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够慢下来吗?

近日和朋友聊天，说有一对男女认识十年之久，最终才相亲相爱。实在是太难得了，当“闪婚”、“闪离”成为流行语时，这对恋人的婚姻近乎传奇。我们现在的生活像快速旋转的陀螺，来不及沉淀，来不及品味，来不及享受，就知道咣当咣当地向前奔，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场子到另一个场子，从一个频道到另一个频道，从一个网站到另一个网站，从一个博客到另一个博客，从一个微博到另一个微博。

光是通信工具，这十年就翻了多少花样？我还记得为装一部电话，从申请到装机居然花了整整一年，装上电话的喜悦没持续几天，又买了BP机，这传呼用了没几个月，人家又拿上了大哥大。咬咬牙，花一万块钱排队买了摩托罗拉手机，但很快就发现和最新款相比它已经显得笨重无比。于是，再换最新款。各种功能的手机令人眼花缭乱，你明明知道那些功能用得极少，但还是忍不住跟着换来换去。

手机如此，电脑如此，汽车也是如此。记得我的第一辆自行车用了差不多二十年，到1997年被偷走以后才换了新车。可现在呢？汽车刚买就被人讥笑过时了，真不知该怎么办。

再比如旅游吧，李白花了一生的时间、精力，也只是游历了中国的大部分名山大川。而今天，只要我们愿意，只需花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跟着旅行社把李太白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观赏到的各地山水一览无余。只是李太白那叫游历，而我们则仅是走马观花地到此一游而已。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陷入不能自拔的高速旋转的都市生活中，快节奏成为不可抗拒的生活主旋律。高速公路的四通八达，民航、磁悬浮这些以速度取胜的交通工具，GDP的疯狂增长，在不断刷新我们的生活指标的同时，也越来越浓缩着我们本可慢慢消受的生活内容。电视台最受欢迎的节目是“速配”类的，从“玫瑰之约”到“非诚勿扰”，经久不衰。爱情终于可以浓缩，爱情终于可以像进超市那样随意挑选了。但与随网而生的网恋及由网恋兴起的“”相比，“速配”似乎又有点显得老土了。

或许“”这个感情怪物最能体现当下生活的高速高效的本质。考察“”的过程，你发现它不是，没有经济活动在其中，它是两厢情愿的。它与我们传统的男女之情相比，在程序上并没有精简，从一见钟情到“说好天亮就分手”，每个程序都不少，即便走过场也是全程序。但它的进程却是高效而可怕的，游戏大于真诚，娱乐超越了爱情，“”不断受到质疑和非议也就很自然了。或许，有一天，网上最流行的话是，看谁恋爱得更长久。

前不久，我去中国博物馆参观各个地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现它们全是慢的艺术，昆曲也好，刺绣也好，剪纸也好，糖人也好，都是带着人的体温、带着人的节奏的文化载体。而我们当下的文化和娱乐则越来越电子化、越来越没人的气息，是机械的节奏，电子的节奏，快是快了，但却越来越没有值得细细品味的乐趣了。

历史似乎在告诉我们：时代啊，你慢些走!只是，我们还能够慢下来吗？

【原载2011年第3期《人

物》】

插图／追／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