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战士 第12期

时间:2022-06-04 05:39:47

“我是三分之一的父亲!”作为一个男人,高兴还是无语?旅行家比尔是一声惊呼,但在确认可能性后,倒是乐于承担责任,承诺在婚礼上把可能是自己的女儿亲手交给新郎。如果比尔因其一贯的单身状态而无所谓后果的话,建筑师山姆则要纠结很多,毕竟他有家,但山姆也没有退缩,还有那个糊里糊涂自己都不清楚当年行径的甩头党哈里。

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正盛行着性解放热潮。这个背景与中国人对应的历史是隔膜的,而那三个男人如此热衷于做1/3的父亲,欢欣雀跃地戴“绿帽子”那点儿精神,更是与中国的传统格格不入。机缘巧合,风云际会,2003年时我在美国女权运动的发祥地――芝加哥扮演女儿苏菲,2011年我在中国的土地上扮演母亲唐娜。

我了解即将披上婚纱的女孩儿,从对婚姻的感知中迫切想知道自己生身父亲的天命!尽管在过往二十年的独立生活中,并不存在这样一个确切应该存在的人。但基于渴望对自己的了解,对“我是谁”的了解,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何许人,这是她对未来婚姻生活中角色定位的自我意识,也是对恋人的憧憬和希冀。凭着对美好未来的渴望,她才会对即将见到而从未谋面的三个男人充满自信的表达“我一定会认得他”――父亲。

大多数中国女孩儿会痛恨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封闭的男权社会中,单身母亲带大的女孩儿会受到多大的歧视和屈辱,是不难想象的,而在这样悲催的童年环境中长大,心中又有多大的阴影覆盖,她母亲心中孳生了二十年的毒株伞盖投下的那片阴影。

但爱琴海边长大的女孩儿是这样的,生活在爱琴海边的资深女孩儿――女孩儿她妈妈,对白色婚礼冷嘲热讽,从未披上过婚纱的女孩儿她妈也是这样,既然爱过就不后悔,因为这是爱琴海,是一片蓝色的海洋文明,“动力乐队”是女权主义的文化样式,自然应该有这样的气派。

年轻的唐娜是一个少女摇滚乐团“动力乐队”的主唱,在短时间里与那三个男人发生了关系的她,正是这种“杯水主义”其中的一员。这是个“重口味”的故事。但唐娜的了不起就在于,她独立承担了这种后果,独自把女儿抚养成人,简直是以一种天真的姿态在戏弄命运。唐娜出场时候,是个希腊某小岛上的老板娘,忙碌,拮据,头发凌乱,不修边幅;然而,随着剧情的推进,唐娜和她的两位好友谭亚和罗茜在一起时候,仿佛重回年轻时候的乐队现场,动力加速,魅力回来了。那个家庭妇女唐娜在激扬的歌声和富有弹性的舞步中,蜕变成美国戏剧家尤金奥尼尔笔下的女性,性感,迷人:“一个强壮、安静、肉感的女人,皮肤鲜活健康、胸部丰满、胯骨宽大,她的大眼睛像做梦一般反映出深沉的天性的骚动。她嚼着口香糖,像一条神圣的牛,忘却了时间,有它自身的永生的目的。”种种历练,仿佛只是促使她这样一颗年轻的浆果的人生愈加成熟,愈加丰盈。

经营山姆图纸上的酒店成为纪念和理想,独立抚养女儿,交纳沉重的赋税……20多年生活中会有种种艰难和困惑,这是生活无法回避的现实。但唐娜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对待却是可以选择的。“伴着歌声,朝梦远行”,是苏菲的态度,也是唐娜的态度,怎知不会是苏菲女儿的态度。

作为一出1999年才开始在伦敦首演的音乐剧,《妈妈咪呀!》与别的经典剧目不同,它具有真正的现代性。它并没有展出一种正确的生活方式,也没有给你看历经劫难痴心不改的美好爱情;甚至可以说,里面的恋情都是非常态的:唐娜未婚先孕,山姆订婚了还和唐娜搞在一起,然后又抛弃了她去结婚;哈里成了同性恋;谭雅结婚三次离婚三次成了有钱人,还勾引可以当她儿子的小酒保;罗茜是一直没有结婚的老姑娘;女儿苏菲举行婚礼时忽然又不想结婚了。有其母必有其女,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一朵从缺陷中奋力开出的花,一旦怒放,必定惊世骇俗。这样的生活充满了张力,既痛苦又迷人。《妈妈咪呀!》彻底与古典主义分道扬镳,还原到现代人生中的本相。即便如此,唐娜也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们的生活仿佛是由激情、痛苦、隐喻、音乐所汇成的雄伟的尼亚加拉瀑布,恣意飞扬,活一遍就等于别人的几辈子。

人性的光芒就是世界的语言。生活大多数时间是沉闷而苦痛的,你可能怀上孩子而分不清谁是父亲,你可能被亲人抛弃在小岛上独自生存,你可能已过不惑之年还在天天修修补补中苦捱,而码头上接来的是身着名牌尽情富贵的老友。你有理由为自己的窘迫艰辛而神伤,你也有理由选择率性的态度欢笑歌唱。同一个风景在不同的心境和状态下看过去就是不一样,夕阳不等于逝去,荒凉不等于绝望。

而三分之一的父亲们在嬉皮士运动中是被动的,只是跟随女权主义与个性解放所开创的风气,年龄渐长后,复归到传统社会的框架中。“动力乐队”解散后也是飘荡无依,谭雅斯凯这个80后却不一样,他来自于岛外世界,带着对爱情与事业的梦想,将和苏菲一起去外面的世界寻找未来。这是女权主义发展到女性主义阶段的必然认知:不再是“把男人吸引过来踩在脚下”,而是“要与男性团结在一起,共同用正义去战胜邪恶,是男女更加平等的一种自信,就是说你想好接受我了,但我想没想好接受你还不一定哪。

演出《妈妈咪呀!》,总有看过的人对我说,你确实符合音乐剧女一号的所有特质了,外形,声音,能力,气场,你可以去演花木兰和穆桂英,只要有合适的作曲和编剧,无疑这些生长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形象都跟唐娜一样,是一群美丽战士,而且更为亘古久远,浪漫坚毅,我们有没有勇气和天才来唱出她们的故事呢?与《妈妈咪呀!》类似,我把它们设想为一个个女性主义的欢乐故事,永远年轻,永远欢乐,永远热泪盈眶――七十年代或更为久远的日子,虽不能至,亦在歌声中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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