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武术教育“格拳致知”的文化遗产

时间:2022-06-05 07:19:36

中国武术教育“格拳致知”的文化遗产

摘要:在中国格物致知的语境中,武术人以拳为物而格,以武之德的养成和拳之艺的继承创新而致知,形成了“格拳致知”的教育文化遗产:在对象上,将拳细分为“七拳”后,将所格之拳扩展到“身体之拳”、深入到“心意之拳”、延伸为“器械之拳”;在方法上,通过内视而格“拳病、分类、心意、时空、武德”;在目标上,以“武德之馨香和武艺之继承创新”成为德才兼备的武术人,这是致知之果。

关键词:体育文化;武术教育;文化遗产;格拳致知

对中国哲学具有深远影响的格物致知命题,在《礼记・大学》提出后,形成七十二家格物之说,并存在“由被动接受向主动探索的变化”“由纯伦理学向认识论和方法论的转变”。格物致知乃探究事物原理,而从中获得智慧或感悟到心得,其“体、用、造、化”操作程序,对当代中国伦理价值、认识及实践价值的建设具有现实意义。

武术人不仅将武术习练视为体悟武道的过程,在身体练习中认识到“拳如流星,眼似电”“刀如猛虎,剑似凤”等拳理,而且作为悟人道、识人理的工具,或“复其本来之性体”(孙禄堂《拳意述真・自序》)或修正人心(王芗斋《拳道中枢》)或智圆勇生(《六合拳谱》)或利国利群(王芗斋《拳道中枢》)等,最终形成以拳为物而格,以武之德的养成以及拳之艺的继承与创新而致知的文化遗产。

1拳乃武术所格之物

明代戚继光认为:“拳为武艺之源”(《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清初颜元说:“拳法武艺之本”(《颜习斋年谱》),清写本《六合拳论序》日,“一切武艺,皆出于拳内也”。因而,武术所格之物是“拳”。

1.1身体之拳

王芗斋在《拳道中枢》中指出:“离开己身,无物可求。”作为身体文化的武术,其实践活动既是武术反馈于武术人身体的过程,也是武术身体化的体现。作为“身体之拳”,一方面,武术人将“拳乃屈指紧握之手”,推延到身体其他6部位,以身体之拳通过由一而七的拓展,全面系统地训练身体;另一方面,又将七拳归纳为一拳,以由七而一的综合聚焦于“身体之拳”的训练。

首先,武术将拳细分为“头、肩、手、胯、膝、足”部位动作的“七拳”,比附成“察四方,定四时,分寒暑”的北斗,而有七星之称。在格拳致知的武术人眼中,武术是身体7个部位的协调运动,是身体七拳的训练。其“七拳”之练是开拓武术视野后,由一而七,对身体7个重要部位全面系统的身体训练。如太极拳“虚领顶劲、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松腰敛臀”以及“迈步如猫行”,形意拳“头顶、沉肩、坠肘、抱胯、提膝”,八卦掌“手脚胸三心要空(三空),两肩手脚心牙齿要扣(三扣),背臀虎口要圆(三圆),舌头掌要顶(三顶)”,八极拳“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这些都是对身体7个部位的专门训练。七拳说法提醒人们,武术之拳并非只有“手之卷谓之拳”,还有其他6个部位的拳。

其次,七拳局部操练中,藏有身体运动整体效能提升的憧憬,如局部操练中有着“起顿吞吐,旋转自如”和“左右趋避,运用神速”的期盼。王芗斋认为:“拳者,力之奋也,非局部方法之谓”“拳学一道,不是一拳一脚谓之拳”(《意拳论・论四形》),清写本《六合拳论序》的观点是“七拳共归一拳”,陈鑫在《陈氏太极拳图说》的说法是“浑身上下都是拳,不得以一拳日拳也”。可见,七拳之外,武术人又将拳泛化为身体一拳,也就是说在通过七拳路径后终格“身体一拳”。将身体各部位皆称为拳也告诉人们:身体无处不是拳。这样看来,由七而一的归纳过程,是身体局部训练后的整体训练,旨在促使武术人聚焦武术视野,追求武术“一动无有不动”的身体运动整体性。因此,武术将不同技击文化的系统称之为拳种,将武术的理论称之为拳理,将武术统称为拳术。

1.2心意之拳

武术人在格“身体之拳”后发现,“手足运用,莫不由心”(吴殳《手臂录》)、身体训练旨在“操心性气”(戚继光《纪效新书》),产生“用技易,治心难”的认识(吴殳《手臂录》),心成为武术人格物致知的对象。将心作为格拳致知对象的武术人,在体认到心与意、气的关联之后,不仅也在实践中形成意拳、太极拳这类突出心意气训练的拳种,而且将“心意气”泛化为武术运动的普遍要求,并使武术具有“内倾性”的特点”。如“武术八法”有精气神的内容,在心理状态上有越女“内实精神,外示安仪”的内外规定,以及太极拳“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精神状态描写,在武术终极价值上有内外兼修、神形兼备的目标。

首先,在长期身体实践中,武术人认识到心对“身体之拳”的指导作用。其中,不仅认识到心的重要性,有“心为五官百骸之灵,故心为一身之主。心一动而五官百骸皆听命焉”(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心统性情,一身之主宰”(《华拳秘谱》)之说,而且切身体验到“心”与“身”“手”的因果关系,有“心正而后身正”(《华拳秘谱》)“心之所发者正,则手之所形者亦正;心之所发者偏,则手之所形者亦偏”(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之论,以及“先在心,后在身”(《十三势行功心解》)先后顺序的安排和身心训练“练身不练心,外强内不纯”的拳谚概括。

其次,武术人在区分心与意关系后,深化心的认识。在“从心察言而知意也”基础上,武术人形成“意者,吾心之意思也。心之所发谓之意”(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拳之所重者,在精神,在意感,在自然力之修炼”(王芗斋《拳道中枢》)的认识,并在身体实践中将心对“身体之拳”的指导延伸到意的营造,如八卦掌趟泥步“一意五劲”、太极拳“水中打拳”的意练,追求身体动作“心动形随、意发神传,不仅静有势、动有韵,而且形断意连、势断气连”,形成如形意拳“意动身随、以意领气、以意显形”的规范。格“心意之拳”的意念运动,不仅是虚拟身体对真实身体的替代,也是对真实身体理解的深化。

最后,武术人还在心与气的关联中,扩大心的认识与实践。武术人认识到心与气的关系,如《华拳秘谱》“心动则气生,心肃则神”,《十三势歌》“意气为君、骨肉为臣”“心为令,气为旗”,以及心与气对武术运动的决定性作用。在实践中,武术人不仅从生理之气出发形成提托聚沉等呼吸法,以及“哼哈”等发声法的体系,从能量的气出发,探索补充能量、增强生命动力而“以气运身”的调息吐纳方法系统,还从心理的气出发,要求武术主体抵达“目o锋刃,无坚不入”之境而志坚气盛,从伦理之气出发,建构武术人精神世界与促成武德养成,从艺术的气出发,要求武术主体的动作呈现“势断气连”“以气助势”“气韵生动”的意境、体现以动作节奏构成内含“气势、骨力、神韵、意味”的视觉形象。

1.3器械之拳

器械使用是军事训练的重要内容,如明代万历年间谢肇《五杂俎》、明末朱国帧《涌幢小品》《坚瓠集》记载的十八般武艺,都由17种器械与1种徒手(白打)组合,其中徒手白打在戚继光《纪效新书》中是“惯勤手足”的手段。武术人格拳致知过程中,由军事器械的使用到武术身体操练转变中,原先在军事中,视为初学入艺之门的拳法(戚继光《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到武术人那里变成根本,形成千姿百态、蔚为壮观的拳术文化系统,而器械则成为格拳致知的对象。

首先,武术技术发展存在由器械到身体的变化。2009年魏真、范毓周借助《易筋经》《武备志》《少林棍法阐宗》等考证,明末清初名闻天下的少林武术品牌由棍到拳的历史。《国术大全》引述《北史・齐高祖纪》“元子斡攘臂击之,谓(孙)腾曰:‘语尔高王,元家儿拳正如此”’记载认为:“拳术起于南北朝”。蔡龙云曾经概括华拳于唐代“击有其术”、宋代“舞有其套”和“套有其谱”的历程。在武术由器械到身体的发展中,军事器械的使用方法,不仅成为武术“身体操练”技术创作源泉,如形意拳有“脱枪为拳”“以枪化拳”的传说,而且器械也转为武术训练劲力的手段,许多拳种以抖大杆子(大枪)训练整劲和爆发力,戴氏心意拳则以戴氏心意三棍、三刀而练拳之劲力与丹田。

其次,由“器械的使用”到“身体的操练”的转变。麦克卢汉曾言:“任何技术、工具都是人体器官或官能的延伸”,一方面器械作为“器官投影”是身体之拳的物化,如锤是拳头的“器官投影”,刀是掌砍功能的物化,剑是指戳功能的器械化。另一方面,如吴殳集枪法大成的《手臂录》,终以手臂为名提醒我们,“枪法是对手臂(拳)的练习”,格拳致知将器械视为训练身体部位与动作的拳术练习的继续,武术人手握的刀剑或枪棍是“延长了的手臂”运动,而有了“人械合一”之说。作为手臂延伸的器械,帮助武术人实现身体动作的空间延伸,或增强动作气势,或延长动作施展的范围,终使动作效能增强。

最后,技术具有“代具性”本质。武术一方面以武器弥补人无动物爪牙锋利之缺,武术器械成为“人之无(弱)”“动物之强”的代具;另一方面,器械成为积极主动锻炼人体功能的道具,或增强人体的攻击力,或放大身体动作的效应,或以刀劈、枪扎、剑点更好体验和体现掌砍、指插、勾啄之力。换言之,格拳致知不仅将“器械之拳”作为格物对象,而且将器械作为深入体验“身体之拳”和“心意之拳”的仪器,而有“百般兵器尽出拳内”之说(清代《倚山武论》)。

2内视乃格拳之法

在格拳致知方法探索中,武术人的体验是“拳者,权也,所以权物而知其轻重也”(陈鑫《陈氏太极拳图说》),其实践是在走架知己的功夫上,检查周身是否三合,于推手知彼功夫时,要反向问己(李亦畲《走架打手行工要言》)。武术立足自身的知己知彼,需内视自身达到格拳致知的境界,借助身体的本体感受探讨拳法的病症、分类、心意和时空。

2.1格拳之病

在漫长武术实践中,为规范身体动作,武术人通过总结不正确的身体动作,提炼为初学者易犯错误的“拳家八反”。武术“格拳之病”的历史传统,可在明代戚继光“武艺之病”和“制营之病”说法中找到历史的参照(《纪效新书》)。

首先,武术需格拳之病。格拳之病是规范武术人自身的内置程序,如太极拳盘架子和推手“双重”之病和推手“顶病、丢病、匾病和抗病”,以及陈鑫总结推手“三十六病”、八卦掌“努气,拙力,鼓胸提腹”的“入门三害”,甚至器械也有应格之病,如吴殳把“身法不正,当扎不扎,三尖不照”视为枪之大病。武术人还将武术学习无法回避且普遍存在的拳病汇总成“拳家八反”懒散迟缓,歪斜寒肩,老步腆胸,直立软腿,脱肘截拳,扭臀屈腰,捕风捉影,双手齐出)。这样,格拳病的武术实践,不仅是与这些“拳病”打交道的过程,也是“扦、御”错误动作出现后改正的过程。对此,王新午将消除病症的纠错列为武术学习的一个阶段。

其次,诊治拳病是为建设武术文化的理想身体。如沈家桢罗列太极拳的易犯错误,如“俯头、曲项、露肩、扬肘、驼背、凹胸、鼓腰、撅臀、叠胯、撇档、直膝、歪脚十二病”,并有针对性的加以相应的改正措施,如以“腰如带束”免鼓腰之病,以“两拐顾两腋”针对扬肘之症,以“两股收夹”治撇档之病,以卷肩收“沉肩、拔背、腰不哈”之“三鸟”等。当然,格拳病的药方也具有拳种流派甚至个体的差异。与沈家桢的药方不同,王培生。以“想肩井”而松肩、“想曲池”而沉肘、“想大椎贴衣服”而拔背等医治太极拳之病。

最后,格拳之病以身体感受为天平、以自己身体为尺度,检查武术技术和动作的正确性。如太极拳在盘架子时,“可以拿这尺子(即自己的身子)试验,做一姿势如感觉身体上部轻松,即胸背部都很舒适,而下肢腿部特别吃力,这就说明所做的姿势是正确的”,推手时则以“不丢不顶,粘黏随走”和“随伸就曲”来自行查验舍己从人的程度。

2.2格拳之类

首先,武术人通过不同身体部位的演练和技法而格拳之类。金一明在《六通短打图解》中写道:“本篇首论手法,眼法、身法、心法、步法、以及肘、拳、掌、指、腿、足诸处、各种动作之名称,暨锻炼之方法。”蔡龙云在《武术运动基本训练》一书中以“腿部、腰部、裆部、桩功、鼎臂、手眼、冲拳及平衡、跳跃、跌扑滚翻、折迭旋转、步法”,分述武术的身体基本训练。王鑫之以“眼贵明而活,手贵劲而活,足贵捷而稳,身贵硬健而轻活”界定了格拳之类的各自任务。另外,武术的格拳之类不仅在身体部位上由“身体之拳”延伸到“心意之拳”,有“手、眼、身、步、精、神、气、功”的八法并列,有“^欲撞人,手要打人,身要催人,步要过人,足要踏人,神要逼人,气要袭人”的拳谚概括;而且武术人的格拳之类也形成了武术动作的类型化技术系统,有“三十六摔”“七十二拿”等具体技法的分别,有“踢、打、摔、拿”等技术类别等。

其次,武术人以“三节…‘四梢”的身体解剖而格拳之类。在身体部位和动作的“三节”空间分类中,不仅以“起随追”标明各自责职与任务,而且也以“根松催,中通顺,梢发透”分配三节动作的目标,以“像海水波浪后浪催前浪”指明三节分类后整体动作的绩效。同样,在“四梢”分类中,武术人不仅将身体外在齿、舌、发、甲与内在的肉、骨、血、筋的运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且通过其梢的动作――齿叩、舌顶、毛孔紧、手指脚趾扣,间接管理身体肉、骨、血、筋,实现“四梢足,而气自足矣”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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