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艺术,永劫生动

时间:2022-05-20 09:44:45

爱与艺术,永劫生动

女人是上帝的美妙造化,女人是以爱与颖悟、宽容与温暖来表达上帝。当女人把自己那份温暖的爱,衍化成艺术时,男人的锋利执拗,男性勃勃野心的倾轧争斗,以及这个世界因为男权所导致的哲学混乱、政治虚伪、文化艺术的浮躁迷离,纷纷得以软化。我们的心灵,因为女人的艺术而有了美丽的馨香,心灵因之获得抚慰而倍觉温暖。

这是我在读了黎炜《淮源子》后的感受。被《淮源子》打动的感觉一直在日子里氤氲。

《淮源子》的丰和生动出人意料,诗一般的语言随处可见。黎炜是以诗人的感觉来写小说,她借了小说这个可以包罗万象的文学形式,表达自己的所感所思所爱,她把她的温情和梦想,展现成了一首爱与艺术交融的生命长诗。

在科学主义的强大作用下,中国式的美,中国式的价值观和价值体系被淡化甚至被遗弃。黎炜笔下的主人公淮源子的生命,守着的那种血缘种姓,是以大禹治水和汉画像石作为精神轴线。他的爱,他的艺术,他的奋斗,透着中国人的气息和中原人的秉性。她笔下这些沉甸甸的厚重和坚定,是一个巨大的梦,一个祖先的信念凝结的梦,是当代那些不愿沉沦于物质主义的人们的悠悠思古情结。

黎炜是这么地善于驾驭素材、经营情节。“陌生”是读者产生阅读欲望和美感冲动的砝码。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淮源、无支祁是陌生的,汉画像石和汉石中交尾并颈的人首蛇躯画像是陌生的;深入进入油画和西方美学的概念,读者亦然是陌生的;大教授的千金爱上了临时工模特,姐妹俩共同深爱着大山里走出来混沌未开的淮源子,同样陌生;包括“”的狂乱、山村的荒蛮粗陋……诸多的“陌生”构划了一个新鲜生动的文学场,让主人公的生活生命,与读者的生活知识和阅读经验产生出多重距离、多方冲突,成就了《淮源子》新鲜生动的文学形象。

尽管西方油画的语境情调很响亮、很华丽,有世界艺术的大背景支撑,但是以淮源子作为轴线的文学发展,深深植根于淮源的神话传说,植根于父母乃至于治水的大禹一脉传承的文脉,植根于原汁原味的中国本土艺术汉画像石,同样植根于中原人天性的纯朴与浑厚。

艺术家、油画家、雕塑家、爱情、三角恋爱,都是普通的共性概念,这些词却在淮源子的生命中,赋予了这个具有独立个性的南阳人的时代印记和历史语境。黎炜让她的淮源子向着艺术和爱情模糊而坚定地摸索前行,他不能走出自己,因为淮源神话是他的灵感,过早寂灭的母亲、后来废了的父亲,烙印给他了永不磨灭的民族胎记。淮源子是一个东西方艺术完美结合的精灵。小说里面大量的西方美术铺陈,有时几乎来得激烈暴烈,扑天抢地,但淮源神话、汉画像石无时无刻不像一个凝重而空灵的潜主线,贯穿着一切,浸润着一切,托举着一切。西方文化乃至科学主义的强霸,在淮源神话和汉画像石的光晕里,获得某种消解,这种消解,使小说中的东西方观念理念、文化艺术,形成了一种相互的抵抗、磨合、吸吮、融通,终于升华成互为一体的巨大力量,浓墨重彩地渲染着淮源子的艺术生命,演绎着生命的乐趣和灵性的惊喜。

男人的笔更多的是冷峻,它植根于理性、价值、意义和秩序。女人的笔是奇妙的,它启发于情,启动于心,启蒙于无序。所以,男人的作品,总在告谕我们、教益我们;女艺术家,则是给我们吐诉,给我们分享,给我们暖暖的期盼和温柔的感动。

淮源子在黎炜笔下一直是被动的。黎炜的笔像是一柄女巫的藤杖,她要凭借她的文学形象,把女人的爱铺陈成一种至大至真至纯的绿色莽原。在女作家那里,男人几乎都是被动的。淮源子被生下来,被艺术,被姐爱被妹爱,被获奖,被最终送入汉代画像石堆筑的汉画馆。淮源子实在是黎炜以及黎炜这样的女艺术家情感罗盘上,一个镶着钻石的指针。

可以说,淮源子是被黎炜“魔”出来的。

妹妹对淮源子的爱很像姐姐爱的重叠和影子,正是这种文学的叠加手法,把作品中爱的力量、能量和重量,渲染到最大化。爱与艺术是人类享受自然、表达天性的两条腿,作者用这种强烈的爱、强烈的艺术氛围,营造出天性人性社会性的纵横冲突。两条腿步频之快,步伐之有力,突出地表达了黎炜作为一个小说家的掌控素材、锤炼风格、实现艺术自我的功力和潜力。

黎炜笔下的爱情和艺术,是一种倾吐,一种大雨如注般的渲染宣泄。她让本来就是最具有生命力的爱情和艺术这两种能量,交汇成一股激情四溢的意识流,刀劈斧凿地雕塑着淮源子栩栩如生的体魄和心魂。

黎炜文学世界弥漫着神话的、民族的、原始的、城市的乃至世界的悲情主义。黎炜把她的小说,置于开始的淮源锁蛟古井和篇末的象征着汉墓的汉画馆,以古代神话灵迹无状的空虚,回应现代爱情和艺术归宿地的虚寂。在充斥着本山大叔轻快幽默的时代,亮相在一切舞台上的诙谐幽默的总和,无论如何也匹配不了来自天命、国运、自身命运的巨大厚度和重量。黎炜借神话故事和古老艺术精和魂之赋予,为这个时代的艺术家开拓了全新的艺术生命。她笔下所寻找的艺术之路和爱情之路,是一条能够创造神话的个人奋斗之路,她用她内心蓬勃燃烧的能量和驱力,凿开这条生命之路。她告诉我们,跳出自我,跳出有限,历史永在,天地永在,世界永在。我们只要爱着,只要把爱的生命表达成一种感染人生,感恩天地的至美艺术、至真纯情,无论命运把我们写成什么,我们都将趋于完整完美。

爱情千百年来被无数次地演绎。在《淮源子》中,爱情亦然那么生动,那么感人,她远离物质层面、性层面上的,她让她笔下的爱情走向至纯至美,走向正大光明。没有出场的爱情并不苍白,相反多了更多的诗意和圣洁。淮源子和二姐妹的生命追求,似乎在呼唤着大禹治水、后羿射日的中国式英雄主义的复活,呼唤着女娲补天、嫦娥奔月的东方女性对生命和爱的坚贞。在香艳弥漫、泛滥、自甘堕落的时下,《淮源子》的爱情春兰秋菊般的馨美,令我们心仪神往。

初看,《淮源子》爱情和艺术两大内容都是传统题材,采用第三人称的叙述方式。然而,《淮源子》确实是一部具有强烈后现代意识与地方主义相结合的优秀作品。黎炜用后现代的艺术手法,解构着她心中纯美的古典主义。古典主义原本是一面浑圆的铜镜,把世界和生活映照成一个整体一个主题。经由黎炜的手,通过后现代的解构,古典融进了现代,进而与地方主义亲密吻合,诞生出多棱多面的新世界新境界。

南阳只是全国区划的一小部分,只是中华文明的一瓢水、一簇绿。大禹治水、汉画像石、淮河源头、独山玉石等等这些,在全国全民族的背景中,有着强烈的地方属性。因了这些文化要素,南阳得以神秘、深厚。在南阳诞生的大禹治水和开天的神话,直追中华民族的根;而数千块汉画像石,是古代中国人与天地万物最浪漫最美丽的对话。作为一个南阳人,黎炜情牵南阳大地,情系南阳神话。《淮源子》不是广告、报告的口吻推介南阳,《淮源子》的构成,如果说油画雕塑诸艺术是她的骨,爱情是她的肉,南阳就是她的筋,就是她传递爱意、传递灵符的神经,是男主人公气质所在;南阳文化是赋予淮源子种姓血性的族徽臂章。虽然我们看到黎炜在小说中,地方主义与爱情和艺术的大主题之结合,在某些地方有一些裂痕甚至错位而不够圆融,但是,对于一个柔柔女子,能够这样地把生养她的一片热土,以一种文化情态,一种期望达到水融般的文学构造,把地方文化的品性升华成文学典型人物的个性风格、精神品性,没有高着眼、宽胸怀、大手笔,是不可能实现传统文化内涵到文学作品精神内涵的转化。

后现代的意识,能够更好使各种复杂的内容、情态、风格,容纳在一个有限的作品中。《淮源子》中,情节的复杂跳跃,矛盾的奔突激变,构成了作品饱的张力。淮源子生母的死节、淮源子与菊儿的初恋和情灭、罗楚童、罗楚北两姐妹镜像般的深爱着淮源子、艺侠化身的父亲以吸毒自废自焚、罗楚北的白血病、得了国际大奖艺术正如日中天的淮源子归宿到汉画馆……诸多情节,强烈刺眼,甚至突兀,但又都顺理成章地归拢于作品整体。开始读到淮源子父亲吸毒的情节和罗楚北得白血病的情节,觉着是作者的草率,但深入想来,只有这样浓笔重彩的非理性描写,才能更具密度地锻造淮源子的艺术生命。罗楚北乌托邦式的爱和乌托邦般的死,与父亲炼狱式的始和炼狱般的终作为两极,强力渲染了他的重载,他的罹难。一个女作家对爱与艺术的倾注倾吐,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被渲染到极致。女人使用毁灭,无疑是要最高地表达爱。涅与重生,在女人心中,往往昭示一种大美丽,有了这样的毁灭,淮源子的生命得以更加立体更加丰。

从这点上看,《淮源子》自始至终贯穿着一种若明若暗的废墟意识,那些曾经的生命激荡、曾经的艺术的辉煌,都被毁灭在作家的非理性中。在被这些情节强烈震撼的同时,我们亦然看得出,黎炜在现代与传统、现实与理想中,同样是一个弱者,一个理想主义者,她怀恋古典和经典,怀恋忠贞和真爱,怀恋艺术与人性的永恒之美。这些梦寐以求的理想,她希望用她自己向埋藏着历史和文明,埋藏着无数先人足迹的废墟的顶礼,来反衬她对纯洁善良的心希冀,通过作品中张扬的毁灭,强化爱与艺术的珍重。原本玻璃样透明的女人心,为了爱为了艺术,随时可以让心这般地碎成尘埃,化成一种弥漫于空中的光能风能和电能,去感动她的能感所感。

黎炜怀的艺术之梦,心的人间真爱,全部通过了她的小说,托付给了淮源子,淮源子是她自己人生的一个签名和印章。淮源子从诞生那天起,已经不是黎炜的淮源子,他已经是我们的淮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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