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色彩表现力的重要手段

在有关介绍色彩写生基础知识的文章中,分析对象的色彩关系,以及在谈色调的构成时,一般都只讲对象的固有色、光源色和环境色的相互关系。讲环境色是指周围物体色彩的反光而言。有的同志把这归结为条件色规律,看成是色彩理论唯一的核心,看成是油画色彩的精化和特征。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作为基本训练,固然是很重要的,但也是很不够和很不全面的。基本训练中如果过分强调这一点,甚至是有害的,会窒息初学者的色彩个性和想象力,使初学者缺乏创造力。在色彩的基本训练中,观察、分析对象的色调和色彩关系时,如果使初学者从固有色彩概念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就必须着重讲色彩间的对比、照应和协调的关系。例如一个肤色白晰的模特儿,位于绿色衬布前,一般说来模特儿的脸色会显得红润些。这决不是环境色反射起的作用,而是视觉补色对比规律在起作用,是色彩相互对比的结果。写生对象中任何一种颜色都不是孤立的,除了受光的制约和影响外,它和周围的色块产生对比关系,它影响周围的色块,也改变着自身的色相、明度和纯度(只是有的隐晦,有的显著,有强弱之分罢了)。

在色彩的表现方法上,运用各种色彩对比,更是发挥色彩表现力的重要手段。无论是现代还是古典的绘画,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绘画,无论是写实的还是装饰性绘画,色块的力量、色块结合产生的对比效果,在作品的色彩结构、色调的形成上都占着重要地位。一件色彩上成功的杰作可以降低、摒弃光的作用,却离不开色彩对比、呼应所起的作用。

如果说印象派绘画在色彩上的特点是善于把光、色结合起来,再表现出在一定的光源和环境中的色彩氛围,那么印象派之后的绘画,如高更、马蒂斯等人作品在色彩上的特点,则是妙在吸收东方和民间艺术的用色方法,利用色块对比、协调的作用,创造出新的色彩效果。二者都是应用和发挥了色彩视觉混合和对比的效果,不过各有所侧重。

印象派绘画在运用色彩的视觉混合效果和补色对比规律时,着重于一定光源和环境里物体的亮部和暗部、受光处和阴影处的色彩冷暖变化和补色关系,以求用色彩真实地再现物体在空间中的形体感。印象派绘画中,虽然色块也起重要作用,但这种作用是服从于以光源色为主导的色调处理方法的。这在较为典型的印象派作品如莫奈的《干草堆》、《鲁昂教堂》这些连续写生组画中表现得特别明显。这些描绘同一对象的作品,之所以这样丰富多变,形成各不相同的色调,是画家对不同时间光照的精细观察和表现的结果。光源色在色调的形成上显然是主角。具体的表现则是依靠在不同光照下的受光面和背光面、亮部和阴影的不同的色彩对比来表现的,既是明暗对比,又是冷暖对比和补色对比。暗部和阴影的色彩并不是黑色,同样存在着色彩倾向,用色彩的冷暖对比、补色对比来表现明暗的色彩方法,改变了整个画面的色彩面貌,成为印象派绘画区别于古典绘画的重要标志。

相对来说,高更、马蒂斯等人的绘画就不注重用色彩如实地去表现对象的空间和形体感。他们也极为重视色调的处理,但其方法不同,不是直接去描绘以光源色为主导的色彩氛围,而是在变形和平面化的趋向中,充分发挥色块组合所产生的视觉对比、协调效果。这在高更那些描绘塔希提岛风光的作品和马蒂斯的许多静物、人物画中表现得很明亮。高更并不是对塔希提岛上强烈的阳光、繁茂的植物、热烈的调子、耀眼的景物如实地加以描写,而是对色彩进行高度的概括和综合,是通过不同色块组合的对比关系,获得视觉和心理效果。高更的画,如果局部地去看,那就常常什么也不是,不过是这里一块金黄色、那里一块冷棕色。但当你放眼全画时,各种色块便都活跃起来了,那是灿烂的阳光、这是阳光下的阴影……这就是色彩对比所产生的力量。当色块按整体巧妙地、有机地组合起来时,就不再是颜色,而是形象。高更和马蒂斯两人的风格迥然不同,前者粗犷、奇丽,后者单纯、优美。但他们的色彩方法,即运用色块的组合对比去获得色彩效果都有共同之处。在一定意义上说,这种方法更突出了色彩在绘画中的地位,赋予画家在使用色彩上具有更为宽广的想像和创造的天地。甚至可以说,这种方法是近代绘画发展的一个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