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返乡途中离奇死亡,客运公司难辞其咎

河南小伙郭大伟乘坐长途客车返家途中，在福银高速公路枣阳段离奇死亡。警方展开调查后，因事实无法查清，不予立案。郭大伟妻子康玥悲痛之余，找到客运公司、车主和保险公司要求赔偿，却没有一家愿意为郭大伟的死亡承担责任——

返乡过年途中

丈夫不知所踪

2010年12月8日清早，河南省邓州市夏集乡村民康玥来到大东关汽车站，准备迎接返乡过年的丈夫郭大伟。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米黄色大巴客车缓缓驶入汽车站。看到印有厦门到南阳字样的大巴车进站，康玥在心里默默地说：“就是这辆车！”脸上不禁露出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下车的人流。

几分钟后，所有旅客都下空了，康玥没见到丈夫的身影，心里奇怪，忙拨打丈夫的手机，电话无法接通，便上前询问司机：“师傅，我家人今天坐这趟车回来，怎么没见到人？”司机很肯定地回答：“大姐，所有到邓州的旅客都下车了。”

康玥不解地问：“我就在车旁边，怎么没见到他？”司机回答说：“车上真的没人，你要是不信，自己上去瞧瞧。”

身怀六甲的康玥半信半疑地走上客车，扫视车内每个座位，恨不得把车掀个底朝天，车上的确空无一人。

康玥失望极了，正准备下车，突然看到饮水机旁放着一个熟悉的行李包，不由惊呼起来：“师傅，你看我丈夫的包还在车上，说明他确实坐这趟车回来的!他到底去哪儿了？”司机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知道，我们又不认识你丈夫。一会儿车就要开了，你赶快下去吧！”康玥只好拿着丈夫的旅行包下了车。

丈夫的行李包明明在车上，怎么没见到人？为什么手机也打不通？回家的路上，康玥百思不得其解，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康玥忐忑不安地回到家，刚进门，婆婆就问道：“咋就你一个人，大伟呢？”为了不让公婆担心，康玥没敢说出实情：“大伟半路上遇到一个朋友，说去朋友家玩两天再回。”

回到自己房间，康玥一边祈祷丈夫早日平安回来，一边拨打亲朋好友的电话询问丈夫的去向，但是，丈夫却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踪。丈夫做事从来不会像这样毫无交代，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康玥越想越害怕。

在家苦等两天后，康玥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长途电话。对方说：“你是郭大伟的妻子吧？你丈夫出事了，现在医院。”对方自称是湖北省公安厅交警总队高管支队十一大队的警察，通知她尽快赶往枣阳第一人民医院。

康玥没来得及多问，立即风尘仆仆地赶往湖北枣阳。

丈夫蹊跷身亡

侦查数月谜团难解

当日下午，康玥赶到医院，却惊闻噩耗：丈夫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康玥悲痛欲绝地哭喊：“警察同志，这不是真的，上个月他还打电话说回家过年，要给未出生的孩子起个好名字……”

待康玥情绪稳定后，交警向她介绍初步调查的情况：

2010年12月7日上午，郭大伟乘坐车牌号为闽DY8798的大型客车从福州出发，赶往邓州。行驶过程中，客车曾在福建泰宁和湖北黄梅停车休息，没有乘客中途下车，客车也未发生交通事故。

然而，第二天凌晨5时40分，湖北省公安厅交警总队接到报警，说福银高速公路枣阳段发生交通事故。交警迅速赶往现场。当时，郭大伟俯卧于慢车道与应急车道交界处，已处于昏迷状态，后被送往枣阳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经初步判断，郭大伟是从客车坠落又遭汽车碾压致死。

听完警察的介绍，康玥提出质疑：“警察同志，我丈夫为人厚道，没有不良嗜好，更不会得罪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坠车身亡？你们一定要查清楚！”

警方向康玥郑重表示：“无论是交通事故还是杀人害命，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受害人家属一个真相。”

高速交警十一大队立即成立工作专班，对郭大伟死亡案展开调查。

据湖北同济法医学司法鉴定中心对死者进行尸检的结果，郭大伟系因重度颅脑损伤致急性中枢性呼吸、循环功能衰竭而死亡。其头部、面部、躯干及四肢有多发性软组织损伤，认为上述损伤高坠可以形成；其双下肢损伤广泛且严重，符合濒死期遭受机动车碾压所致。

据客车司机董某和吴某介绍，当天，这辆车牌号为闽DY8798的大巴车从厦门出发，实际载客28人。汽车行进过程中，两名司机轮换驾驶，没有发生交通事故。客车中途曾在福建泰宁和湖北黄梅停车休息。每次出发前，司机都清点过人数，没有发现乘客减少。由于当时车上开了暖风，噪声比较大，司机无法听到车后面的情况。所以，他们也不清楚郭大伟是如何坠落并被碾压致死。

随后，警方赶往厦门、邓州、南阳和黄梅等地调查，结果与两名司机描述的情况基本吻合。

经仔细勘查，警方发现，郭大伟乘坐的是全封闭式客车，除了驾驶员座位和车门上有个活动窗口外，车后顶部还有一个30厘米的后窗可以打开，其余部位全为固定玻璃。

警方分析，如果郭大伟不是从车门出去，那唯一能出去的地方就只有后窗。但是，郭大伟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个人没有不良嗜好，途中也未与其他旅客发生争执，翻出后窗跳车的可能性不大。

郭大伟究竟为什么会坠车被碾压致死？是自杀还是谋杀？由于郭大伟死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过程也无目击证人，其死因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

2011年5月16日，枣阳警方认定郭大伟的死亡过程和原因无法查明，不予立案。

记者律师相助

死者家属获赔偿

郭大伟是家里的顶梁柱，突然不明不白地死去，郭家上下陷入无尽的悲痛。家里有年幼的女儿，自己还怀有身孕，康玥不知道将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既伤心又迷惘。

“虽然公安机关无法查清谁是凶手，但你们家大伟是坐客车出的事，客运公司总该负责吧！”康玥正在茫然之时，邻居的话提醒了她。2011年6月初，她带着孩子踏上前往厦门的火车，准备找客运公司讨说法。

来到厦门，康玥辗转找到特运集团鹭岛长途客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鹭岛客运公司）。对方表示，出于对郭大伟遭遇的同情，客运公司已主动支付2万元丧葬费。由于郭乘坐的车牌号为闽DY8798的客车并不属于公司，而是吴某、董某、孙某挂靠在公司的车，因此，客运公司让她找车主赔偿。

康玥转身又去找吴某、董某、孙某，他们三人却把责任推得精光。吴某、董某说他们是孙某雇请的司机，有什么事直接找车主孙某。孙某则说：“你丈夫出事，我们没有一点责任。大客车的车窗是全封闭的，只有后窗能打开。郭大伟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他如果从后窗坠落出事，应该是其自身的过错。再说，客车投有保险，即使要赔偿，也应该由保险公司赔。”

可是，康玥找到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厦门分公司后，对方又说，这是一起客运合同纠纷，而非道路交通事故纠纷，保险公司没有赔偿责任。

奔波数日，没有一家愿意为丈夫的死亡承担赔偿责任，康玥感到十分无助。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前卫》杂志上看到法律援助的通告，便试着拨通本刊法律援助栏目组的电话。

2011年6月28日，本刊特约记者梁军在枣阳见到康玥，并陪她来到湖北维力律师事务所，向该所资深律师杨旸咨询。

详细了解相关情况后，杨律师表示，根据我国《合同法》第288条、第290条、第302条和第122条相关规定，一旦旅客运输合同成立，承运人就应当在约定期间或合理期间内将旅客安全运输到约定地点。承运人应对运输过程中旅客的伤亡承担损害赔偿责任，但伤亡是旅客自身健康原因造成或承运人证明伤亡是旅客故意、重大过失造成的除外。

本案关键是要认定乘客郭大伟是与鹭岛客运公司还是车主孙某形成旅客运输合同关系。一旦认定，康玥就可依法向其提出赔偿要求。

7月11日，在记者和律师的陪同下，康玥向湖北省枣阳市人民法院就郭大伟死亡赔偿一案提讼。

经审理，法院认为，郭大伟在福州鹭岛客运公司乘坐车牌号为闽DY8798大型卧铺客车回河南省邓州市老家，郭大伟与鹭岛客运公司已形成旅客运输合同关系，客运公司应按约将郭安全地运送至约定地点。郭大伟在乘坐车过程中不幸坠车身亡，承运人鹭岛客运公司没有证据证明他死亡是其故意或者重大过失造成的，故鹭岛客运公司应对郭大伟的死亡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11月20日，枣阳法院一审判决鹭岛客运公司赔偿因郭大伟死亡给原告造成的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交通费、住宿费、误工费等合计41.6万元。

一审宣判后，鹭岛客运公司不服判决，向襄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2012年2月25日，襄阳中院再次对此案进行公开审理。鹭岛客运公司经传票传唤，无正当理由未到庭参加诉讼。襄阳中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129条、第157条之规定，裁定撤回鹭岛客运公司上诉处理。

4月23日，拿着对方支付的赔偿款，康玥的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