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颠覆者

你有没有好奇过，场边那些助理教练在小本上都在记录些什么？

他们是在记录数据，但却不是你在数据统计里能看到的那些。他们在记录三秒区里接了几次球；一次进攻传了几下球；突破分球之后进了几个三分；有几次传球制造了助攻；制造了几个犯规……这些都是可以决定比赛的因素，但你在传统的统计表上从来都看不见。

这已经是多年的传统了。

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录像室内，这些把一生献给篮球的西服革履的人所记录下来的数据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它们和NBA球馆上方悬挂的几台小型摄像机比起来，却又是那么微不足道。

这些摄像机是一套伟大系统的一部分，这套系统叫做SportVU，它将有可能彻底改变我们分析篮球的方式。

“这里面包括了所有我们记录的数据，还有很多我们记录不下来的，这些数据还都被分好类了。”某支东部球队的总经理说，“我以前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也许你已经看过布拉德·皮特主演的“金球制胜”，那是一部讲述用数据体系改变棒球队组成方式的电影。你可以说SportVU就是篮球版的“金球制胜”，但这还不能完全概括SportVU的能力。

“‘金球制胜’的原理是，他们用所有人都能得到的数据做了新的诠释。”STATS公司的副主席布莱恩·科普说，SportVU正是这家公司的产品。“我们不仅研究这个，而且还会融入一些以前从来没人拥有的数据。这应该是加强版的‘金球制胜’。”

本赛季，有15支球队使用了这套系统。火箭、凯尔特人、尼克斯、奇才、雄鹿、马刺、雷霆、勇士、76人、太阳、魔术、小牛、森林狼、猛龙和骑士，比上赛季的10支又多了一半。随着联盟里一半的球队开始分享这些数据，我们不仅可以知道凯文·杜兰特场均得到多少分，我们还能知道他在运一次球和运两次球之后出手投篮的成功率对比，能知道他在防守者离他1米或者1.5米时的命中率对比。

SportVU可以相对确定地告诉我们，哪个球员是速度型球员里速度最快的；它要告诉我们的不单单是谁得分最多，而是谁每次触球后得分最多；它告诉我们谁每场球运球最多，谁每次出手之前运最多次球。这还仅仅是最基本的数据分析。

这些数据里，有些有用，有些不那么有用；有些证明了传统经验，有些在挑战传统经验。但每一项数据都是那么有趣。

想知道上面这些问题的答案吗？让我们慢慢为你揭开它的面纱。

它是怎么诞生的？

如果你还在质疑这项技术是不是只是一个炒作的噱头，那么请记住：它最开始是用来追踪军用导弹的。

2005年，以色列科学家米基·塔米尔发明了SportVU。而塔米尔的专长正是导弹追踪和高级光学识别。在以色列，他用这套系统追踪足球比赛，现在，他又将系统改良后，放到了NBA的赛场上。

美国公司STATS在2008年买下了SportVU技术，并让它专注于篮球项目。毕竟，足球在美国只是不入流的运动；棒球已经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并且足够完善的数据统计技术；而橄榄球场上有太多球员，并且比赛本身就不够流畅（不过，SportVU的研发人员并没有排除进军NFL赛场的可能）。

流畅的比赛，有限的空间和11个活动的追踪个体，这就让NBA成为了他们理想的研究对象。所以，STATS在2009-10赛季就联合NBA最热爱前沿科技的几支球队进行实验。德州三强和俄克拉荷马雷霆成为了早期“小白鼠”。三年之后，联盟一半的球队都加入了进来。

它到底是怎么工作的？

在球馆顶棚的通道上，架着六台有电脑控制的小型摄像机——每半场三台。这些摄像机通过复杂的算法进行同步，通过每秒钟捕捉的25张图像，可以提取出场上所有物体的三维信息（也就是x轴、y轴和z轴的数据）。

每张图像上都有时间记号，并且自动同步电脑处理，与即时的比赛文字直播数据进行整合，在一个动作完成之后的90秒之内，就送出一份完整的报告。这一部分数据处理也是STATS的成员们最引以为豪的，驱动它的是一个算法精细的软件，名叫“ICE平台”。

眨眼之间，教练和数据研究者们的电脑或者iPad上就有了这些信息。

尽管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如何去处理这些信息，但他们已经拿到了几乎所有可能想得到的数据。

它到底有什么用？

随便想一个比赛中的数据。我是说真的，随便哪个数据。道格·里弗斯试过了。他曾经让凯尔特人的数据专家麦克·扎伦找出，当拉琼·朗多持球超过5秒钟的时候，凯尔特人的进攻效率是多少。在当时，扎伦得不出结论，现在，他有了答案。

SportVU能记录每个球员的每个动作：每次传球，每次投篮，每次触球……所有的一切。在目前看来，它提供的信息比每支球队知道该怎么去处理的数据多得多。每个引进了这项技术的球队总经理都承认，他们真正使用的信息都不到SportVU所能提供的10%。而且他们也都认为，这项技术是深入篮球分析的未来。

它的实际案例是什么样的？

那么，每支球队具体是怎样使用这些信息的呢？这要视球队而定。这取决于你问的是哪支球队，取决于他们重视的是什么。“因为我们提供很多信息是全新的，每支球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是怎么使用这些信息的。”科普说，“我们知道他们在使用这些信息，但每支球队使用的方式不同，他们还都在寻找最好的使用方法。”

这也成为了NBA的另一项新兴竞争。每个球队的高层在谈到这项技术的时候，说话都是慎之又慎，害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机密，让别人有机会打败他们。

一个西部球队的总经理直截了当说：“我们知道我们在用这些数据干什么，但是我们不想让其他球队知道。”

SportVU给教练和研究者们带来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就从最基本的角度让你稍有一些了解：

投篮：肩膀放正，胳膊肘不要往外撇，抖一下手腕。不要勉强投篮。这是每一个投手都要从他们教练口中听到的话。有了SportVU之后，教练可以对比球员在运球和接球之后出手的命中率，他们甚至可以对比球员投进和投丢的球之间的弧度差距。他们会知道肖恩·巴蒂尔只应该在底角投三分，而德克·诺维茨基则在45度和顶弧比较准。

篮板：在篮球历史中，只有那些场均篮板数最高的人才会被认为是篮板高手。但是，这并不全面。假如球队里还有另一个能刷下所有篮板的怪兽怎么办？假如那是一支防守超级弱的球队，对手都很难投丢球怎么办？SportVU可以让球队更深入地研究这方面的数据，他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信息，其中包括了“篮板机会”（当球员离篮板球1.05米之内时，他就被认为有篮板机会）和“对抗篮板”（当那个1.05米的范围之内还有另外球员时，即被认为是对抗篮板）。

传球：在传球能力这个问题上，要将不同球队的球员进行对比是很困难的事，因为他们所处的环境可能有天壤之别。也许在2012年，史蒂夫·纳什是比拉琼·朗多更好的传球手，但是朗多可能有用更强的队友，可以有更高的命中率，这也就让他有更高的助攻数。但SportVU能让助攻这项数据拥有更多的环境变量：比如说传球总数，比如说二级助攻（如果柯克·辛里奇传球给诺阿，后者立刻又将球传给空位的卡洛斯·布泽尔轻松上篮，那么辛里奇就会得到一次二级助攻），再比如说在接到某位特定球员之后的命中率。

运动能力：也许SportVU最具革命性的部分就是，它能够在一场真实的比赛里分析球员的速度和弹跳力。它能告诉你一个球员能用多快的速度去补防投手，或者说他是不是全力地在场上冲刺。以前，人们都是用传统意义上攻防回合数来定义一支球队的节奏，但现在，球队可以确切的知道他们花了多长时间把球推进到前场，也可以知道每一次攻防的确切用时。

身体状况：教练一般都是通过肢体语言来判断球员的疲劳程度，但这也是会产生误导的。这些年，蒂姆·邓肯都是像跑向敬老院的食堂窗口一样跑回后场防守，但他仍旧可以场均两双，可以统治内线。有了SportVU，球队可以知道球员的平均速度，这样他们就能通过球员的移动能力，而不是脸上的气色，来判断球员的疲劳程度。而且，

如果某个球员刚从膝伤中恢复，医生也可以限制他一场比赛只能跑3公里，而不是现在对上场时间的限制。毕竟，时间这个变量对于膝盖承受的压力来说，实在是比较模糊。

它的未来在哪里？

当然，这套系统还处于初期阶段。但SportVU已经在学术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麻省理工学院每年一度的斯隆论坛是体育界最高端的科技盛会，去年的4篇和NBA相关的论文中，就有三篇是利用SportVU来作数据基础的。这种局面似乎就像上世纪80年代的哈佛大学学生在宿舍里捣鼓他们的家用电脑，现在也没有人能想象这套系统会对未来的篮球分析终将产生多大的影响。

当莱恩·科普推广这套系统时，很多球队都拒绝了。有些球队可能觉得现在还用不着这套系统，其他球队可能觉得有点贵。根据科普说，“SportVU一年的费用大约是几万到十多万美元。”换句话说，就是比拉马尔·奥多姆的年薪便宜880万。

但是，STATS公司依然在和那些没有使用这套系统的球队会面。

“我能做的最适合的事就是给他们看他们球员的数据，然后他们会问我们是怎么得到这些数据的，”科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直接拒绝我们。拒绝者一般的回答都是：‘我们还没准备好用这个。’”

他们最终的目标是让NBA买下这项技术，然后所有的球队和电视转播媒体都会得到这些数据。

而这也可能会给我们看球的方式带来更大的改变。

比如说技术统计。现在的技术统计对于钻研数据的人来说已经没太大用处了。除了新增加的“+/-值”和“被盖投篮”之外，数据统计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发生变化了。简单的得分、助攻和篮板显然不能把真实的比赛情况展现给我们。

这就是那些助理教练在场边不停往笔记本上狂写的原因。

只有这些信息能被广泛获取之后，数据统计、球探报告和我们MVP投票方式才会真正发生改变。

“想要真正分析这些数据，我们需要所有30支球队的加入。”目前正在为森林狼工作的SportVU专家马特·博勒洛说，“在这之前，我们的真正实力都只能发挥5%到10%。这是一个非常巧妙的系统，而且绝对会改变这项运动。但是，在我们覆盖整个联盟之前，这依然只是一个很伟大的展望。”

不过至少，这已经比助理教练笔记本上的东西要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