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圈里的人狮之战

时间:2022-05-20 04:10:00

都市圈里的人狮之战

世界上仅有两个超级都市圈生活着野生“大猫”。在孟买,桑贾伊甘地国家公园里漫游的豹子偶尔会袭击乃至咬死人类;而在洛杉矶,这样的事件从未发生。但如今情况有所改变,山狮频频出入人类生活区,袭击家畜,引起了居民的恐惧和仇恨。都市圈里,如何处理人与野生动物的矛盾?随着城市的不断扩张,这成了一个重要课题。

杀手还是救星

深秋的一天,下着蒙蒙细雨,加州马里布,圣莫尼卡山脉深处的里卡德电影牧场,一个酒吧里正举行秘密会议。“这头狮子很危险。”一名女子说。她的声音颤抖着飘出门外。“它不应成为基因库的一分子。”“绝对的!把它从这里赶出去。”一个男人说。“一年又一年,我好好地生活着。”另外一名女子说,“现在我害怕。”门开了'温德尔・菲利普(Wendell Phillips)示意我进去,67岁的他曾是一名特警,和妻子里卡兹牵头组织了这次聚会,目的是讨伐P-45,为受害者伸张正义。

P-45号称“马里布之王”,是一头150磅重的雄狮,统治着圣莫尼卡山脉西部一带。2015年末,在马里布一家葡萄酒厂咬死一头羊驼后,它被国家公园管理局(NPS)抓住,装上了定位项圈,成为―项洛杉矶山狮项目的第45个研究对象。研究负责人是野生生态学者塞斯・赖利。P-45中的P源自“PumacOllColor”,美洲豹、山猫、山狮都属于这个种群。菲利普说,戴上项圈之后,P-45继续杀戮,又咬死了大约60头山羊、绵羊、美洲驼、羊驼,以及一匹小型马、一头450磅重的小母牛。更讨厌的是,它吃得很少,这里咬一小块,那里咬一小块。除了对侏儒山羊有点胃口,它杀其他动物,似乎只是为了好玩。

里卡兹在牧场长大,她和菲利普养了马和狗,不久前还养了羊驼。一天晚上,P-45跳进羊驼圈,咬死了两只。去年春羊驼又被咬死三只,于是菲利普把其他羊驼送了出去,专心追踪“犯人”。对于菲利普而言,P-45就是一个“狂”,一个变态,“山狮里的盖西(著名杀人狂)”。

圣莫尼卡山脉西起太平洋,经好莱坞山,终于格里菲思公园。虽然洛杉矶是大都市,但其山区点缀着植被丰厚的峡谷,生活着鹿、郊狼、鹰。这里的土地有些公有,有些属于私人,由顶级肉食动物和人类共同统治。

但近些年来,两者之间的地盘之争日益升级。这片土地约有240平方英里,适合一两头雄狮、几头母狮和他们的幼狮生活。而NPS的项目追踪着10头山狮,包括3头繁殖期内的雄狮,没戴项圈的还有几头就不清楚。“狮口密度”激化了山狮天生的地盘主义,在这个群落里,主要致死原因就是跟其他狮子发生冲突。但试图到其他地方开疆拓土的青少年{子经常遇到死胡同,因为这块地南邻太平洋,北邻好莱坞高速(101公路),在布伦特伍德和贝莱尔之间又被405公路一分为二。这些公路将本土狮子困在其中,同时阻止外部狮子进入,近亲成为普遍现象。青葱的山脉变成了监狱,大型肉食动物的“加州旅馆”,其未来受到两种威胁:一是空间的不足,二是遗传多样性的不足。

因此,圣莫尼卡山脉的狮子正在进入一个灭绝漩涡。“它们正在基因凋亡过程中。”加州大学进化生物学家罗伯特・韦恩说。“没有我们的帮助,圣莫尼卡的狮子很可能就此消失。”1990年中期,佛罗里达州的豹子曾遭遇同样的危机,当时近亲导致该群落出现了不利繁殖的身体变化。赖利说,如果同样问题发生在洛杉矶狮子身上,又没有新的狮子进入,那么它们K50年内消失的概率为99.7%。但只要每一代出现―只外来狮子’就能实现基因拯救。

从这个角度说,洛杉矶不能“浪费”任何一头狮子,尤其是P-45。据初步基因分析,P-45来自101公路以北,是一名“外来户”,成功穿越高速公路和绵延数英里的人类居住区,将其珍贵的DNA带到了圣莫尼卡。受到死亡威胁的P-45有不少粉丝,去年11月,《洛杉矶时报》一篇社论就为它的杀戮行为辩护,说那纯属自然天性。“杀掉P-45不能解决问题,”文章说,“肯定有更好的办法自翠决。”

但P-45的外来身份加深了菲利普及其邻居的不安感。“我知道P-45不是本地的,”菲利普说,“我认为它在外地就是一个杀手。”他补充:“想到P-45的基因要被传下去,我不太高兴。”此外,“我讨厌生活在一个生物学项目里。”他警告说,如果加州野生动物和鱼类管理局或NPS不再采取措施,自有人会“主持正义”。“有人会把它射杀,”他说,“只要一声不吭,不去报告……只要把项圈砸下来,封在铅制盒子里,沉到水里,把P-45深埋,整件事就完结了它就从现实变成传说了。”被困的明星

Pumaconcolor这个物种是进化能手,它们熬过了更新世末期的大灭绝,从美洲南端的火地岛,到加拿大的育空地区,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它们曾漫游在美国各地,直到前赴后继的猎杀运动让它们Keen部和东部大批消失。现在,随着西部都市化进程不断蚕食其剩下的栖息地,一些山狮开始大胆收复曾经出让的地盘。2011年,一头来自南达科塔州的山狮跋涉1500多英里,到了康涅狄格州的格林威治,直到遇上车祸,被一辆SUV童死。

世界上只有两大千万人口都市附近生活着“大猫”。一个是洛杉矶,另一个是孟买。孟买的桑贾伊甘地国家公园生活着豹子,偶而会吃掉从公园旁边回家的人类。虽然加州也有过山狮咬人的先例,但在洛杉矶郡还从未有过。“它们被称为‘幽灵猫’,其行踪非常隐秘。”跟NPs合作研究肉食动物的生物学家西基什杰夫说。“它们想了很多办法避于队类。”但是,‘(在这个都市化、碎片化的地方,它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我们。”

在洛杉矶这个长期被嘲为“自然之敌”的地方,山狮是坚韧不屈的荒野象征。它们静止起跳高度就能达到15英尺,更是映衬出人类在食物链中所占据的高位。在这里,后院野生动物摄像十分流行和粗糙的监控录像一起,构成了某种山狮写真。去年12月,演员威尔・史密斯在“艾伦秀”上分享了―头山狮在他的山中豪宅附近活动的影像。“当时我在睡觉,认为自己是安全的――但它就在旁边!”

如果不是因为P-22,这些狮子或许可以继续过隐士生活。P-22是一头强壮的雄狮,有白色的嘴巴和橙花蜜色的皮毛,一段不可思议的经历让它成了明星。大约7年前,它出生在圣莫尼卡地区,青少年时期它一路向东,以远离P-45等更年长雄狮的威胁。令人凉奇的是,它成功穿过了405和101公路,在格里菲思公园安了家。这公园跟圣莫尼卡山区其他地方隔开一条高速路,就像一条面包上切下来的小块。2012年2月,一直在研究公园动物出入情况的生物学家米格尔・奥德那注意到监控中出现了一头山狮,感觉就像看见了大脚怪。“山狮是神话般的动物――人们经常发照片来,说看见了山狮,但拍到的都是家猫、郊狼什么的。”他说,“这影像证明格里菲思公园与外界的联系比我们想像的更紧密,不仅对生活在公园里的野生动物有价值,对附近的野生动物也有价值。”几周之后,西基什抓到了P-22,给它戴上了定位项圈。

格里菲思公园是实业家格里菲思1896年捐给洛杉矶的,有中央公园的5倍大,好莱坞那著名的标志牌就在这里,此外还有天文台和洛杉矶动物园。捐地前几年,格里菲思曾举行过狩猎派对,追杀两头山狮。而如今,P-22成了公园尊贵的客人,每年有数百万游客慕名来访,跑步的、骑车的,还有跟山羊差不多大、没有受到严格保护的孩子,都在狮子的游乐场和小径上跑来跑去。去年秋,洛杉矶庆祝了第一个正式的“P-22节”,2000多人参加,其中很多小学生,穿着手工纸制成的护林人装,上面写着赞美P-22的词句。“格里菲思公园之友”代表玛丽・巴顿说:“我们很激动P-22在这里安家。”

格里菲思公园面积8平方英里,但对P-22来说,就像港式公寓一样逼仄。在成年雄性山狮占有的地P中,这是最小的了。如果它想繁殖后代,就得再次面对高速路的死亡挑战,或者期盼一位跟它一样勇敢的配偶过来。作为一头孤独的山狮,它就像那个经典科幻小说里的角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地球上最后一个生物。白天,当小路上挤满人类,P-22猫在树林里休息。夜幕降临后,它在公园及周边游荡,捕鹿为食,或在李山的好莱坞大招牌一带慢走。摄影师斯蒂夫・温特在李山上架起一部摄像机。等了一年多后,终于得到一张P-22的照片,沐浴在闪光灯之中,站在好莱坞招牌前,一个从冰河时代延续下来的物种跟美国大都市象征的合影。

格里菲思公园跟两个居民区相邻,P-22都常去“拜访”。一天早上,在位于山腰的詹森和保拉・阿奇纳科夫妇家,两名安全公司的员工过来拆除管线槽,结果看见了一头山狮,吓得一整天都无法上班。詹森给管理局和媒体打了电话,保拉回来时,发现街上挤满了新闻采访车,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接下来12个小时里,她像夜总会的门卫一样不停迎来访客。

这对夫妇养了三只猫,还有一个禅味颇浓的花园。对他们而言,P-22的短暂借住就像是家里来了一只精灵,“它有琥珀色的双眼,看上去很悲哀。”管理局人员不断向它扔小豆袋,想把它赶走,但它不肯动弹。最后,当大家都回家了,P-22趁人没注意开溜,回到了格里菲思公园。

P-22让洛杉矶人意识到山狮的窘境。“它是受害者”国家野生动物基金会加州负责人皮拉特・贝格斯卓姆说。“它被困在了公园里,但它的故事讲述了社会公平、环保和爱。在许多方面它都是一个象征――谁都没有足够的空间。”

贝格斯卓姆是个户外迷,曾在黄石公园和优胜美地工作,职业生涯的大部分时光贡献给了原野保护。“如果3年前你说我会在洛杉矶搞野生动物保护,我肯定会大笑。‘洛杉矶哪来的野生动物!到男儿干什么?”’

P-22改变了她的想法。现在,肩上新文了P-22肖像的贝拉斯卓姆因P-22的困境到处奔走,呼吁强化动物栖息地的连接,特别是在城市区域,因为这些地方可能存在栖息地,但中间的各种分隔往往是致命威胁。她以P-2的名义,开了种种社交账号。P-22的FACEBOOK主页有6000多名粉丝,自我介绍非常可爱:“嗨!我是洛杉矶最孤独的单身汉。我喜欢在好莱坞招牌一带溜达,希望能勾搭到狮子姑娘。喜欢:鹿、猫薄荷、社区的周末;不喜欢:车流、郊狼、P-45。”去年秋天,贝格斯卓姆重走了P-22从西圣莫尼卡进入公园可能走过的路线:三天47英里,脖子上戴着项圈,身上绑着一个P-22的纸板像。

过度认同动物,尤其是肉食动物,其危险之处在于人们会期待它们做出人性化的举动。当动物没能做到(这是难免的),人们的反应往往很严厉。去年春天,人们的热情就受到了挑战,当时P-22跳越洛杉矶动物园6英尺高的屏障,把一只濒危的考拉的脸给咬了下来。洛杉矶的管理者进行了一番讨论――为P-22及人类着想,是否应该把它逐出――但最后决定让它留下。在贝格斯卓姆看来,这是一个重要的胜利。“在其他城市,它可能就被射杀了。”她说。“动物园说,‘这是我们的错,我们的墙不够高。’美国第二大城市愿让一头公认危险的肉食动物生活在自己中间。这是真正的转变,对野生动物是革命性的决定。洛杉矶真的成了山狮的家。”

图片1类似的地下通道把p-22带到了格里菲思公园。“自拍狮”和它的孩子们

每隔一天,西基什就会搜索西马里布的山坡,寻找一头代号为P-19的山狮,还有它的孩子。管理局管P-19叫“自拍狮”,因为在一张抓拍照片中,它看上去像是在嘟着嘴摆姿势。P-45戴上项圈之前不久,曾跟P-19过,P-19之后生下的幼崽是唯一己知携有P-45“外来基因”的小狮子。在错综复杂的家族树上,这可以帮助逆转两代近亲带来的危害――遇到P-45前,P-19曾两度跟它的父亲,而它的父亲也曾跟P-19生下的狮子。

P-19跟P-45生下的幼狮一雄一雌,代号分别是P-46和P-47。它们出生几周后,西基什溜进了狮穴,在一名兽医的帮助下,将高频无线电发射器植入了它们的腹部。15个月后,发射器的电池会逐渐衰减,那时也刚好是山狮离开母亲独立的时候,科学家称之为分群。明份P-19的子女就有15个月大了,西基什要在那之前把他们抓住,装上项圈。这个挑战非同一般,6个月前,P-19的项圈停止了工作,幸运的是,它脖子上也有一个发射器,和幼狮的发射器一起,让西基什知道它们的行踪,力便设立陷阱。

一天清晨,我在山间一个州立公园的停车场见到了西基什。 4l岁的他行事周密,至今已经抓过100多头狮子。“要想抓到猫科动物,你自己也要像猫一样。”他说。一次,P-22的项圈失效后,他站在一根树枝上,用装满镇静剂的吹管式飞镖突袭它,然后趁P-22睡着,替换了项圈。虽然总体上希望公众更加关心山狮,他却留意不让任何人对某头特定狮子有更多了解。他常把车停得很远,东绕西绕地爬上去,以免被人跟踪,而且他从不宣扬狮子的具体行踪,“我们不想让那些想拍狮子或者自拍的人到那些地方去远足,也不希望不喜欢狮子的人找到它们。”

西基什的卡车顶上是一个360度的天线。西基什打开它,准备跟P 19及其幼狮的发射器取得联系。我们驱车穿过WESTLAKE VILLAGE,这是圣费尔南多谷一个富裕的郊区,然后继续前进。终于听到信号后,西基什停下车,拖出一个新鲜玩意儿:莱特兄弟那种飞机,挂在干洗店那种衣架上。这是定向天线,有次跟踪P-22时他拿着这东西,警察差点对他开枪。

西基什将天线冲着房子后面一个山坡,慢慢划着弧线。我们听到微弱的嗒嗒声,是P-19的信号,随着天线向北移动,信号增强,然后突然消失。西基什又反转方向,再次搜到了高峰信号。接下来一个小时里,我们开车穿过几个居民区,试着寻找其他收听点,好缩小搜索范围。这是山狮的地盘,但周围的景观,那些红色的屋顶、篮球网和小型SUV,让人渐渐忘记山狮。在一个死胡同尽头,我们爬过一堵低矮的空心砖墙,进入开阔地带。最终,西基什确定了狮子所在地:山顶附近一个排水管内。

我们正位于山脉北缘,俯视着101公路,下方有一个地下道入口。西基什J为P-45就是经那里进入圣莫尼卡的,将来也可能成为幼狮的外出之路。公路不停发出震动,像真空吸尘器一样,令人头痛。每天有17,5万辆车驶过这里,跟任何一辆发生碰撞对狮子都是致命的。去年12月,西基什确认了项目中一头狮子的死讯,它的项圈飞到高速路中间的护栏上,摔得粉碎。几周后,它的一头小狮子试图穿越时也被撞死。又过了几周,它的另外一头小狮被撞死在同一条路上。

但对P-19的子女来说,留在拥挤的圣莫尼卡可能也意味着死亡,因为要跟父亲或其他处于繁殖期的狮子搏斗。自2002年公园管理局开始研究以来,出生于圣莫尼卡的雄狮只有。一只活过了两岁。

1月底,P-19的发射器失灵了,能运作的只有植入幼狮腹部的发射器,其信号很容易受到干扰,经常很弱,然后迅速消失。任务变得紧迫起来,它们随时可能变回“幽灵大猫”,难觅行踪。有几周它们都躲开了西基什,没理会他放的诱饵,而且很多时间逗留在私人物业范围内,西基什无法进入。还好,一天早上,一名实习生在管理局地盘内定位到了狮子:菲利普家和太平洋之间的一片荒野上。西基什拖来一只被车撞死的鹿,用落叶盖好,像狮子一样刨了一点土放在上面,这样P-19可能会以为自己遇到了另一个狮子藏起来的食物。他在―棵树上挂了个扬声器,连接着一个MP3,播放鹿的叫声。那天夜里,摄像头拍到了P-19和它的孩子,它们尽情享用着这份大餐。西基什有了机会。

第二天,当狮子们在附近休息时,西基什将剩下的肉分成两份,放在两个笼子的踏板后面,如果狮子踩到,笼门就会关上,他的手机就会收到提醒。晚上,我们在太平洋海边公路会合。太阳刚刚西沉,手机就收到了信号。我们沿着峡谷驱车前行西基什几名同事驾车在后面跟着。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晚上,小溪水声潺潺,冷冷的风吹过――这一点对捉狮子很有利,因为风可以带走我们的气味。

停车之后,我们爬过一个斜坡。研究者都戴着头灯,光柱像耙子一样扫过地面。西基什上前检查陷阱,回来时容光焕发。“P-19刚进去了。”他说,“我们抓到了它和―只小狮子。”

西基什在飞镖中装入和镇静剂,然后和同事进入丛林。15分钟后,他们脚步蹒跚地抬着一块油布回来了,上面躺着P-47,那只雄性幼狮。“老天!P-47真大个儿。”西基什说。从鼻到尾,它长近七英尺,芥末色的皮毛缀着黑色斑点,非常浓密;爪子看上去有成年人手掌展开那么大,后肢强壮,头形优雅;鼻子很高,脖子下面的毛发像兔毛―样白白的,很软。

西基什给它戴上定位项圈,取了血液和毛发样本,撑开它的嘴量牙齿。漂亮的白牙围成一圈,每颗近一英寸长,就像万圣节常见的那种吸血鬼牙齿。P-47打着呼噜,它肚子里装满了鹿肉。我想到了自己孩子在床上熟睡的模样。研究人员替它称了重,大约108磅,比p-19之前生的一只幼狮同龄时重了35磅,“那肯定是P-45的基因。”

该唤醒P-47了,西基什好不容易把它塞回笼子。注射药物之后,P-47眨了眨眼睛,发出低吼,抖抖肩膀,露出了牙齿。它盯着我们,用头去撞笼子,开始咬笼闩,有一刻它似乎要把笼子弄翻了。然后我惊恐地看到,西基什用一根棍子把门打开了,鼓励它离开。研究人员关掉头灯,后退了几英尺。透过昏暗的夜色,我可以看见P-47的眼睛,就像没打开的黄色交通灯。它安静下来,然后我们听到笼子方向传来一声叫,就像鸟鸣。过了一会,传来了高声的回答。那是它的姐妹,P-46,就在附近,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它们两个这样“聊”了一会儿,好像是为了确认是否一切正常。当P-47终于跳出笼子消失,我注意到,好长时间过去了,我的心仍在紧张地狂跳。“射杀许可”之争

去年感恩节期间,P-45放纵了一回。从菲利普家往南,是一个羊驼牧场,属于维多利亚・沃格珀令。她住在20分钟车程外的居民区,是一名纺织工,一直梦想着退休后过田园生活,但计划一直未能成真。她和丈夫约瑟夫分居了很多时候牧场都是空着的。整个夏天,因为山狮的袭击,他们失去了9只羊驼。他们把驼圈升级,加了感应灯和电网,电网上还系了彩色旗子,好显得更高些。有些晚上,维多利亚就睡在车里,开着灯,随时准备用喇叭声驱赶狮子。而身为技术员的约瑟夫则在网上寻找办法。感恩节那个周末下着雨,维多利亚没去农场,认为狮子不会在下雨时跑来打猎。结果无线电短路了'使用太阳能的感应灯和电网没能打开。然后,P-45来了。

事隔两晚,菲利普带我去了他们的农场。灯光下是一片大屠杀的惨景:约8英尺高的铁丝网围着的畜栏内,一只巧克力色羊驼躺在地上,浑身是血,长长的脖子被咬断;不远处是毛茸茸的白驼cuzco,脖子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弯成拱形,肚子上有个大洞。P-45还杀了另外10只羊驼,包括一只幼驼(挂在了铁丝网上)。它只吃了Cuzco的一部分。次日晚上,它顺路去了一个犹太人静修中心,那里有个爱畜动物园。菲利普说,该动物园之前也曾受P-45袭击,因此安保措施远比帕令的农场好,但这次P-45仍然跃过屋顶进去了。

“那种气味……如果你没见过大屠杀,那就是死亡的气味。”菲利普说。他跨立在cuzco的尸身上,指着凶手留下的标记:头部周围的血迹;牙印――显示它曾经压迫受害者的气管,令其窒息而亡;还有破开的腹腔――内脏被掏空。“我觉得它晚上不会再回来。”他说,“已经吃够了下水,可能正在哪儿美美地睡着。”

他向我展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40口径的smith&Wesson Springfield xD,一支半自动的Bushmaster。在加州,山狮享有特殊保护。自1990年起,猎杀就被禁止,但允许事前或事后杀死威胁或者攻击人类或其财产的山狮,只是要申请许可证。2015年,有107头山狮因此被射杀。P-45咬死了帕令夫妇19只家畜,他们从加州鱼类与野生动物管理局获得了射杀许可,并请菲利普帮忙执行。

去年春,财产第二次遭袭后,菲利普也拿到了P-45射杀许可。在自家一间畜圈的墙上,他挖出―扇窗,可以俯瞰一片草场。他在草场上放了一只死羊驼,作为诱饵。整整三个寒夜,他静静等着,有时坐在椅子上打个吨。第三天夜里,刚过一点,菲利普突然醒来,看到一头巨大的生物跳过了5英尺高的栅栏。“我没想到它有那么大,”他说,“简直就像头非洲狮,毛跟鹿―样是棕色。显然正处于生命全盛期,没多少脂肪。”P-45把死羊驼拨来拨去,好像在玩沙滩球。菲利普开始瞄准,就在他开火时,P-45低下脑袋,开始进食。

枪响之后,P-45倒在了地上,但随后钻出了栅栏,消失在附近的灌木丛中。收到菲利普的报告后,西基什立即追踪P-45,发现它去了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树丛。当西基什靠近,P-45轻盈地离开了,显然未受伤害。“接下来两三周里,没听说有家畜被咬死,”菲利普说,“但之后它又大开杀戒了。”

维多利亚则希望相关负责机构能把P-45送到合适的地方去。她说它就像孩子一样任性。“它不是因为饥饿才杀戮,”她说,“它是为了乐趣而杀。”

然而,要想理解P-45的行为,就需要了解“犯罪心理”。可以想像一只猫饭后玩毛线球的情景。“这就是山狮应有的样子,”西基什对我说,“它的先天设定就是扑到猎物身上。唯―不正常的就是,这个自然掠食者的地盘上,存在许多非自然的动物。”

他和赖利K想把这样的信息传达给大众。几个月前,他们计划给生活在山狮活动区的动物爱好者开个培训班,教他们保护自己和家畜。他们预计约有15人参加,但P-45的“感恩节大屠杀”发生后,数百人拥来上课。人与山狮的猎杀故事出现了反转。“我听说谁要是杀了P-45,P-22就会杀了他,替它报仇。”一男子开玩笑说。

人们来自加州各地,有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我举爪投降,不要开枪。”这跟菲利普对P-45的厌恶相反,认为人类才是闯入者、谋杀者和小偷。“我们入侵了它们的家,它们的土地。”一名女子高声说。“我们需要它的基因!”另一女子喊道,“让它的基因留下!”“那些屋主知道山狮的灭绝就始于他们的脑袋吗?”本质上,他们是来表达对P-45的欣赏,肯定它对圣莫尼卡整个山狮群体具有的拯救意义。任何不同看法都面对反对的吼声,被认定不够野性,没资格与山狮共存。“回城里去!滚出去!”

课程结束后,维多利亚保证不会将射杀许可付诸实践,但她再次有种受害者的苦涩感,这次的施暴者是P-45的粉丝。P-45是明星,可以为所欲为。

动物天桥:最后的希望

洛杉矶山狮最后的希望寄托在4、片未开发土地上。它位于阿古拉山的自由谷,101公路南边,夹在两个地产项目之间,只有四分之_英里宽。加州就打算在这里,在西基什怀疑P 45穿过的地下通道旁,建一个陆桥,将圣莫尼卡山脉与另一边的开阔地连接起来。这片地再过去,是圣苏珊娜山脉,再过去是洛斯帕德里斯家森林公园,一片3000平方英里的荒野,西基什称之为“希望之地”。该计划约耗资5000万美元,正进行环保评估,将由私人投资。国家野生动物基金的贝格斯卓姆负责筹款,她说自己2021年将从这道桥上走过――背着P-22的纸板像。促进人们关注栖息地问题的P-22不会从中受益,但西基什说,陆桥将防止其他狮子陷入它那样的困境。

根据初步设计,一片种着好闻植物的入口将引导着动物沿斜坡向上,通过陆桥,跨过十车道的高速路,前往远方。20世纪70年代,101公路这一段开建时,挖出了很多土,都倒在附近,如今还在那里,设计建议修陆桥时把这些土弄回来铺上。这座桥就像未来与过去之间签订的一纸休战协议,当最终建成,它将是为野生动物设计的最大城市通道,一座宏大的动物高架桥。赖利说:“这将是一个非常特别的视觉提醒,让加州南部的人更加关注原野和野生动物。哪怕是在美国的第二大都市,也能竭尽全力,保护野生动物――所有的,包括山狮。”

与此同时,动物还在拥入。过去一年半里,监控着地下通道和附近地段的摄像机拍到了美洲野猫、郊狼、浣熊、臭鼬和鹿,还有两头未戴项圈的狮子’―头来自北部,另―缺来自南部。两头狮子都遇到了高速公路这个屏障,发现它不太友好于是转身离去。

本刊整理自《南方都市报》

三头狮子的故事

它们的遭遇各不相同,但都凸显了山狮在洛杉矶这片栖息地的困境。

P-45:基因珍贵粉丝众多

圣莫尼卡山脉被太平洋及高速路阻隔,外面的狮子进不来,里面的狮子出不去,P-45来自101公路以北,是少见的“外来户”,将其珍贵的DNA带到了圣莫尼卡。它因杀戮招来仇恨,收到死亡威胁,又因基因拥有许多粉丝。

P-22:与人共舞的“单身汉”

为了避免与P-45等雄狮竞争,P-22勇敢穿越地下通道,住进了“狭小”的格里菲思公园。这里人潮涌动,号称“幽灵大猫”的山狮只能改变习性,悄悄住在人类中间。它曾经钻进一户人家的管线槽,引起围观,也曾在著名的好莱坞标志牌旁出没。困在格里菲思的它找不到雌狮,要想寻找爱情,只能再度涉险穿过高速。

P-19:终于避开近亲繁殖

因为在摄像头中好似嘟嘴摆拍而得名“自拍狮”。由于高速路的阻隔,当地狮群基因库收缩。P-19两度与父亲,后来遇到外来的P-45,生下两只幼狮,研究者希望它们能够逆转当地狮群的凋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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