的温暖和暧昧。

我低头擦拭水渍，就听末末说：“晨曦，小红肚子不舒服，我先陪她回家，你们慢慢吃，吃完后让夏天送你回去，帐我已经结了。”然后她冲夏天一笑，说：“不可以有什么闪失哦。”

末末的有条不紊又让我看到许原的影子。我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怅惆恍惚。夏天坐到我旁边，又给我的杯子续上茶，道：“怎么吃这少？是不是菜有些不合口味？”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扑到我脸上，我下意识地往一边移了移身子，一张没有任何化妆品掩饰的脸惨白着，让我有一丝懊恼。

“末末经常提起你，她说你优雅美丽，并且多才多艺，你的小提琴拉得很棒，曾在省里得过奖，对吗？不知是否有耳福聆听仙乐呢？”夏天绅士般微笑着，白皙的手指若无其事地一下一下轻抚杯身，缓慢而多情，有如玉兰花开，令人回味与心动。

今夜，我要放纵一把，让灵魂出窍一次

尽管我一再坚持不用夏天送，可夏天说：“这么晚了，要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末末交待？”

清冽的空气近在咫尺，充满着新鲜与诱惑，和着芙蓉树淡淡的花香，将夜色装扮得妖娆而诡秘。

有风吹过，挂在树上的雨滴纷纷跌落，打在皮肤上竟有一丝寒意。我微微缩了一下肩。夏天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他的体温盅惑着我的神经。

“能有一个女孩子陪着在这样的夜色下行走，也是一种享受。幸福其实很简单，主要看自己的心境。呵呵，我很久没有这样的心境了。”路灯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在他身上，镶钻的ＰＵＭＡ衬衫，我喜欢的牌子。我在想，是怎样一双手，曾洗过这样的一件衬衫？

“人世间的相遇总是这样，不是你早一步，就是我迟一步，然后遇上了，就只有遗憾。看来想找到另一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夏天的语速有些缓下来，一丝淡淡的无奈若隐若现。他用手轻拂一下额头，继而轻轻地叹口气。

我就笑了：“如果刚刚好，也不见得就一定幸福。”

“是啊，是啊，”夏天换了一种语气：“末末常说，她若有你这样成功的婚姻，也必定是个贤妻良母。而我却觉得，是你这样的贤妻良母，造就了成功的婚姻哩。”

对夏天的话，我不置可否。然后，他又说起自己创业的艰辛，守业的不易，世事冷暖，人心难料。无边的话题在他娓娓道来，却让我有着知音的感觉。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我宁愿就这么走下去，听下去，不要尽头，也不要打扰。

还是到家了。我取下外套递给夏天，说：“谢谢你。”夏天就转身欲走。我抬起头，看到黑洞洞的窗户，许原没有回家。这个夜晚，我又要一个人面对满屋子的寂寞、清冷。

突然，夏天转过身，眼神还在犹豫着，长长的手臂却已卷了过来。一种成熟的男人气息将我紧紧地攫住。我轻轻地挣扎着，无力的拒绝却张扬着渴望。我想到了许原。此刻，他正拥谁入怀？我为什么要固执地为他守身如玉？为什么要自律到让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今夜，我要放纵一把，让灵魂出窍一次，算是对许原的报复，也算是对自己一些委屈的补偿。

于是，眼神交错，身体缠绕，热浪涌动，激情燃烧……当一切淋漓地释放，我突然，极度地沮丧与厌烦起来。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就算许原背叛了我，可一旦与他扯平，我就觉得有些愧对于他。

一张纸片滑落出来

夏天还在意犹味尽地抚弄我的长发。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我抓起一支烟叼到嘴里，突然就哭了。我说：“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夏天慢慢地起身，从一地的凌乱中挑出自己的衣服，慢慢整理着。他不羁的眼神中有一丝不屑，笑容中有一股邪气。我感到他陌生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走？”我低头从那一堆凌乱中翻出自己的钱包，掏出一些钱扔给他：“快走！”

“我当然会走。不过我要给你一样东西。”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我是午夜牛郎，钱，早已有人付过了，我不会再贪你这份。与你共度良宵已是难得，你是我的客人中最有品味的一个。”

看着他缓缓地转身离去，我惊愕。良久，从地上捡起那个信封，一张纸片滑落出来，是我无比熟悉的字迹：

“当你使用这份礼物完毕，请从床头柜里找到离婚协议书，然后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许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