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皮影鬼神形象的特点及审美价值

时间:2022-05-24 03:48:06

浅析皮影鬼神形象的特点及审美价值

摘 要:形态各异的鬼神形象是各国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皮影中天马行空却又活灵活现的鬼神形象蕴含着民间艺术家的独特创见,设计起来绝非易事。寻找皮影鬼神形象的审美心理取向与根源,研究其设计方法,从而了解艺术家们观察世界的“新眼光”,可为今后的动画形象设计借鉴奠定基础。

关键词:皮影;鬼神形象;审美心理根源;秩序;破坏;重建

0 导论

中国皮影,因其起源于民间,主要用于娱乐大众,故此在皮影中,地狱戏和神戏都是重点“要是没有神戏是不受群众欢迎的。”由此而生的皮影鬼神形象设计往往别出心裁,其独特夸张的造型,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这其中蕴含的审美心理取向与根源,以及设计的特征与方法,值得深思。然而因为有“封建迷信”之嫌,很长时间之内,国人多不愿进行深入研究,更遑论对此进行现代设计借鉴了。而日本对鬼神形象研究甚深,甚至发展出“妖怪学”,在动画中多有表现。本文试图对鬼神形象进行初步的探究,希望能对将来的动画设计借鉴带来裨益。

1 皮影鬼神形象的审美心理取向与根源

皮影的鬼神形象主要来自地狱戏和神戏,前者比较著名的剧目包括《刘全游地狱》《烟鬼显魂》《目连救母》等,后者则包括正剧前的一些祈福剧。例如,《天官赐福》《药王成圣》《和合二仙》《寿星祈寿》等,以及《封神演义》《西游记》等神话剧,所以,比较突出的鬼神形象也多围绕这些戏剧展开。

分析这些剧目不难得出,皮影鬼神设计的目的,大致分为两种:一为震慑后人,警示现世;一为滑稽幽默,娱乐大众。前者极尽恐怖之能事,以探究“恶”与“怖”为己任。这种探究,充满禁忌的色彩,在惊叹中满足了探究者认知上的好奇心,进而使得其他参与者,即观众们也随之产生强烈的满足感。而后者则用嬉笑怒骂的幽默方式,将世俗的趣味与人世间的参悟联系起来,借用鬼神进行演绎,正所谓“鬼中诸趣妙难寻,生人苦海自浮沉”[1]以鬼神的各色形态来再现人世的百态,在短短的剧集中,通过演绎苦短人生的同时参悟一切,这才是皮影鬼神形象最深层次的审美心理根源。

2 皮影鬼神形象的审美特征与设计方式

与其他皮影形象不同,皮影鬼神的形象,多用四分之三角度的侧脸,也被称作七分脸,着重刻画表情,嘴部一般张开,各种情状生动异常,或悲或喜或憎恶,或恐怖,又或滑稽,各有妙处。套用钱大昕为罗聘的《鬼趣图》所题的诗“人言鬼可憎,君独见其妙。触于目所寓,审厥象惟肖”[1]其中的“恶”与“趣”,都充满了怪诞的色彩,正如约翰・罗斯金所说:“大凡怪诞之作都有两种成分组成。一是荒唐。二是恐惧。”皮影鬼神形象正是如此。

这种怪诞之所以让人觉得荒唐与恐怖,是因为它采用了一种反向思维,通过嫁接、夸张与变形,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生物,挑战了创作者和观看者双方的视觉经验,从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观看体验。这种反向思维,主要表现为破坏视觉经验的秩序感,这也是皮影鬼神形象设计的关键原则。当秩序感被打破之后,艺术家们重建秩序,创造了一种新的怪诞事物。

2.1 破坏秩序

贡布里希曾经说过:“我们的秩序感的最基本表现形式之一是平衡感。”平衡感是产生秩序感的关键。而皮影鬼神形象的设计,就是通过“失衡”,带来秩序性的毁灭。这种失衡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生理上的秩序感失衡;另一方面是心理上的秩序感失衡。

(1)生理秩序感的失衡。维特鲁维说:“芦苇怎么能支撑得住房顶,蜡台怎么能支撑起山墙,细茎秆上怎么坐得住人,花朵和半身塑像怎么能在树根和茎秆上交替出现呢?”当生理上的秩序被打乱之后,古往今来的鬼神,便活灵活现的从远古的传说中,浮现了出来。例如,“神兔”。明明是兔子形象,却刻画成豹头环眼,腿部莫名的长着鹰爪,背部辅以蝙蝠翅膀,并加上了龙的尾巴。再如,“人鱼变化”是一个人头鱼身的妇人形象,女子狞笑,怪异莫名;而“鳌鱼”则是头部为独角的怪兽,身子为鱼身,同时长有鸟翅,火焰缠绕其身……这种违反生理秩序的形象,令人难以忘怀。因为它达到了贺拉斯所说的:“把野性的和驯服的结合起来,把蟒蛇和飞鸟、羔羊和猛虎,在一起。”

(2)心理秩序感的失衡。皮影鬼神形象在心理上的秩序感失衡主要来自于视觉经验的失序与装饰手法的巧妙运用。视觉经验的失序表现在完全不受三维空间的透视局限,否定了一个视点观察对象的传统,按表现需求,彻底地进行散点透视。每一个形象的组成部分,不论前后左右图形,均表现在一个二维的画面中。这一观看方式,对西方而言,在毕加索20世纪初的立体主义绘画中才形成,而中国皮影则在2000年前的西汉就开始了。人物面部多为侧面,鬼神面部多为3/4侧面;头饰采用正面、侧面、3/4侧等各种造型;身体衣领开始,为六分前斜侧,从腰部往下则又为七分前斜侧,腿足正侧。这其中,视角俯仰平视相互穿插。因而带来了视觉经验上的失序,形成了怪异荒诞的感觉。利用装饰手法形成失序,则比较复杂。总体来说,当装饰花纹简单的重复等距运用,就犹如音乐中的节奏一般,可形成平衡的感觉。尤其是通过简单的轴对称、中心对称和两极对称,能较好地让观者感觉愉悦。而失衡是先将复杂对称纹样进行重复然后变形,因为“对一个对称作任何程度上的重复都将威胁这一对称的恬静感,因为重复破坏了对称轴的单一性。”[2]而变形则更加剧了失序。例如,皮影中的“神怪云朵子”就是如此。“神怪云朵子”是极富特色的陕西皮影影片,均为神话传说中的神怪形象。除了“战斗云朵子”上的神怪可活动手部关节外,云朵子的关节不多,往往由整块牛皮精工雕刻而成。其构图独特,气势惊人,尤其是装饰纹样以满为主,令人有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心理失衡感。整块云朵子一般由鬼神踏云的形式组成,神怪在独特的造型基础上,刻满各种装饰纹样;云朵部分成团块状,包含许多用阴线镂刻的小云,其云纹多为显性短弧线,云朵间又用重复成组的短弧线进行连接,加强了紧张的感觉。另外,所有的小云排列并不按传统九宫格或轴对称来排列,而是按照动势自由进行排列。动势线一般为隐性长曲线,弯曲幅度较大,有动荡不安的感觉,带来极为紧张的张力,进一步形成了失衡的感觉。

2.2 重建秩序

“审美来自于对某种介于乏味和杂乱之间的图案的观赏。单调的图案难于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过于复杂的图案则会使我们的知觉负荷过重而停止对它们进行观赏。”[2]而皮影通过建设出新秩序来引导观者欣赏复杂的“图案”,达到审美上的愉悦。这种秩序,通过两种方式完成,其一为保留可辨识外形。其二为动势线进行视线引导。例如,《游地狱・下油锅》中的两个小鬼。虬髯怒目,面目狰狞,一个正在为油锅烧火,一个正一手持叉,脚踩恶人,另一手往油锅里丢入恶人,逼人气势。尽管两小鬼装饰纹样复杂,但他们的外部造型没有失序,其躯干、四肢,包括手脚等,比例得当而工整。内部结构中,小鬼的上身与手臂,包括小腿,肌肉刻画完全失序,运用了漩涡状的云朵纹样,其胸腹花纹则饱满流畅,随心所欲,而头发则犹如火焰,扭动着冲天而上。但在关键处,尤其是转折处,内部装饰则必须符合外部轮廓。无序夸张的纹饰,在这样的安排下形成了新的结构秩序,内外间,无序以有序为参照,相互配合,带来了别具一格的审美。又如,《地狱变相人物》,其中有两个腰斩的鬼魂,肚肠外露,鲜血飞溅,煞是恐怖。但是,整个肚肠花纹用短弧线形成漩涡,飞溅的血流则以肚肠为视觉中心进行放射状排列,加上简化了其他部位的纹饰,使得观者的视线不自觉地被隐含的动势线引导了过来,形成了新的观看秩序。

3 结论

康定斯基说过:“艺术家就在于以一种新的眼光看待事物,每一个有独特创见的艺术家,不但创造了其独特的艺术作品,而且在于他们发现了一种新的眼光,一种新的观察世界的角度。”百态辈出的皮影鬼神形象,古怪万分,正是民间艺术家勇于用新眼光观察世界的产物,其“新”的方法,有趣、夸张而怪诞,令人印象深刻,也值得思考与借鉴。

因为皮影是动画的前身,两者有着天然的联系。动画对皮影的形式借鉴近来也较为常见。尤其是梦工厂的《功夫熊猫2》,影片开头直接采用皮影的形式进行故事讲述。不仅在动画角色、动画场景上进行皮影化,在镜头转接和意境的营造上,也通过对皮影光源明暗的模拟,完成了远近层次的表达,成功地受到了世界各国人民的欢迎。尤其是中国人,对此倍感亲切。然而,中国人自身却缺乏从传统艺术中进行学习的能力和勇气。其中,由于受中国破除“封建迷信”的缘故,对皮影鬼神形象的借鉴几乎为零。事实上,中国近年来的神怪题材动画很多,但都由于缺乏对优秀传统艺术的借鉴,或过于欧美化或过于生造或单一重复(如题材动辄就是《西游记》)陷入了不受欢迎的尴尬。故此,正视传统,充分领略皮影鬼神形象中的夸张与变形之美,体味其神秘细节的无穷魅力,将会对动画产生积极的影响。

参考文献:

[1] 陈晓娟,肖丰.从罗聘《鬼趣图》看异文化的图像挪用[J].北京:文艺研究,2013(03).

[2] 贡布里希.秩序感――装饰艺术的心理学研究[M].广西美术出版社,2015.

[3] 高民.陕西东路皮影图案学研究[D].西安美术学院,2010.

[4] 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

[5] 沃林格.抽象与移情[M].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

[6] 陈池瑜.现代艺术学导论[M].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

[7] 曹方.视觉传达设计原理[M].江苏美术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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